冷兵器時代能夠武裝起百萬軍隊的國家真的沒有多少,要是真的能夠武裝起一百萬人,動用這一百萬軍隊進行戰爭,也是難以進行持久作戰。
曾經的秦國一再武裝接近百萬人進行戰爭,可要是查閱歷史會發現一點,秦軍的百萬規模最多也只是支撐兩三年,大多是七八個月,還每一次之后都搞得自己元氣大傷。
秦國自商鞅變法之后就成為一個軍1國1主1義的國家,以耕戰為生存的一切,存在意義就是為了戰爭。恰恰就是因為耕戰體系的存在,可以使國家百姓生產出來的資源絕大部分歸于國家,國庫充足之下才能屢次搞出百萬大軍,要不然根本不可能那么干。
自秦國之后,歷朝歷代的中原王朝很少再能搞出一百萬大軍這么恐怖的數量,不事生產的常備軍在先漢最多的時候也就兩三萬,其余兵源是來自于徭役的一種義務。其后的朝代基本上也差不多,只是有著很少不事生產的職業兵,其余士兵平時各干各的事業等得著被征召才進入軍隊。
“我們其實也是這樣的狀態,區別就是有常備軍的存在。”徐正好歹是太尉,對于軍務不能陌生:“我們的郡縣兵就是徭役體系,通俗點就是流水的兵源鐵打的營盤。”
君王巡視地方,一直負責西北軍務的謝安不能不出現,他早就在隴西郡靠近南安郡的區域等候。
謝安手頭上就有兩個常備軍,是針對羌族和氐族殘余進行輪戰,打打停停的狀態已經持續一年半。
所謂的羌族和氐族殘余,自然是從漢境內敗退出去的那些。位處西強山(西傾山)區域的兩族殘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最開始是嚴重威脅隴西郡,等待謝安率軍過來才發生情勢改變。
一年半的時間內,謝安嘗試過兩次殺進西強山,但是那里地形著實復雜,羌族和氐族的殘余也太能逃,漢軍僅是控制西強山以東的盆地,兵源不足下對山區難以形成控制。
“大漢近幾年是絕難出現百萬大軍了。”徐正滿滿都是遺憾地說:“有天災需要應對,那幫文官也一直在囔囔著內政、內政、內政!”
謝安遠比徐正更加了解歷史,要不是被逼的,誰會去搞什么百萬大軍?
中原的戰爭史,從秦帝國之后很少再出現百萬大軍的規模,主要原因是糧秣和相關的武備跟不上,再來就是少有的幾個君王搞百萬大軍將自己搞死國家也搞沒了,喜歡借鑒歷史來進行評估的諸夏文明,會將那些例子作為反面教材。
石虎搞過百萬大軍,沒過幾年石碣趙國走進了歷史垃圾堆。
苻堅也號召過組織起了百萬大軍,一戰之后土崩瓦解,連帶看著無比強盛的苻氏秦國(前秦)也是很快被掃入歷史垃圾堆。
東亞這邊搞出百萬大軍的記錄還比較“平實”,有不少還是所謂的“號稱”,比如赤壁之戰曹操總兵力接近三十萬號稱百萬。要是看其余區域搞了什么,絕對是瞬間嚇尿了。
“沒開玩笑。”徐正近期接觸了不少歪果仁,對謝安說:“我們僅是百萬大軍,他們可是動不動就數百萬大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謝安知道有多國派使節團來漢國,至于發生了什么事也只是知道一個大概。
徐正就撿了一些道聽途說來講,說話的時候還滿臉的詭異。
巴比倫的賽米拉米斯(Semiramis)女王遠征印度,麾下三百萬步兵二十萬騎兵十萬車兵。此記錄出自公元前五世紀的古希臘醫生和歷史學者克泰夏斯(Ctesias)的《波斯史》
希羅多德的《歷史》記載過,有一次波斯人遠征希臘,動員五百萬大軍。這個就是電影《斯巴達三百勇士》的背景,也就是那個大流士搞出來的大動作。
公元二世紀的阿里安的《遠征記》有記載,亞歷山大和波斯決戰的高加米拉之役,亞歷山大大軍殺死三十萬波斯軍,俘虜比這還多,也就是波斯軍超過六十萬之多,還沒算上波斯國境內的駐守軍隊,波斯總兵力妥妥的就是超過百萬大軍。
來自一世紀至二世紀的古羅馬歷史學家阿庇安的《羅馬史》,記錄了凱撒進攻高盧,對付了高盧四百萬大軍。
等等能夠找到的超百萬大軍記錄還有非常多,謝安突然間發現對于這個世界徹底陌生了,諸夏先輩搞百萬大軍已經夠夸張,那些歪果仁竟然動不動就搞數百萬大軍,簡直是嚇死人了。
謝安是愣了半響,吶吶地說:“假的吧!”
徐正無所謂地笑了笑:“誰知道呢。”
真實情況是外國古代戰爭史對軍隊數量的記錄水份遠比天朝多得多,天朝是有史官,外國并沒有這個職業,再來是天朝頂多是“以一當十”,也就是一個人夸張成十個,通常還都出現在“夸功”方面,更多的時候只是夸大一兩倍,真不敢太過不要臉。天朝之外的國家真不一樣,那也就是為什么西方人從不拿一些“古書”記載來說事的原因,那是他們知道那根本就是笑話。
古代軍隊的數量一直都是一個謎,比如中原的歷朝歷代本身有精細的劃分,多少戰兵、多少輔兵、多少民伕都有靠譜的數字,卻是將這些人視為軍隊的整體部分。那么就造成一種現象,明明直接參戰的戰兵也就三五萬,可對內對外都是將其余為戰爭服務的人也算進去,就有了數十萬大軍、百萬大軍這種夸張的數字。
因為真切知道是怎么回事,漢國對于笈多王朝所謂的百萬大軍直接參戰其實是一種不信的態度,覺得會是一種“號稱”,真實的戰兵能超二十萬就算是夸張,其余壓根就是民伕之類的人員。
“我們在平蠻校尉部部署了十五萬人,包括兩個常備軍和平蠻校尉部所屬,真正的戰兵僅是兩萬五千余人,其余都是服務于那些戰兵的存在。”徐正一直在“呵呵”笑,后面又說:“那些動不動就數百萬大軍,應該是人頭有一個算一個都算在內。”
真實情況就是那么回事,每一個常備軍有一萬五千人,可這一萬五千人并非每個都是戰兵,比如一個師的五千人僅是三千五百名戰兵,剩下都是用以服務戰兵的存在,等于一個常備軍的戰兵其實只有一萬零五百人。
一支軍隊的戰兵數量越多,事實上服務于他們的人員就會呈幾何方式增長,比如一萬名戰兵只需要五千人左右來服務,十萬名戰兵則可能需要增加到一兩百萬人來進行服務。這種服務還不是那種后方生產,是就近進行各種服務,例如平時的軍械保養,后勤線的安全保障,糧秣運輸等等。
“應該是那樣。”謝安認為絕對是那樣,要真的是那么算,諸夏對異族的戰爭豈不是動不動就五六千萬的大軍?畢竟國戰是全民參與嘛!他后面也覺得有些好笑,就說:“至少知道了有那么多人口數百萬以上的國家。”
通常意義上,一場戰爭耗費人手最多的地方就是在后勤方面,必要的運輸隊伍是一個,再來就是運輸路線上面的戍衛人員,畢竟沒有任何統兵將領會忽視自己的后路,保障運輸路線是必要也是順帶,更多的是確認后路的安全,要不然沒有后路不就是被包圓了嗎?
在必要的時候,除了戰兵之外的任何人員都會參戰,但那得是到了一支軍隊不拼命就無法活命的前提條件下,往往這么干不是生就是死,傷亡數字上也會相當恐怖。
在楊廣征討高句麗時期,最大的動員是超過一百一十萬人,位處前線的參戰人數一直是維持在二十萬以上,維持后勤補給的人數有八九十萬人。在隋軍戰事不利的時候,甭管是戰兵還是輔兵,就算是民伕也要掄刀子上,戰爭失敗的結果就是數十萬人葬送在那片冰天雪地。
主動去入侵一國,不光是要面對敵國有組織的正規軍,碰上更多的是倉促組織起來的烏合之眾,謝安就向徐正有說類似觀點,比如笈多王朝明顯就是倉促應戰,動員起來的兵源數量看著會很龐大,但實際戰斗力絕對不怎么樣。
漢國不是沒有遭遇過敵國全民上陣的情況,對慕容鮮卑就是這種情況,對燕之戰面對的就是數十萬的敵軍,可要說絕大多數敵軍有什么素質就難說了。
“桓溫也是那樣的說法。”徐正又講了一下上一次平蠻校尉部的交戰經過,后面說道:“笈多王朝與我們遭遇過的那些國家的不同之處,就在于不將賤民的死活當一回事。”
謝安多少是聽過阿三的種姓制度,只是因為太過陌生不好發表什么言論。
事實上謝安率領軍隊在清剿羌族與氐族的一部分殘余,何嘗不是面對兩族的全民皆兵?漢軍這邊是以正規軍參戰,每次與兩族殘余交戰都是在戰損比上全面獲得優勢,對付那種倉促成軍的敵軍真是有了充足的經驗。
兩人長久不見,聊天是為了增進彼此的感情,謝安一些工作難題上面也趁著私下聊天的機會被提出來,還包括一些建議。
“巴蜀之地的俘虜是被送往東北了。”徐正無比肯定謝安并沒有聽錯消息,正面回答了謝安的請求:“你這邊也面臨山地作戰的難題,發一份正式報告到太尉署就是了。”
說到底,謝安離阿三戰場太遠,對那邊會產生一些好奇,更多的是重視自己的本職工作,比如他麾下沒有擅長山地戰的部隊,希望中樞能夠支援一批過來。
漢國不管是常備步軍還是郡縣步兵,歸屬起來也就是真的是步軍,有步軍也有騎軍,并沒有訓練用于特殊地形的部隊,關于山地兵、叢林兵之類的,是漢國不斷向外擴張之后,出于需要而有的新概念。
在漢國有這種慨念之前,他們驚奇地發現已經有國家早就在進行針對性的組織成軍,從波斯薩珊和羅馬的使節團人員那里就得到確切的信息,不管是波斯人還是羅馬人都有自己專門用于山地作戰的部隊。
“我們的起步比別人晚,暫時只能用本來就擅長在山林或叢林亂竄的戰俘替代。”徐正透露出一個不是秘密的消息:“王上已經明確表示,大漢也該有自己的山地部隊。”
謝安事先并不知道這個消息,一個愣神之后問道:“是組建新的常備軍?”
“要是那樣就好了!”徐正有些咬牙:“丞相他們一直在強調缺糧,囔囔著有十三個常備軍已經極度耗費國力,明顯是反對再組建常備軍。”
謝安倒是理解,翻看史書還真的是現如今的大漢才有多達二十萬不事生產的職業士兵,對于國力的考驗真就不是一般的大,哪怕他是作為軍方人員,卻與不考慮國家能不能撐得住的人不同,是知道事情輕重,比較傾向于不需要那么多常備軍,就是不敢將內心的真實想法說出去。
徐正還在那邊自顧自地說:“幸虧是有王上表露態度,要不然他們還想著要消減常備軍數量,完全忘記胡人是怎么肆虐了。”
那一刻謝安內心矛盾了,他就像當前時代的很多人一樣,就是因為歷經過胡人帶來的浩劫,無比深切的知道一個國家和民族武力的重要性,誰再也不提“國雖大,好戰必亡”,基本是將“忘戰必危”視為真理。
“就不說咱們是怎么驅逐胡人,僅是大漢占領中南半島,那里一直在向本土提供糧食……”徐正抱怨道:“他們怎么就只看到耗費,沒有看到收獲呢?”
謝安下意識點頭,回應:“以收獲而言,開疆辟土是一面,大漢也一再向外獲取資源。”
徐正就更來勁了,一個又一個地方地提起為什么要征戰,然后是中樞一些沒有向外傳的秘聞,總的來說就是看那幫子文官越來越不爽了。
謝安也就安安靜靜地聽徐正不斷抱怨,聽得越多就感覺越不妙,怎么都覺得新一輪的文武之爭好像很嚴重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