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卷天下

第635章:草原方略

劉彥正式前往關中之前需要到襄國,他還在鄴城的時候,各地其實已經就有隊伍在不斷趕往關中。

關中就是一個地域性的稱呼,按照行政劃分是分作雍州和秦州,長安所屬是雍州地界。

西晉朝廷崩潰之后,關中是被匈奴人劉淵占領,所謂的匈奴漢國首都就是在長安。后面的劉耀倒是將“漢”的國號改為“趙”……也是史稱的前趙,但是并沒有進行遷都,前趙也是亡在劉耀這一代。

關中自古被稱為秦地,春秋戰國時期的秦人便是生活在那一片土地之上,秦人有過多個都城,是等待商鞅變法才新建咸陽。后面的漢帝國第一個首都并不是選咸陽,其實是先在洛陽稱帝,后面聽取建議認為關中有雄關這個依仗,才將目光轉到關中。而長安也并不就是咸陽,是在咸陽邊上重新建城。

劉彥在前往襄國的路上接到了各方回報,紀昌稟告的是慕容鮮卑脫離鮮卑山到了鮮卑草原,呂泰回報的是已經滅掉半島三國。

還有那么一件事情,就是在燕地戰場的拓跋鮮卑那支隊伍跑了。

“拓跋什翼健還在隊伍之中?”劉彥對燕地戰場的拓跋鮮卑跑掉真的感到意外:“他可有逃跑的跡象?”

崔宗是君王秘書郎,屬于什么都要替君王留神的那種人,謹慎地答道:“暫時未有異常。”

拓跋什翼健是帶著三萬拓跋鮮卑騎兵投靠漢國,滅燕之戰中折損掉數千人。他跟著劉彥從滅燕戰場離開,麾下的部隊倒是留在了燕地,后面陸續折損下來也就是剩下不到兩萬人。

劉彥讓崔宗將眾大臣請過來,等人到齊將情況一說,后面問:“如何處理?”

部眾丟下首領跑了,這么件事情至今為止從沒有發生在華夏文明身上,從來只有部下為了君王斷后不惜全數戰死的事,例子還不止只有一個。

胡虜丟下自己的首領跑掉?好像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情,也不止一次發生部眾丟掉首領自己跑路的事情。對于這么一個事,華夏文明這邊的理解是,胡人崇拜強者,一旦追隨的首領不再強大,背叛并不是羞恥的事情,也由此認為胡虜果然是野蠻人,沒有半點忠誠之心。

“拓跋孤在鮮卑草原,拓跋什翼健亦有數個子嗣在鮮卑草原。”蔡優剛才就講到胡虜的習性,認為拓跋什翼健是被拋棄:“現在的拓跋鮮卑該是以拓跋孤為首領了。”

拓跋鮮卑要比慕容鮮卑更早向鮮卑草原進行轉移,拓跋孤監察的北部就包括鮮卑草原。

鮮卑草原是在鮮卑山以北,非常靠近北極。根據漢國這邊的情報,鮮卑草原因為全球氣候進入到小冰河時期,實際上一年是超過七個月處于下雪季節,稍微暖和一點的季節不到兩個月。

“拓跋鮮卑該是有十來萬人進入鮮卑草原,慕容鮮卑逃過去的大概有三十余萬。”桑虞從另外一個角度說:“既然那批拓跋鮮卑騎兵逃跑已經造成既定事實,或許是一件好事。”

無論怎么說,拓跋什翼健是在漢國進攻慕容燕國時進行背叛,或許不是漢國將慕容鮮卑從燕地驅離的最大兇手,但雙方的關系肯定是要極度惡劣。

鮮卑草原的環境并不好,常年冰雪交加隨處凍土,別說是對農耕民族來講異常惡劣,極度依賴草場的游牧民族也好不到哪去。一年只有兩個月是冰雪化開,才能養活多少牛羊,別說還有大量的馬,無法大肆放牧就意味著糧食少,糧食少就預示著根本養活不了多少人。

“鮮卑草原是拓跋一族的地盤,拓跋鮮卑的準備或許會充足一些。”桑虞笑瞇瞇地說:“慕容鮮卑是倉促轉移,后面又被粘著追擊丟棄眾多輜重,卻有三十余萬人。”

都不是沒腦子的人,哪能不知道人數多物資少的慕容鮮卑會向拓跋鮮卑動手,那樣一樣拓跋鮮卑實力太弱就不好了。

“丞相后面該是還會有奏章送抵。”桑虞說的是紀昌該是故意放跑那批拓跋鮮卑騎兵,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用意,又說:“哪怕是慕容鮮卑不朝拓跋鮮卑動手,是雙方聯合起來去向柔然或是東高車動手,對大漢也并無損失,相反是有利。”

原先拓跋鮮卑所控制的疆域,除了鮮卑草原之外已經全部歸于漢國所有,使漢國與柔然部落聯盟和丁零人的東高車、西高車都有了領土接壤。

全球氣候進入到小冰河時期,越是靠近北極生態環境就越差,前幾年西高車就有向南的舉動,連帶東高車也是不斷南下侵襲柔然,無不說明北邊的民族為了躲避嚴寒都開始尋求向南發展。

“我們放跑拓跋鮮卑和慕容鮮卑的用意,是希望他們去與柔然和高車爭斗。”蔡優說的并不完全對,要是能將拓跋鮮卑和慕容鮮卑圍堵起來消滅,肯定是不能放跑,問題是辦不到。他笑著說:“至少能為大漢爭取時間?”

劉彥聽出來了,桑虞和蔡優是在幫紀昌“洗地”,哪怕無法強行“洗地”,也要將事態盡可能地往小事的方向引導。他甚至能夠猜得出來,這次會議結束后,會有人提醒紀昌趕緊寫來奏章解釋。

御使大夫和治粟內史不斷為丞相開拓,其余人沒有落井下石,那是在短暫的幾個眼神交流中瞬間達成的共識。

劉彥就不得不想一想了,是什么讓這群臣工變得那么團結友愛。他稍微一想立刻明白過來,眼見稱帝在即,中樞是絕對不能出什么幺蛾子,再來就是對國內派系之爭不偏不倚的丞相,絕對是目前最合適的丞相。

兩萬拓跋鮮卑騎兵跑了,肯定是無法讓紀昌引咎辭職,拉不下馬又何必去落井下石,維護一下給點人情才是好買賣。

再則,就算是紀昌被罷官,誰接替丞相之職位?好像誰上去都會出現麻煩。北方系的上了,南方系就會惶恐不可終日。南方系上了,北方系必定難以配合。漢國現在才完成驅逐韃虜的大業,未來將是一邊對外開拓一邊建設內政,中南半島的蛋糕才在瓜分,東北的蛋糕才要端上桌面,毛病了才想要讓國朝陷入派系互相傾軋的局面。

去了鮮卑草原的拓跋一族和慕容一族,他們是被漢軍驅逐出去,短時間肯定不愿意再面對漢軍。不管兩個鮮卑是互相開戰,或是團結起來對柔然、東高車動手,對漢國都有好處。而實際上漢國已經在做面對柔然和兩個高車的準備,沒想等他們先行南下,肯定是主動出擊的嘛!

“拓跋什翼健……”劉彥轉頭看了一眼后方的車駕,王輦后面的第一輛承載王后崔婉,隨后自然是四個妃子,其中當然包括拓跋秀。他收回目光看著庾翼:“收監起來。”

王輦哪怕是在運動狀態也依然平穩,庾翼站起來行禮應:“諾!”

沒人去提拓跋寔君,不是他們遺忘,也不是看在拓跋秀的面子上,純粹就是一種策略因素。

拓跋代國崩潰,主動投奔漢國要當順民的人數有個十五六萬,其中有四萬左右是拓跋秀的嫁妝。按照現在的習俗,怎么安排那四萬人該取決于拓跋秀,其余的十一萬是青壯勞動改造,老弱婦孺被分散安置。

拓跋秀很明事理地將四萬人的嫁妝安置權當做家事,劉彥沒有狠絕到連拓跋秀嫁妝中的青壯也去勞動改造,是抽出來編練成為仆從軍,打算用在西征上面。

看起來編成仆從軍當炮灰似乎比弄去勞動改造狠一些?可要看漢國是一個怎么樣的國家,一切以軍功至上的漢國,有的是愿意去戰場拼命的漢子,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才被認為悲慘。所以說,劉彥其實是給那些人一條成為人上人的上進之路。

拓跋寔君是拓跋什翼健的長子,不管是按照華夏文明還是胡虜的社會規則,他在血緣上有著對拓跋一族更天然的繼承權。

漢國要做多種準備,其中就包括某一天將拓跋寔君推到前臺,讓他去和拓跋孤爭奪拓跋鮮卑的統治權。

拓跋什翼健此前除非是要脫離隊伍,要不然并沒有被限制人身自由。他是按照往常的習慣,有了機會想要自己的那個妹妹,甭管拓跋秀是不是會繼續冷臉相待,反正就是湊過去,多說一說親情啥啥啥的。

上一刻,拓跋什翼健剛請示,也得到拓跋秀的同意即將上車。

下一刻,幾名一看就隸屬廷尉署的武士出現,他們過來之后是將拓跋什翼健包成一個半圓。

拓跋秀的車駕并不小,后車門被打開看到那么一幕明顯愣了一下。

隊伍沒有停下來,車駕是一直向前行駛的姿態,眾人也不得不是跟著小跑前進,以至于讓畫面看上去有些滑稽。

正小跑要抓住車把上去的拓跋什翼健,看到廷尉署的武士出現,不似作偽的一臉錯愕。他看一眼拓跋秀,后面是主動走向路邊,站定之后一直是與拓跋秀兩眼相對。

拓跋秀其實并不是不喜歡自己那個兄長,只是草原女兒講的是嫁出去就該以夫家利益為重,雖說漢家女兒也一樣講以夫家利益為重,可是在一些行事作為上面草原女兒可就狠得多。她當然認出那些人隸屬廷尉署,也清楚圍住拓跋什翼健是要干什么,猜不透的是拓跋什翼健究竟干了什么才讓廷尉署前來捉拿。

等待拓跋秀所在的車駕遠去,王簡才慢斯條理地從旁邊的樹干后面走出來。

王簡是侍御史,廷尉指派干活當然要干,就是覺得當著拓跋秀將拓跋什翼健收監起來很得罪人。當著面抓人,和事后被知道,雖然都可能會惡了拓跋秀,他還是選擇事后被知道。

拓跋什翼健現在的穿著和草原人沒半點關系,一身漢家衣冠穿著看著頗有氣度。他看到王簡露面,行禮問道:“勞煩侍御史出面,某犯的事情肯定不小?”

事實上王簡只得到收監拓跋什翼健的命令,是真不知道為什么而收監,笑而不語地示意武士干活。

拓跋什翼健一點想要奪路而逃的想法都沒有,試探著問:“某可否再見妹妹一面?”

王簡可是在石羯趙國混過的人,還在曾經的冉氏秦國當過尚書令,十數年的為官生涯幾乎該碰的事情都碰過,很清楚拓跋什翼健為什么這樣,無非就是試探自己還有沒有活路,也是隱晦提醒自己還有個當德妃的妹妹。

“……”王簡到現在還摸不著頭腦,搞不清楚怎么突然收監拓跋什翼健,繼續笑而不語。

拓跋什翼健被帶走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卻是沒有泛起什么漣漪,后面卻有人發現拓跋秀的車駕停在了路邊,拓跋秀下了車駕是自己翻身上了準備好的馬匹向王輦追去。

王輦之中的眾臣還沒有走,原先是在商談北方的事,后面話題轉到了關中。

“長安無比殘破,以宮城為甚。”蔡優這個治粟內史管的就是租稅錢谷和財政收支,無法無視的事情太多:“此前計議,翻修長安,不如再建一城。選址已經妥善,就是……”

劉彥腦仁有些疼,對于定都關中的事情早就定下來,連前去關中的時間都選好,可過去之前將新城建好屬于沒可能。

之前的商議是過去了先住在長安舊城,卻沒打算對長安舊城進行修葺,也確定新城什么時候建成就什么時候舉行登天子位和稱帝的大典。

修建新的都城是必須干的事情,其余地方的建設都要讓步,可就是再怎么趕也要時間來修,根據估計是至少需要一年半。

劉彥剛要說些什么,卻是聽到很明顯的馬蹄聲,以為是有什么鴻翎急使,轉頭看去卻是看到一身宮裝的拓跋秀騎馬奔馳而來。

拓跋秀自小生長于草原,騎馬什么的小時候就會了,長時間騎馬更是騎術非凡。她馳騁到接近王輦百步時,已經有騎士控馬圍過去,后面得到放行才算是靠近王輦,那邊劉彥正要下令停車,卻見她恐怕靠近王輦伸手抓住柱子利索借力一躍,直接從馬背上躍到王輦之上。

這么剽悍的一幕不但讓劉彥有些愣,是看到的所有人都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