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戰的兵馬說是數千,但兩三千人是數千,千人也是數千,以張運的見識來講其實看不出具體的人數,只知道一片塵土飛揚之
廝殺的場面看去頗為混亂,是混在一塊拼殺,不是那種軍陣對軍陣。這種模式的廝殺只說明一個問題,雙方要么都是不會結陣的雜牌,要不然就是雙方倉促間撞上。
“都混成了一塊,不好聯絡。”張運按耐住內心的激動,相對理智地說:“我們現在最好的方法是安靜待在樹林里不要暴露,等待廝殺有了結果再現身。”
崔云為人是頤指氣使了一些,可并不代表傻,認同地應“是”,臉上卻是難掩喜悅。
陽平郡方向的漢軍是近期才大舉北上,他們不是大兵團的推進,是將兵團拆散成為數個部分,北進并不是為了打下多少疆土,是中樞得到有大批漢家苗裔南逃,示意各條戰線的漢軍盡可能地接應。
平恩附近的漢軍算是反應度相對慢的一支,像是河內郡這個西北方向的漢軍早就采取行動,乃至于是冀州方向的呂泰兵團也從守勢轉為攻勢。
中原正在生規模難以形容的種族屠殺,對于漢國這邊來講其實是能幫多少算是多少,真正考驗漢國的是境內越演越烈的暴動。
張運和崔云并沒有離去,他倆隱蔽起來觀看外面的廝殺情況,很多的東西是看不太懂,但至少能夠從雙方旌旗的移動上來判斷出優劣勢。
這一股正在與石碣趙軍交戰的漢軍僅有一千,由軍侯云路率領。他們出現在這里是成功逃亡的人匯報,知道這一塊區域的屠殺現象嚴重,軍隊才緊急做出措施。
云路這一千的漢軍輕騎只是前導,主要任務是咬住正在后撤的石碣趙軍,后面和周邊同樣作為前導的還有更多漢軍。他們連夜突進之后咬住的是從平恩城撤退的石碣趙軍,一千漢軍與將近七千石碣趙軍爆的交戰該是有個一刻鐘左右?
“看!”崔云抬手指向了西南側,那里的可視地平線上出現了一道移動的黑影:“是胡人,還是漢軍?”
受于信息的約束,中原的漢家苗裔根本不知道漢軍已經北上,他們的認知中依然是中原……至少是司州處于胡人的絕對控制之下,那么覺有另外的軍隊到來可就不免擔憂。
張運臉上表情有些僵硬地說:“該不會是胡人……”,后面那個“吧”沒有聲出去,那是正在交戰的雙方生了新的改變。
云路麾下僅有一千輕騎,他們咬住撤退中的石碣趙軍也僅僅是咬住,要說能夠包圍困住真是大話。
石碣趙軍的想法不難猜測,是現來的漢軍數量不多,想要依靠絕對的人數優勢嘗試殲滅這股漢軍。從戰局來看,石碣趙軍沒有留下后備部隊,還真的是全面壓上。
有新的部隊出現,外人無法判斷來的是誰,交戰雙方卻是能夠做到大體心里有數,畢竟附近有沒有友軍是在事前就明擺著的。
崔云驚喜地說:“胡人想要撤退。”
的確,與云路這一支漢軍交戰的石碣趙軍在不斷吹響號角,先是小股的石碣趙軍騎兵脫離戰場,后面上演的是石碣趙軍的騎兵丟下徒步的同伴,連帶猶豫都沒有撇丫子就跑,逃的路線是向北,立刻就讓張運呆住了。
戰場的正北側就是張運等人躲避的樹林,樹林的左側一處是坡地,右側灌木叢并不少,胡人的大股騎兵是向著右側而去,可看著有三五百騎兵可能是慌不擇路奔著樹林的方向過來了。
崔云原本還是驚喜,看到有胡人騎兵奔著樹林而來,小臉是立刻煞白。
“走,走!”張運臉上表情萬分的嚴峻,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什么,聲音聽著有些顫:“回去,約束人不要隨意跑動,能夠廝殺的人動員起來。”一邊跑,一邊又說:“我會派人聯系王師,告訴他們你在這里。”
崔云只顧著跑沒有說話,她卻聽出張運話中的意思,逃絕對不能逃,應該組織防線,然后向漢軍求援。
戰場上的廝殺停止之后,風勢將飄揚的塵土吹散,視野變得清晰之后,可以看到戰場上零零落落地散著人與馬的尸體,看數量其實沒有想象中那么多,僅是兩三百。
其實也對,戰場上的游動戰打起來聲勢浩大,云路的兵力卻少,只會是選擇咬住拖延,來來往往地箭矢招呼,絕對不是爆全面的短兵相接,要不他們就該自己陷進去。
來得不止有一股漢軍,是從幾個方向先后來了四個曲,真正抵近戰場的只有一個曲,其余三個曲是迂回向石碣趙軍逃跑的方向。
正在停歇休整的云路正與趕來的蔡進交流,話沒有說幾句卻有麾下的一名屯長過來。
“軍侯。”泉七看著有些匆匆忙忙,人沒靠近已經在大喊:“樹林里跑出幾個百姓,說是他們擋住了一股胡人。”
云路與蔡進得到的任務除了是當前導之外,就是盡可能地接應更多的逃亡百姓。他倆眼神交匯了一下,看著也就是想要公事公辦,卻不想泉七靠近之后又壓低聲音繼續往下說。
“來的人說樹林里有崔娘娘的……”泉七咽了一下口水才將“親族”兩個字說出去,后面還算沒有昏了頭腦,補充道:“職特別問過,入了林子的敵軍數量該是在三四百,也已經派斥候進去。”
娘娘這個稱呼可不是滿清的專利,真實情況是從西漢就開始有,一般情況下特指皇后,其余后宮稱夫人。時過境遷那么久,一些稱呼不再那么講究,社會環境也一直在變化,到了現如今娘娘就是泛指君王的后宮妃子。
那一刻云路和蔡進再次對視一眼,同樣是愣了一下,能夠從對方眼里看到驚喜。
不是單純勢利眼什么的,正所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公事公辦的同時能額外立下有好處的功勛,更加積極一些是肯定的事情。
還算是云路和蔡進理智,他們盡快著急卻沒有貿貿然率軍入林,是等待進去的斥候出來匯報,確定里面的情況才率軍進入。
漢軍進入深林不遠就看到一伙人,他們被幾名漢軍領著接近。
這一伙人看著萬分的狼狽,領前的幾個人看去比較突出,尤其是身為女性的崔云最為顯眼。
“那股胡人是有現他們,不過并沒有停留,是逃竄到樹林更深處。”泉七剛才是親自入了林子,帶著人找到了張運、崔云等人。他靠近云路,壓低聲音說:“那名細君是巨鹿的崔氏女。”
云路只是“嗯”了一聲沒有特別表示,他看向蔡進,問道:“收兵?”
華夏的軍事傳統上講的是逢林勿進,畢竟森林的視野有限,無法一目了然地看清楚里面的情況,很容易遭遇埋伏不說,軍隊入內被圍住給放火才是真正的糟糕。
崔云的的確確是崔氏女,而崔氏這個家族可以說非常龐大,主家是位于樂陵,旁支則是散落在各州郡,其中以冀州的旁支最多。
得說的是,崔云所在的家族就是樂陵崔氏的一個旁支,還是司州地界相對比較重要的旁支,她與崔婉接觸的次數并不多,要說起來一路上強調身份就是知曉人心,有一層漢王妃子親族的身份怎么也該受到更多的重視,從張運等人盡心盡力保護也看出效果。
云路和蔡進想要搭點門路,卻是不會表現得太過,一路上甚至就沒有和崔云有過什么交談,對張運則是表現出足夠的重視。
“這么說,你們是從曲梁一路逃過來?”云路看著精悍的張運,眼神里多少有些耐人尋味:“帶著那么多人,還能一路有驚無險過來,挺不容易吧?”
張運知道眼前的這個漢軍軍侯是個什么意思,是想要知道崔云更多的信息,他正想要有什么展,結識兩個漢軍的軍侯會是一個不錯的開始,有意奉承也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云路和蔡進在張運說話的時候不斷用眼神交流,大體上是更加相信崔云的身份,卻是沒有多說什么,轉而了解更加北邊的情況。
“慘啊!”張運滿臉的悲切:“胡人爆得相當突然,說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們是在現臨近的城寨被攻擊,才認真了解周圍情況……”
胡人最先動手是針對各處城池內的晉人,那些家中越是富裕的晉人就越先遭殃,其中不缺乏一些有官身的晉人,后面才蔓延到城池之外,沒有塢堡或是城寨棲身的晉人在遭遇屠殺的時候不是死就是逃,胡人是殺無可殺搶無可搶才會對攻打起來有難度的塢堡和城寨下手。
“我們之前還以為又是平常的打草谷,是等待鐵家被攻破才了解事情的嚴重性。”張運口中的鐵家是曲梁縣那邊最大的晉人豪強,他說:“鐵家的塢堡那么強都能被打破,我們只能是選擇逃亡。”
一縣豪強之所以是豪強,不止是因為掌握的土地數量多,還是丁口多、存糧多、鐵器多,以前胡人只要類似的豪強有按時交稅是放任不管的態度。
胡人這一次先挑油水多的豪強下手不是沒有理由,是前線的石碣趙軍物資匱乏到頂不住了,急需得到新的物資支應。這樣一來的話,攻打物資多的豪強也就成為必然,哪怕是死的人會多一些。
“胡人是抓人驅使,逼迫被抓的人攻城。”張運說著是嚎哭了起來,一個看著精悍的大男人痛哭的模樣令人有更多的感觸。他抹了一把臉,將鋪墊很久的話說出來:“小人等,請求能夠加入王師,為父老鄉親報仇!”
云路都不知道自己是多少次與蔡進眼神對視了。他們是看著不太起眼的軍侯,可正因為是中層軍官的身份能夠接觸到更多的基層,不止一次面對逃亡來的豪強,大多數豪強是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想要加入漢軍。
逃亡的那些豪強心里并不復雜,無非就是失去了家業,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家族都需要有新的展,那就沒有比帶著家族部曲參軍之外,更直接的重新復起方式了。
漢國還真就有做過相關的預案,各路漢軍事先得到明確的指令,可以視情況就地接納逃亡青壯為兵。
并沒有太復雜的原因,接納逃亡的青壯進入軍隊,一方面是考慮到控制力,控制起來能夠更有效的監督,有利于更好更快的進行融合,再來就是真的需要更多的兵源。
徐正率軍北上,進駐平恩的時候才得到關于崔云的匯報。
“唔?娘娘親族?”到了徐正這個身份地位,比起下面的人來講不用做一些沒必要的事情,比如想著什么門路。他比較感興趣的是那些進入軍隊的地方豪強:“素質都是非常優秀啊!”
知識被壟斷的年代,平常老百姓大字不識一個,缺乏知識也就難以成為人才,也就各大家族因為底蘊的關系才能教育出一幫知識分子,再來就是有一定底蘊的地方豪強能力強一些。
講實在的,徐正就是一個地方豪強的出身,漢國有著太多太多類似的人,他們不但支撐著軍隊的指揮鏈,地方治理上也是離不開這些人,導致的是根除豪強無從說起,差別就是自己人和不是自己人。
不會只是劉彥統治下的漢國面臨這樣的情況,更加不是一朝一代有相同的事情,除非是知識不再難以獲取,要不然天生帶著優勢的群體必然存在。
“是啊,咱們又能有一批不錯的種子。”鐘興放下手中的花名冊,說起了其它的事:“中樞已經傳來明確的命令,三天后必須撤離。”
說起來,曲梁已經足夠靠近襄國,徐正率軍突進到這個地方,該掩護更多的同胞撤離已經辦到,威脅襄國的機動也達成,成功逼迫石虎從朝歌方向調兵回防,為桓溫所部脫困制造了有利條件。
徐正“呵呵”一笑,看得出來是多少有些心里不甘,畢竟他們真的是足夠接近襄國。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