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國對于那些胡人之國可以使盡任何手段,對于同樣族裔的勢力則不行,關于到人口的接納和吸收,更是內部矛盾不好處理。因此而言,漢國在對待張氏涼國和東晉小朝廷的時候,可以是從官面上進行打擊,卻是不能像征討胡人之國那樣肆無忌憚。
南方的世家多到難以想象,要怎么去對待那些世家到目前為止漢國都沒有拿定一個主意。全部殺掉絕對不可能,殺一部分拉攏一部分又有大多數漢國高層不愿意,畢竟利益就那么多,自己人分配都不夠,憑什么讓出利益?
“所以說,只有解決中原、關中、東北、關中等地,才能全力南下。”劉彥已經率軍出發,他們的目的地是濟北郡。他當然是乘坐在王輦之上,與之說話的人是王猛:“我們目前面對的局面非常復雜,要與官方征戰,又要對付各地豪強,實際上兵力并不足夠。”
王猛給劉彥已經當了近一年的秘書郎,確定的是冬季就會下放到地方做一任縣長,會在地方上干多久取決于他的政績。
他們從奉高出發,走的是汶水一線,陸地上近七萬大軍,水路上舟船戰艦密布,儼然就是一副浩浩蕩蕩的模樣。
今次隨行的官員眾多,左右丞相隨駕而行,九卿也是,再來就是眾多中層官員。畢竟國家的君王親征,劉彥又沒有監國太子之類的人,國家的大小事肯定是會匯集到王輦。
季節已經臨近秋季,而秋季是主殺伐的時節,漢國明確拒絕了慕容燕國可能的和平,對待石碣趙國要贖回姚弋仲也是拒絕,僅僅就是應允東晉小朝廷會放回褚裒,對待其余國家則是顯得平淡。
漢國越是表現出不懼舉世皆敵,各國對漢國越是不敢造次,一些想要與漢國結盟的國家則是顯得更加熱切。所以說,有些時候氣勢真的相當重要。
“石碣沒有具體國策,看現狀是沒有準備好久倉促爆發大戰。鮮卑燕國先前滅掉眾多國家和部落,陷入平叛以及四處征戰的泥潭。”王猛做劉彥秘書郎的好處有許多,其中一點就是對天下大勢更加了解:“大漢是有備而戰,糧秣和兵甲器械不缺,兵源雖說稍有不足,卻處于國力上風。”
就是這樣的道理,漢國強就強在國力上面,完全沒有當慫貨的必要。漢國非但不能表現得心虛,更是要保持一如既往的強硬,越是這樣國家的民心士氣越高,敵國就會越沒有底氣。
以前劉彥不知道胡人的國家是怎么個操作方法,幾年過去其實基本上有了了解。胡人確確實實沒有行事國策,大多數時候是拍著腦袋就干一件事情。不但是胡人的國家,事實上哪怕是華夏文明的國家也有類似情況,差別就在于至少會有一些準備。
石虎本來是要去關中,期間卻是去了濮陽郡戰場,等于是中途變卦。個人想要干一件什么事情中途而非沒有多大關系,國家卻是不能前一刻要做什么,下一刻卻是中斷去干別的事情,會造成之前的眾多準備失效,新的事情又要從頭再來。而國家層面的事情都不會顯得簡單,中途變卦對于國家來講會顯得倉促,更是容易引發變局。
漢國的國力是強得一點道理都沒有,不但是有系統方面的因素,與國家管理也有重大關系,再來就是民心思想的問題。
不談系統上面的助益,且先來談漢國民間的主流想法。漢國的人口來源是解放和拯救,所有人皆是經歷過悲慘的動蕩,他們有了一塊環境安穩的生活地皮所想的就是生產,并且在生產熱情上面絕對高漲。
漢國絕大多數人口是處于集體農莊的管理模式,國家執行的是耕戰國策,軍隊并不大肆征兵的前提下,努力生產期待獲得爵位變成了唯一途徑。
爵位在漢國有特殊的意義,不但是獲得崇高的社會地位,還是改變自己一生乃至于是后代的唯一依據,最為主要的是擁有爵位才會有自己的私人土地,哪怕只是因為最后面這一點,人人都會拼了老命想要擁有爵位。
去年(公元344年)漢軍征兵,民間響應的力度遠遠超乎想象,那是一種只要是聚居點就是排起長隊報名的局面,被接納者振奮得難以自己,沒有成為軍隊一員則是捶胸頓足。
二十等爵事先注定了一點,再有是軍功為高是共識,若非沒有到一定地步,再來是為國家健康著想,以漢國的人口構造征兵個四五十萬真不會是什么難事。
王輦是在十八天之后抵達了濟北郡的東阿,冉閔率眾多將校迎接劉彥的到來。
“王上!”
是冉閔帶頭參見,因為甲胄在身行的是軍禮。
漢軍的軍禮是站直了身軀,將右手橫在胸前,腦袋向下一點。
劉彥所見的冉閔顯得意氣風發,冉閔也的確是有理由意氣風發,濮陽主戰場包括其周邊可是有接近十五萬漢軍歸冉閔統率。
冉閔接手指揮之后,與石碣趙國的交戰互有勝負,濮陽戰場那邊的漢軍少卻沒有呈現出頹勢,周邊的漢軍則是壓著石碣趙軍在打,恰恰就是這樣才會致使石虎想要尋求停戰。
“王上過來之前,我軍與石碣在韋城那邊剛剛戰罷。”冉閔跟在劉彥身側,介紹道:“雙方皆是動用騎兵,咱們吃掉了三百龍騰衛士的具裝重騎兵和三千輕騎,敵軍步卒亦有八千。”
騎兵交戰想要全殲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引得劉彥對韋城那邊的交戰經過起了好奇心。
說來也沒有太復雜的過程,是冉閔設下陷阱引來石碣趙軍,再以優勢兵力合圍吃掉。方法顯得常見和簡單,執行起來卻不容易,那關乎到統率的大局觀和指揮藝術,用的是大戰局局部兵力調動產生的兵力優勢。
“安石。”冉閔向后面招呼了一聲,等待謝安湊近了,才說:“臨場作戰的是安石,可由安石來細講經過。”
石碣趙國的龍騰衛士可不是那么好吃掉,劉彥依稀記得當初在泰山郡之戰吃掉五百龍騰衛士的時候,己方的損失竟是多于龍騰衛士那邊的三倍。
可以在君王面前露臉謝安哪怕是再君子也不會放過,他又是一個極有文化素養的人,講起來有條有理又不失細節,后面才說:“龍騰衛士確實不好對付,僅是三百龍騰衛士便造成我軍近千死傷,后面還是殲滅敵軍輕騎后由具裝步卒和車弩部隊將之消滅。”
韋城之戰中出現的石碣趙軍可不止三百龍騰衛士、三千輕騎和八千步卒,是八百龍騰衛士和近萬輕騎,更有近三萬的步卒。漢軍吃掉的那一部分是不斷局部分割之后,隔離掉其余的石碣趙軍,才將之圍殲,牽扯到的是戰場調度問題,可見謝安對于軍事也是拿手。
“主要還是將士用命。”謝安看著不像是在謙虛:“安算不得什么功勞。”
劉彥沒有表示什么,是問道:“敵軍目前有什么動靜?”
與派遣使節前往奉高一樣,石虎舍得派出龍騰衛士也是一種信號。大概是石碣趙軍的后勤上出了問題,很難再長久對峙,要不然石虎肯定舍不得自己的那些寶貝疙瘩。
冉閔后面的介紹也說明了一點,漢軍在濮陽主戰場是用劣勢兵力與石虎手中的十九萬羯人族兵抗衡和拉鋸,外圍戰場則由徐正、謝安和桓溫來回穿插掃蕩和打擊,戰場是涵蓋濮陽郡周邊數百里方圓,等于是石碣趙國的后勤線也在被打擊之列。
同樣的道理,石虎在外圍的部隊也是對漢軍的后勤線下手,問題是石碣趙軍面對的是各要道的眾多兵堡以及要塞。再來是……他們并不知道后勤線對于漢軍來說并不顯得過份必要,原因是漢軍的糧秣和軍械并不是依賴長途運輸。
主戰場以劣勢兵力,外圍戰場投放更多的兵力,類似的做法在歷史上有過許許多多的例子,成功和失敗的都不少,關鍵點是兵力劣勢的主戰場軍隊要足夠精銳。
劉彥手頭有相關的數據,濮陽主戰場交戰七個月,漢軍的兵力已經下降到六萬左右,那是雙方長久的來回拉鋸造成的戰斗損員,作為交換是石虎手頭的羯人族兵折損近三萬。
漢軍在傷亡兌換比上僅僅是做到了略勝零點五。而漢軍兵甲器械比羯人族兵更精良,說明石碣能夠成為中原霸主并非是運氣和偶然,各國各族忌憚羯族也并非是沒有原因。
“閔以為,接下來石虎會尋求決戰。”冉閔是篤定的表情在說那話,他無比確定地說:“國力上雙方已經呈現出明顯差距,再拖下去趙軍很可能因為后勤原因變得士氣低迷乃至于是不戰自潰。”
不就是因為這樣劉彥才會親率援軍過來的嘛!
拖下去對國力有優勢的漢軍有利,是隨著交戰越拖越久越有利,那是擺在明面上的事情。石虎嘗試尋求和平,哪怕是暫時的和平,出發點就是整合國力,至少是搜刮足夠的物資用于戰爭,無非就是石碣趙國真的沒有做好戰爭準備,明白這點的漢國沒可能讓石虎順心如意。
眾人入了東阿城。這是一座隨著大軍到來已經變成大兵營的城池,與其它城池相同的是顯得破敗,城內并沒有多少平民。
東阿離濮陽主戰場接近兩百里,劉彥會來到這里主要是位置靠近可以提供艦隊航行的河道,陸上交通亦是顯得方面。最為主要的原因,必要的時候漢軍可以從東阿附近渡過黃河抵達北岸,于后路上切斷石虎退路,或是徑直采取攻打襄國和鄴城。
“也許……天下大勢在未來的一年就會呈現大變化。”劉彥入住了東阿城內的一座府邸,估計這座府邸也是東阿相對好的一座。他是等待所有人都入座,才繼續說:“我們要爭取的就是在一年之內奠定光復整個中原的勝局!”
漢國的中樞已經再次下令征兵,第二階段的征兵數額足有二十萬之多,擺出來的姿態就真真正正是一場決定國家命運的決戰姿態。
算上仆從軍和奴隸軍,再征兵二十萬之后,漢軍的總數會接近八十萬,窮兵黷武的姿態做得滿滿,可未來的一年或許真的是一個難得的時機,絕對不能讓石碣趙國喘過氣來。
劉彥不能放過這個機會,能夠快點挖坑將石碣趙國埋進去就不想慢慢來,他的敵人并不止石碣趙國一個。
“王上。”冉閔還是剛剛知道劉彥有意圖直接對襄國和鄴城下手,一陣思慮之后帶著滿滿的興奮:“這是蛇打七寸,必然引得石虎動彈起來,遠比目前這種依靠工事的攻防要有利!”
那就是氣魄上面的問題,正常觀念就是敵軍在哪就在那發動決戰,劉彥不想打一場工事攻防戰,肯定是要想辦法讓石虎動彈起來,里面的風險卻是一點都不低,比如渡河而戰深入敵境腹部的漢軍有可能會全軍覆沒。
東阿距離鄴城約有兩百五十里,距離襄國是四百余里。白馬距離鄴城兩百余里,距離是三百五十余里。從互相之間的距離來算,是石碣趙軍那邊擁有優勢。從軍事動機的先手來講,是漢軍這邊擁有主動權。
劉彥含笑問:“永曾這是認為可行?”
“自然可行!”冉閔不是什么膽小的人,甚至可以說他擁有很高的冒險意識。他無法壓制興奮地說:“不管是鄴城還是襄國都是石碣要害。能拿下必然造成石碣全國動蕩,對于今后征討石碣萬分有利。不能拿下也會調動起敵軍,使我軍獲得主動。”
其余的人在思索,大部分人是覺得此舉過于冒險。他們會這樣想的道理非常簡單,目前漢軍有用國力后勤上的優勢,拖不起的是石碣趙國,穩打穩推能夠做的事情,為什么要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