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痕之門

第五零四章 道士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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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乾連營之地,軍帳中。

“刷。”

一張信紙在燭火的映射下,飄搖著落在了桌案上。

韓嬋正襟危坐,俊朗的臉頰上泛起了一股難以言明的“死氣”,像極了一位行將就木,油枯燈盡的老翁。

青年入仕,三起三落,現轉眼已入中年。

他在上虞布局邊疆,是心中的理想未曾實現,心有不甘;也是為了令羽麟黨重塑榮光,以報伯樂之恩。

他自問,自己算得上是一位灑脫之人……

那一日昏黃,韓嬋站在上虞縣城頭,心中有了決斷,要以身入局。

那時,他便告訴自己,即是輸,那也要輸得起,死得起。

天下罪責,盡歸君一人之身而已。

敗了,無非是粉身碎骨,五馬分尸罷了。

謀臣者,何懼也?

但是!

當這盤棋下到最后一刻,結局躍然出現在棋盤上時,他卻發現自己完全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這不是怕死……而是當最后一子落下時,他心中的一切驕傲、理想、堅持,都被那一子壓的粉碎。

他突然發現,自己并不是布局者,執棋人,而是一枚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傀儡棋子罷了。

這棋手與棋子的角色轉換,擊潰了韓嬋的一切自尊。

他甚至到了現在,都不知道那位拿自己當棋子的人是誰,究竟有何目的……

這對于一位文人,一位謀臣而言,那是要比死還難受的。

韓嬋低著頭,雙眼凝望著桌案,搖頭道:“……哈哈,哈哈哈……布局者令牌,這是多么諷刺的三個字啊!我敗的一塌糊涂……一塌糊涂啊!”

桌案上,共有十四封信,都是他恩師徐靜元的好友,從大乾各地傳來的。

內容只有一個,徐靜元壓根就沒有一位叫“紅葉僧人”的師兄。

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一個陰謀……

上虞縣的偶遇,那座山,那個石碑,還有那個苦修之地,都只是輔佐陰謀的特殊環境罷了。

“紅葉,你到底是誰?!”

“你為何能做到這一步呢?”

“你……你是仙人嗎?!”

韓嬋仰面看著天花板,雙眼中透著絕望,笑道:“哈哈哈哈,棋盤上,非只有我一枚棋子。小懷王,南疆的狗皇帝,你們忙活到最后,或許也都是為他人做嫁衣罷了。”

“刷。”

就在這時,軍帳的簾布被掀開,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進來。

帳外的冷風呼嘯而來,這令韓嬋稍稍清醒了幾分,并抬頭向前看去。

賬內,一位虎背熊腰,身著銀色鎧甲,瞧著面容剛毅的中年男子,只背手與韓嬋對視,臉色冰冷。

“韓良將軍,來我帳內有何吩咐?!”韓嬋收斂心神,動作飄逸的為自己倒了一杯茶。

那虎背熊腰之人,正是巴蜀地界的第一猛將——韓良。他雖然看著模樣粗獷,可卻胸有韜略,極善用兵,也經常朝中大臣贊譽為——大乾南方的定疆之將。

韓良邁步上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南疆朝堂的叛黨,可還能為我所用?或是相互利用也可。若他們此刻發力,我們尚有破距馬關的可能,一旦中斷了小懷王吞九地氣運一事,那南疆大軍必然后繼乏力,我等便可靜等后方援軍抵達。不出十日,至少會有八十萬大軍南下,劍指清涼府。”

韓嬋發絲散亂的端起茶杯,緩緩搖頭道:“南疆朝堂的亂黨,自始至終也不能為我所用。他們一直都是與觀風聯絡的……此刻,萬武帝即敢用兵,那一定早都將朝中可疑的人盯死了。誰在這時候動,一定會粉身碎骨。”

韓良背手瞧著他:“絕無可能?”

“是。”韓嬋點頭。

韓良來此,就只為了與南疆亂黨聯絡,所以他在聽到韓嬋的回話后,便徹底死心:“那你也沒用了。”

“是。”韓嬋笑著承認。

“你!!即便是被挫骨揚灰,都無法贖罪。”韓良伸手指著他的臉頰,一字一頓道:“巴蜀之地,數萬萬百姓的生死,何其遼闊的疆土?就像一盆清水,被你無情的潑灑向了南方。韓嬋,謀事,不是這樣謀的!”

韓嬋端著茶杯停頓了一下,輕問:“韓將軍,你可曾記得自己是被誰提拔的嗎?!”

韓良聞言沉默。

“從軍時,你受家族群帶之功,入賬便是五品武將,這茫茫眾生,有幾人能與你相提并論?!后,你又拜三府總督為恩師,主動加入武黨,得一眾武官舉薦,才在巴蜀之地,當了一府總兵吧?”韓嬋笑著問。

韓良聽著對方念著自己的履歷,依舊不搭話。

“你縱然胸有韜略,滿腹才華,可若沒人賞識,沒有朋黨支持,你又算個屁呢?”韓嬋嬉笑怒罵的說著。

韓良眼神冰冷的瞧著他,殺意頓顯。

“我三歲入學,辰不亮便離家,月不圓便不回家。十年寒窗,讀萬卷書。我何曾想過有一天,自己這所學之道理,所學之禮法,兵法,最終都要用在權謀黨政,屠城殺人上啊!!”韓嬋嘭的一聲放下茶杯,咬牙道:“世道如此,朝堂如此!不掌權,便不能謀事,不能做事!渺小如塵埃,為之奈何,為之奈何啊!?”

“韓將軍,你可曾想過自己苦練的武藝神通,就是為了有朝一日,當那朝中朋黨的爪牙和隨扈嗎?!”

質問聲在軍帳中響徹,韓良盯著他許久后,輕聲道:“有人會送你回京赴死。”

說完,他轉身離去。

“韓將軍,請等一等!”

“……”韓良轉身看向他:“等什么。”

“我必死,可不想死在劊子手的屠刀下。”韓嬋起身,邁了三步,咕咚一聲跪在地上:“我布之局,當承一切結果。”

“如果只有一條路,我愿意走向兩軍交戰的戰場,哪怕……做個小兵也好。”

韓良沉默半晌后,只干脆轉身,掀開簾布而走。

帳內,韓嬋由跪地的姿態,變成了癱坐。

一陣冷風吹來,桌案上的信紙飄飛。

燭火晃動間,韓嬋提起酒壺,輕道:“此去上虞三千里,不見群山與月明。混沌之世,為之奈何啊!”

一刻鐘后。

韓良剛剛返回三軍大帳外,便見到一名偏將奔跑而來:“大帥,大帥!”

他轉過身,輕聲問道:“何事如此慌張?”

“五圣山的道士們……來了。”那偏將立即抱拳回道:“一百余人。不過……!”

“不過什么?”韓良問。

“不過領頭的……竟然是一個七八歲的男童。”偏將有些狐疑道:“這五圣山……!”

“七八歲的孩童?”韓良突然眼神一亮,急迫道:“快,前面領路,本帥親去迎接。”

不多時。

韓良等人一路疾馳來到大營外,卻見到一群青衣道士,均背著書簍,聚堆而站。

這群道士有一百余人,都是在巴蜀地界五圣觀修行的。此行來人,年齡長者都已超百歲;“瞧著”年齡最幼者,便是一位七八歲的孩童。

人群中,那七八歲的孩童站在最前側,體態松弛,且正用小嘴啃著干巴巴的燒餅。

韓良見到那孩童后,便立馬上前,抱拳道:“巴蜀總督——韓良。恭迎五圣山的師兄弟門下山助戰。也恭迎……!”

“你有水嗎?”那長相十分純良,小臉圓嘟嘟的男童,突然打斷著問了一句。

“有,有!”韓良點頭后,立馬回頭呼喊道:“快快,快取幾壺干凈的水來。”

這時,一位中年道士邁步而出:“大戰在即,我們也要做些準備。韓將軍,入賬吧。”

“好,諸位請!”

韓良讓開了身位,并深深的看了那孩童一眼。

人群中,那小道童唇紅齒白,只費力的咬著燒餅,跟在一眾道士中央,邁步向軍營中走去。

路上,那先前說話的中年,笑著說道:“小餛飩,你慢些吃。”

“為何不見我師兄?!”那小孩兇巴巴的問道。

“哈哈,好,小師兄。”那中年也沒惱怒,只順著對方的話茬應了一句。

被稱為小餛飩的道童,聽到對方叫自己師兄,這才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背著很迷你的小書簍,邁步走入大帳之中。

距馬關外。

七萬兵甲列陣,黑甲長刀,散發著濃烈的肅殺之氣。

大胖龍立在軍陣前側,低聲沖著任也,大皇子,龍首等人說道:“我親自率兵進攻。爾等按照計劃行事便可。”

“好。”大皇子微微點頭:“皇弟……刀槍無眼,勿要勉強。”

三皇子說話很好聽的問:“二哥,還有什么話要對我交代嗎?!”

大胖龍瞪了對方一眼:“老三,你竟敢背后參我?!你等回京的。”

“呵呵。”三皇子尬笑一聲,頓時閉嘴。

任也瞧著他,立即傳音道:“我說胖龍兄弟啊,你要不要這么拼啊!!此戰風險頗高,你真的要親自統兵?”

大胖龍右手拽著韁繩,一字一頓道:“落日鎮的亡魂在看著這里。”

任也一見他上高度,頓時就沒再接話。

冷風呼嘯而過,吹遍甲士如林。

大胖龍騎著高頭駿馬,緩緩提槍,舉過頭頂,大喊道:“南疆的兒郎們——拔刀向北!!”

“凱旋!!”

“凱旋!!”

七萬人的喊聲掠過大地,長刀高舉,遙向北方。

“殺!!”

大胖龍怒吼一聲后,便一馬當先踏向敵營。

風沙掠過,在大胖龍身前,是列兵四十萬之地……懷王與南疆的第一次北征,由此拉開帷幕。:mayiwsk←→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