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收歸青朔、白朢的瞬間,在這一刻,他只覺身軀虛虛茫茫,并有一股玄妙意識涌上了心頭。
感覺之中,自己似乎能就此一步跨至上境。
這其實是因為他此刻三氣歸一,自身道法算是真正完全了,也是催發的六印一起活躍起來,氣機升騰之下,自然而然給予的一種錯感。
但實際上,他知道這一道上境界關隘看著極近,似乎就在眼前,但要真正過去,卻沒這么容易。
拋開此前思量的外部因由不談。內里則他需要對道法的徹底貫通,還需jing氣神意全面準備,更需要感應到這等緣法的出現。
現在的他,顯然還沒能做好這等準備,攀附上境的許多事機也不清楚,還需要稍作沉淀。
不過他并不像其余修道人到了這一步之后就沒有前路可走了,他前面是有路的,這意味著橫亙在面前的最大難關已經不存在了。
要知過往那些執有上境的修道人,就是因為找不到上層之門,迷失在了大道之中,一個個俱是消失無蹤了。
他既有明確的目標,又有大致可得攀附旳路徑,那么下來只要朝此邁過去就是了,所欠缺的也就是時間罷了,當中即便遇到困難,他也會設法逐一克服的。
若是他能走通,那也意味著玄法能去到更為高上的境界,這對玄法的意義不言自明,對于眾多玄修弟子而言,大道之門也能由此而敞開。
此刻他收束氣意,定坐調息,一晃數日過去,在定靜之中,有一絲感應生出,他不由睜目,往外層的兩界通道處望有一眼,便見一駕飛舟從那里穿行而出,隨后通體一陣光芒閃爍,便即遁入清穹云海之中。
他立時了然,這應該是長孫廷執從元夏歸來了。
隨著約議結束之期漸進,元夏那邊顯然已不是什么善地。這位身為廷執,回來的非常及時。
而且不止其人。
他朝著云海深處的曜光道宮看去,感受著那的澎湃如潮的氣意,毫無疑問,這一位也當是很快歸位了。
東庭玄府,伏州,某處法臺之上。
何禮看著外面的下落的春雨,他在此已然等了十多日了,只是法臺之中一直沒有什么動靜。
他雖不清楚玄修成就玄尊到底需用多久,可卻知道,修士一旦設法沖破境關,拖延的時間越長越是不妥。
在又等了兩日之后,卻聽得石門隆隆聲響,他不禁愕然,隨后浮起一絲擔憂,稍待緊張的看去,便見班嵐自里走了出來,只是模樣與以往好像沒有什么區別。
他一時分辨不清楚班嵐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但看到后者面上的微笑后,他也是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不由大喜一禮,道:“恭喜先生!”
或許是做慣了潛間的緣故,也可能是奉行的道理不同,班嵐與別的玄尊成就之時相比,并無那等驚天動地的聲勢,反而是云淡風輕,悄無聲息。
所以他的成就玄尊之境,除了特意關注之人,其余人也是絲毫察覺不到。便連最近十里之外的法臺之上的修士也沒有察覺到什么,最多只當是這位閉關了十大左右,這在修道人之中實在太過尋常了。
而此刻在東庭玄府的星臺之上,萬明道人隔遠望著伏州方向,盡管班嵐氣機晦澀,十分利于隱藏,可是在他這個層次的人看來卻是通透光明,照亮了半邊天空。
他看了幾眼,已然知曉,班嵐雖然擁有的自己道,但其中并沒有與天夏道念相悖的地方。
并且有意思的是,若是按照這個路數走下去,其人無論內在如何變化,可外在的表現,卻當會使身邊之人都是受益。
而這些反而算得上是其功行前進的動力,所以除非出現特殊情況,不用擔心此人會對天夏不利。
班嵐正與何禮說話的時候,他感覺到周圍天地驟然一凝,好似時流忽然頓止,唯有他一個不受任何影響。
隨即他便看到一名道人從一片光芒之中走了出來,他認出來人,當下拱手一禮,道:“班嵐見過玄首。”
萬明道人回有一禮,道:“班道友有禮了,還要恭賀班道友功成上境。”
班嵐回應道:“多謝玄首。班嵐到此境中,才知歷來成就之人都是不易,今次能有成,多少也是沾了前人之光。”
萬明道人點點頭,道:“不談玄法,過往真法也是經歷了無數前人的犧牲才是得成,前人辟道艱難,我輩自當珍惜。”
兩人說話之間,便見天云之中裂開一條隙口,一道光芒照落在兩人所站之地,其中有一道金色符詔從天穹之中順此飄落而下,直至法臺之上。
班嵐伸手一托,將此符詔接入了手中。
萬明道人道:“這是相召道友去往上的符詔,當然道友也是可以回絕,卻不知班道友打算如何選擇呢?”
班嵐考慮了一下,卻是將符詔收了起來,道:“班某還是留在伏州吧,伏州挺不錯的。若是有什么事機,班某也是愿意效力。”
萬明道人看著他道:“班玄尊不必有所顧忌,你既然在我天夏成就,并且上層選擇接納,那么你就是我天夏一員,成就玄尊,過往一切都可以拋卻,亦可以選擇有所保留。
道友明白我的意思。
如今之世,元夏與天夏對抗在即,多一名玄尊,就是多一份力量,畢竟我天夏可不像元夏一般有積蓄深厚。”
班嵐馬上理解了他的意思,他抬手一禮,道:“多謝玄首提醒,班某知是該如何選擇了。”
萬明道人點了點頭,道:“班道友,便祝你道途順暢了。”他說完之后,身影便化如流光,漸漸散了去。
而在他走后,周圍的一切也是重新恢復了流動。何禮對方才發生的這一切絲毫無有察覺,好像這一段從他經歷之中剝離出去了。
班嵐略作思索,對何禮言道:“方才玄廷傳訊到來,召我去至上層,我當前往一行。我不知能在上層停留多久,這里還有不少事,我不在的時候,就要勞煩你幫我處置了。”
何禮忙道:“先生放心就是,這里我會替先生打理好的,絕不會出得任何紕漏。”
班嵐微微一笑,道:“我自是放心你的,不過不是替我,是替伏州之人,替東庭之人,替天夏之人。”
何禮看了看他,想了想,鄭重道了一聲:“是。”
班嵐交代過后,便拿了那符詔出來,將之展開,霎時氣機牽引,有一道光華從空落降而下,罩落在了他的身上,何禮不覺后退了幾步。
班嵐抬頭看去,見天云之中裂開一個豁,透過背后的金光,隱隱顯露出另一方天地。
何禮仰首望著這幅壯觀景象,心中也是震撼莫名。
班嵐這個時候往上一抬首,整個人若無分量輕飄而起,開始還很是緩慢,可隨后越來越快,隨即整個人化如流光,沒入到了那道云光之中,再是一閃之后,豁口緩緩收斂,天云重歸平靜。
何禮目注著他消失的方向,抬袖起來,對著云中躬身一禮。
班嵐在越過那云空豁口,便感覺進入了一片奇異之地,他在這里理清認知之后,面前驟然一開,落在了清穹大原之上。
打量了不多時,便見一架天女飛車飛來,在左近落定,明周道人走了下來,稽首道:“班玄尊,在下明周,負責接應諸位玄尊。班玄尊初至上層,若有不明,皆可問明周。”
班嵐當下回禮,隨后向明周道人問詢了下,才知這些年來玄修成就之后,大部分都是選擇去往守正宮。
首先張御是玄法開道之人,再次張御在玄廷上的座次僅在首執之下,這樣的話也能得到托庇和更為有利的修行。
他自然也不會例外。
他久在底層,知曉真玄之間也是有矛盾的,縱然現在有外敵,可是心中有固有的念頭又怎么可能一下消弭?至多是不表露出來罷了,去往守正宮無疑是最好選擇。
而且他比別人多了一個緣由,他一開始就是被張御所招攬的,也是被張御安排在伏州的,且一直是在張御的舊有轄界所在做事,勉強可以稱一聲舊部,有了這層關系,那他肯定也是投至這位門下了。
他微微一笑,道:“那就勞煩明周道友載我去往守正宮。”
守正宮內,張御命印分身正處理各方報書,除了元夏方面的,余下就是天夏各洲宿的。
元夏在備戰,天夏同樣也是,可以說整個十年都是如此。隨著約議終了臨近,各方也是逐漸變得緊迫起來了。
此刻收到了那位裘少郎送來的傳訊。
裘少郎不理解自家老祖為什么說這些人盡皆知的事情。可他卻一看便明,這一來是表示元夏的這次侵攻非同尋常,特意提醒天夏方面。還有么,就是表示自己仍是站在天夏這一邊的,最初的態度并沒有改變。
只是他不會聽信一個簡單的表態,這位是真心假意,還需容后再觀。
這時坐在他下首的白果忽然抬頭,道:“先生,元夏方面似是送來了一封文書,內容像是想要我們能把那些世道弟子送返了回去,而不是繼續留在天夏域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