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岸與那無面道人分開之后,氣意回到了正身之上,在飛舟巡游之際,他也是在想將此事通傳上去的辦法。
如今他并無法與天夏上層聯絡,也不可能將自己要做的事情交代出來。這樣的話他所做的舉動就可能讓元夏分辨出來,這得不償失。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應該都是有人盯著的,如果自己嘗試著朝那個世域進行試探,并且作出一些舉動,上面應該是能察覺出來什么的,也就能知道元夏所為了。
不過知道自己這件事內情的人應該只是少數,所以同時他還要盡量保證自身不暴露出來,以免耽擱了大事。
這里如何把握準確,便就考驗人了。
他想了想,卻是有了一個辦法,覺得可以試上一試。
待巡游結束,他下了飛舟,回到自己的駐殿之中,來至自己親自設立的供奉張御的尊位之前,點上靈香,隨后借著供奉之際,將此事陳述了一遍。。
他不知道這般做老師能否收到,但是值得嘗試一下。
當然只這么做還是不夠的,他想了下,過了兩天,尋到了戴廷執這里,提出了自己的一個想法,想去下層世域負責做傳道之事。
戴廷執看著他,目光銳利,道:“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去往下層世域做事?”
重岸神情從容道:“我在已是數載,也是聽說了一些下層世域的事情。”
他語聲誠懇道:“戴廷執,我是下層世域出身的修道人,深切知道下層世域若是沒有合適的人去引導,那很可能會走偏了路。故而我對每一個下層世域都是感同身受的。
這幾年來,我也是聽聞有下層世域先后出現,我一直在想,若能去往下層幫助這些同道就好了。但這只是其中一個理由。”
他抬起頭,“戴廷執或許知道,當年也是因為我老師去往下層指點了晚輩,我才得以有了眼前成就,我老師之責,我這做學生的越當承繼。”
戴廷執看了看他,道:“此事我已是記下了,你回去吧,我不能答應你什么,但若機會,我會為你安排的。”
重岸躬身一禮,道:“多謝戴廷執。”
他已經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下來能不能成功,就要看玄廷的安排了。同時也能以此試探出,天夏上層目前對他的關注程度有多少。
戴廷執在他走后,喚出訓天道章,與張御聯絡,并道:“張廷執,你那學生方才來尋我了,要去那下層世域,倒也說得頭頭是道,看來元夏那邊事要做什么了。”
張御道:“我已知道了他的作為,元夏在圖謀那方下世域,應當也是察覺到了此世域的異常之處。”
戴廷執道:“你這學生要作番安排么?”
張御道:“此先是不急,此事廷上必會有所商議,等廷議之后再定不遲。”
戴廷執道:“好,那便等廷議之后。”
張御結束了這番交談之后,看向那方世域,這一座世域的演化比所有世域都要漫長,足足等了有半載之久,到了如今才是堪堪演化結束。
他并沒有往里強闖,因為看起來大不簡單,哪怕沒有與天夏溝通,卻就已然有了上層力量,此前若是恃強而入,多半會使這方世域傾毀,唯有等到徹底成型,并真正與天夏牽連之后方才適合入內了。
此界也不單單當一個下層界來看,而是該當作一個元夏以往所演化的“萬世之世”來看待了。
不過具體區別當還是有的,當初元夏覆滅過不少這樣的世域,若是沒有上層大能存在,那么絲毫沒有抵抗之力。
現在這個世域方才塑就,且并不是出自元夏之手,且數目只有一個,并非化演萬世,變數無可能達到當日那般地步,所以完全沒有可能沒有這樣的力量。
可縱然沒有上層大能,可此中牽扯到的上層力量卻不少,譬若大混沌,純靈之所,甚至可能元夏天序,都有可能有一部分被引向其中,所以此世情形應當較以往所出現的世域更為復雜。
而且這樣看來的話,最后一枚大道之印落在此中的可能也是更高。
到底如何,要氣意渡入此世之后才是知曉了。
他收回目光,繼續定靜持坐。
半月之后,聽得一陣陣清越磬鐘之聲響徹云海,同時有清光照入清玄道宮之中,霎時鋪滿大殿,他從座上振袖起身,緩緩踱步,走入了那片清光之中。
清光退散之后,他已是站在了光氣長河之上。眾廷執多數都已到來,唯有玉素道人和長孫廷執不在,前者顯然仍在閉關之中,后者則是去了元夏,但廷議少一二人并無大礙。
眾廷執見他現身,都是打一個稽首。
張御在座上還有一禮。
無需片刻,又有磬鐘響起,光芒大放,陳首執自光中走了出來,站在了首座之上,諸人皆是一禮,道:“見過首執。”
陳首執還了一禮,便與諸廷執落座下來。
此番廷議,首先先議談天夏內外斗戰準備事宜。事實近來這幾次廷議,都是談及此事。距離十年之期已是越來越近,需隨時做好與元夏對抗一切準備,此刻若是準備稍有不足,那么未來可能就會造成大患。
待談論過此事之后,風廷執道:“長孫廷執入至元夏之后,至今一切安妥,沒有異狀,倒是駐使常旸送了一些消息回來,說是近來有世道之人向他透露,元上殿有所異動,似乎是要做什么事情,但目前具體還在打聽之中。”
韋廷執道:“首執,這會不會與那方世域有關?”
陳首執道:“下來正要說此事。”他看向眾廷執,道:“下方新近浮現出一方世域,諸位廷執當也看出了其中異狀,有關于此世該是如何處置,諸位廷執可有建言么?”
鄧廷執道:“首執,據鄧某察看,此世照顯上乘,氣源不一,可能將元夏的一些事物也是照入了其中,要是如此,那么此方世域與元夏極可能會有所牽扯,如此此世就可能連通到元夏,故我們要杜絕元夏之人借機進入此世之中。”
武廷執沉聲道:“武某亦是看過了此處,此中的確涉及到元夏,但如今很難杜絕元夏之人進入此間,因為只要那駐使墩臺還在,甚至不必施展什么手段,只要兩界通道還能照到我這處,就一定有辦法將氣意送渡入內,除非我們先一步控制了此界,封閉了天地關門。”
鄧廷執道:“那也沒有關系,這下層終究是我天夏化演出來,也是我天夏之下層,元夏能夠投入的力量是非常有限的,我天夏則不同,我等可以先一步在此世立足穩當,如此就能將意圖進來的元夏勢力驅趕出去。”
韋廷執道:“鄧廷執此言說得不錯,可是卻需考慮,此世與我以往所見的那些下層是不同的,此世之中極可能是有上層力量的,很可能有自己的想法,這樣我們恐還需用一些懷柔手段,爭取此世修道人的認可,那才是至關重要的。”
風廷執看向上方道:“此言有道理,此世生靈,是我們必要爭取的,我們不能在自己后院去豎立一個敵人。先嘗試與此世修道人接觸,而后再考慮下一步的對策。”
眾廷執皆以為然。
鐘廷執沉聲道:“首執,諸位廷執,眼下此世我們還能應付,但我們需得考慮了,若是今后有這等世域出現,又該如何處置?”
扶托之舉世域是絕對不能停下的,首先可以獲得更多的變數,其次能獲得更多與元夏對抗的同道。
其次有了這一個個下層為依托,哪怕天夏天地在斗戰之中傾毀了,只要還有一座演化世域在,那就不算失敗,那就還有抵抗的希望。
陳首執沉聲道:“此事我會與諸位執攝商議的。”
林廷執在旁言道:“首執,此世既然已經快要化演完畢了,那我們當是定一個界名,方便稱呼才是。”以往都是成功溝通了上層之后再定世域之名,而這一次情形不同,所以也不必遵循以往慣例了。
陳首執頷首。
韋廷執道:“首執,這一方世域,負托上形,如得自在,便名暫時定名‘自在界’吧。”
諸廷執想了想,都覺合適。
先前定界名都是一字界名,示意其已然歸入了天夏治下,而現在此界還未曾有所歸屬,并且有成一道,是去是留還未有定論,那用兩字之分以作區分倒也妥當。
陳首執道:“那便先定此名。”他看向張御,道:“張廷執,此界需要探明路數,此事要勞煩你了。”
張御抬袖一禮,應命下來,他執掌守正權柄,此事既涉及諸世內部爭斗,又涉及外部侵伐,也正在他的權責范圍之內。
待廷議結束之后,他回到了清玄到宮之內,仍就坐定玉榻之上,耐心等待時機。待到那世域演化完成成型之際,他心下一轉,氣意便沉落到了此方天域之內。
隨著他眼睛景物一轉,便已換了一幅天地。他此刻若有所覺,抬頭看去,便見天穹之中有著一個圍繞著地陸的巨大軌輪正緩緩旋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