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箏方才見那鎮道之寶“化機翎羽”自己先一步飛了回來,就知道此戰定然生出了某些變故。
現在又見支道人一個人回來,那么答案也是顯而易見了。
支道人吸了口氣,道:“回稟司議,具體情形在下亦是不知,在下按照鄒、衛兩位司議事先的關照,前往攻襲那方世域。
只是方才攻打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斷了與兩位司議的聯絡,在下覺得有所不妥,發訊詢問凌司議,凌司議則回言,要我不管其他,只管攻擊那方世域便好,說天夏那邊自有他會處置。
我也遵照其命做了,只是因為天夏這回加固了防備,所以一開始的突破有些艱難,可方才有些進展的時候,便連與凌司議之間的牽連都是斷了。”
說到這里,他嘆道:“那時候在下便就覺得不對,但又不敢違命收了攻勢回來,只得派遣人手過去察看,可是還未等結果探明,天夏那邊已然遣人前來攻我了,我當時便料想,一定是凌司議那邊也出的紕漏了,考慮到問題嚴重,故是唯有先一步回來了。”
盛箏道:“你做得不差,選擇很對,很果斷,當時局勢你的確該是先回返,不過什么情形都沒有搞清楚,卻是你的疏漏。”
支道人慚愧道:“這是在下的不是,若是在下能在最早發現不對的時候就派人前去探查,說不定能知悉一些事機了。”
盛箏道:“你先下去休息吧,記得將經過寫一份呈書報上來,就按方才所言,有什么事要問,我再問你.。”
支道人行有一禮,便就退下去了。
盛箏看著他離開,這位做得很好,好就好在此人回來了,不至于什么消息他們都不知曉,使得他們提前有了應對,也有話可以說。
但這位也做差了,因為他是一個人回來的。
為什么別人沒有回來,偏你回來了?
你為什么能回來?
你為什么不戰斗到底?
有時候事情是不論對錯的,而且這件事也需要一個人出來扛下,臨陣脫逃之人無疑是最合適的,錯的總不能是他們下殿吧?
而且他方才說什么情況都沒搞清楚就回來,就是因為事情完全說不清楚,那么只能任由他人扣罪名了。
他覺得有些可惜,求全道法之人可不是隨隨便便能尋到的,這等人物哪怕在元夏也是有數的,
這一次參與攻襲的人,岳、豐二人算是來自上殿,是從外世修道人中調來的,而支道人則是下殿自行培養出來的,算得上是自己人了,所以其才會沒有那么多顧慮,直接跑了回來。
雖然這等人物少一個都是心疼,也是在減損下殿的實力,可是要著眼大局啊。
他站了一會兒,遁光離去,眨眼來到了一座飄忽不定的大殿之內,邁步進來,便見石臺上坐著一個身上衣衫如白云一般飄蕩無形的道人,此人坐在那里,舉手投足皆入自然,似合天理。他上來執有一禮,道:“全司議。”
全道人在座上回了禮,問道:“怎么樣了?”
盛箏將支道人所言重述了一遍。
全道人感慨道:“這一次乃是一場大敗啊,我元夏上一次遭遇這等挫敗,已經是許久之前了吧。”
一次折損三位求全道法之人,已不是什么小挫了,而且這次若是連支上真都要拿去,這等損失于元夏來說雖不至于傷經動骨,可也是十分的疼了。
盛箏道:“現在卻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而是該想著如何應付上殿發難,我們千方百計求戰,這次同樣受挫,且比上回受創更重。上殿好歹還及時補救,蔡司議早早便算去位,后又列入陣亡之列,我們可沒法做這等事。”
全司議卻是云淡風輕道:“沒那么嚴重,誠然此回失機,可若是戰策做錯了,我們再努力也沒用,這戰策可不是我下殿做出的,再說那兩個人求全道法之人卻也不是上殿所派遣,連他們也失陷了進去,上殿又豈能無過?”
盛箏道:“那么凌司議呢,他手握鎮道之寶,卻連返回都做不到,上殿一定會抓拿這一點不放。”
全司議淡然道:“凌司議本來就只是接引之人,而非是承擔主攻,前面不利,關他何事?他不曾歸來,說明是被牽累了,原先的策略排布本就有問題,那還是上殿的過錯。”
盛箏點頭道:“那便就這么說。”
只要咬定這件事是上殿的錯,那么上殿就無法將此事完全推到他們身上,要深究下去,那么上殿和下殿一樣要擔責任的,最后是互相妥協,不了了之。
他想了想,道:“只是,此舉會否影響全司議進位大司議?”
全司議搖頭道:“我若進位,那是大勢使然,不會因為這件事而影響。”
盛箏道:“若是如此便好,不過天夏這回,倒真是出乎預料。”
全司議倒是沒有太過在意,道:“此回我元夏受損,也不算是完全壞事,殿中諸司議自大慣了,若不曾遭受挫敗,又怎么可能會正視天夏?只要下回再加派力量就夠了,天夏的力量總有一個止限的。”
盛箏道:“若是我元夏力量全盤壓上,當能一舉覆滅天夏。”
全司議搖頭道:“此是不可能的,誰能越過元夏的規矩去調動所有人?不談妥利益,誰會愿意?摘取終道的權柄愿意分給所有人么,若是不給,那別人憑什么出力?”
盛箏道:“一群短視之輩。”
全司議道:“這話不用說了,你我若在他們的位置上,那也是一樣的,說到底,我們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考慮罷了。”
這個時候,有侍從弟子在外出聲稟告道:“兩位司議,上殿那邊來人了,像是為了此番征伐之事。”
鎮道之寶無主歸來,上殿也不可能不發現,自是喚了人過來相問,甚至對此有些迫不及待了。
全司議站了起來,道:“今次要見上一面了,有些事終是要當面說開的。”
盛箏點了點頭。
照理說,他們小挫一陣,眼前應該想著怎么斗敗天夏。不過在元夏,內部事機總是最重要的,內部達成一致了,才能轉而向外,這也是覆滅萬世以來他們從來沒有遇到對手的緣由,不是一時半刻能改回來的。
清穹上層,張御回到了清玄道宮之內,走到殿臺之上坐下,身上光芒一閃,一道青氣、一道白氣飛騰出來,落在左右下首,化作白朢、青朔二人。兩人皆是對他打一個稽首,道:“恭賀道友得了根本道法。”
張御微微點首,道:“兩位道友可否見道?”
白朢言微微一笑,道:“我與道友本是一氣同源,道友過了此關,我等自也能過去此關。”
張御見狀也沒有收束二人,由二人自行修持,而他則是定下心神,回思起這一場斗戰。
這一次斗戰,總體來看,雙方其實各有優勢,凌成明若不是被牽制,導致做出了錯誤的判斷,手握兩件鎮道之寶,要是一心想走,還是能夠走脫的。
所以這等層次的斗戰,一個錯處都不有,不然一不小心,優勢也會變成劣勢,特別根本道法種類不同,在未曾顯現的時候,你不知道那會是什么,尤其不能掉以輕性,是沒有任何根本道法能克壓所有的。
但值得一說,天夏修道人擁有玄異,這是元夏所沒有的,也或許也是對抗元夏修道人最大的底牌了,不說一定能占據上風,但總是多上一些額外的手段。
他正思量的時候,忽然感覺訓天道章之中有傳訊到來,看了幾眼,卻有一件事情引起了他的注意,不由得多關注了幾分。
與此同時,清穹之舟深處,陳首執正在處理后續事宜,眼下還不能放松下來,元夏不徹底擊敗,戰事就不會了結。此次雖是擊退了元夏來犯,可他又要開始準備下一次元夏的進襲了。
莊首執在時,徹底解決了天夏內部的事宜,將天夏從諸脈并立的局面中擺脫出來,徹底并歸為一,使力量能歸復一處。
而到了他這里,面對的卻是更為嚴峻的情勢,所要解決的,就是來自于外部的敵人,而且比以往所遇到的敵人更為兇悍,只是他身擔此責,再是困難,也要傾盡全力去做。
他在復盤戰局之時,覺得這一次虛空邪神無形中建了大功,若是能利用好,也是一個籌碼,只是這東西并不好溝通。
不過他記得,上宸天以往曾經利用過虛空邪神,這一次趁著諸脈議事,倒是可以問上一問。此前要靠著天夏之力便沒有動問,現在卻是可以了。
這時旁處光芒一閃,明周道人出現一邊,稽首道:“首執,韋廷執求見。”
陳首執道:“請他進來。”
不一會兒,韋廷執走了進來,見禮過后,道:“首執,壑界那邊有尤上真坐鎮,一切署理妥當,都是無礙,只是韋某試著問了一下,尤上尊再次拒絕了進入玄廷的邀請。”
陳首執頷首道:“由得尤道友的意愿吧,以后此事就不必再提了。”
尤道人應有一聲,他這時似想到什么,面上多了些奇異之色,道:“還有一樁事,首執或許該知曉。”
陳首執看了看他,道:“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