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有司議否決了這個提議,道:“這等小事具體就不用多問了。連覆滅區區一個初生天地,都要張正使來提供消息,那我元夏也太過讓人小覷了。”
眾司議認為此話說得有理,這不是什么大事,是否了解這個世域的內情根本不重要,要不是攻敵都有既定的路數可循,按慣例必須派出人手做試探,他們連這一步都覺得可免了。
萬道人道:“不管怎么說,此世域必須要盡快剿滅,免得下殿那里再尋此事發難,而這一次不容再有失手了。”
諸司議也沒有異議,反正只要不是進攻天夏本土,大方向上不變,其他任何事情具體怎么安排都是無礙。
于是這件事很快就定下了。
上殿發下諭令之后,又一次組建起了人手。這次實力比上回更為強勁,由一名摘取上乘功果的外世修道人統攝,還有四名寄虛修道人及二十余名真人相隨。若以壑界原先的實力,討平十次都是夠了。
除此之后,這背后還有另行有人負責接應,這是考慮到如果天夏主戰派萬一下場,一波如果無法推平,那么后續力量會繼續壓上,像海潮一樣一波波涌去,直至覆滅此方天地為止。
說白了,還是元夏底子厚,經得起損失,哪怕拿數倍折損來和你拼消耗,你都不可能拼得過他。
而且這一次,天夏若真是派出足夠戰力將他們反推回來,那說明與對抗元夏已是天夏主流,他們便要重新審視針對天夏的策略了,盡管他們內心并不希望如此。
在元夏調遣之下,不過五天之后,便即往壑界而去,兩次行動當中間隔極短,按照常理來判斷,根本沒有給壑界任何恢復的時間。
張御此刻道宮之中思索,這一次若是動用鎮道之寶,元夏那邊或許還能安撫,可是對他原來的信任勢必會有所動搖。
但即便察覺到了什么,卻也不會立刻翻臉,因為策略的調整通常會有一個過程,這需要足夠時間。換言之,就算真要的主攻,上殿也要先把主導權攫取在手,而不是讓下殿去肆意搶去。這事關乎終道的分配,外面損失就算再大,也大不過此事去。
既然這里局勢有可能這般演變,他也是決定加一把火上去。
他以訓天道章令下面之人向墩臺某處傳了一個消息過去。等有片刻之后,他目光往虛空一落,就有一道分身降至一處平臺之上。
胥圖此刻已然等在了那里,見他到來,對他一個執禮,恭敬道:“張上真。”
張御沒有與他多說,只是一甩袖,拋出一枚金印。胥圖見狀,也是趕忙自袖中取出另一枚金印,往上一托,兩枚金印同時往中間飄去,在挨近之后,便撞在了一處,霎時一道金色光芒綻放出來。
片刻后,盛箏身影自里出現,道:“張上真尋我,是想要從盛某這里了解什么情形么?”
張御道:“我天夏需要時間繼續壯大,盛上真能做到么?”
盛箏饒有興趣看他幾眼,道:“近來聽說貴方演化世域,上殿在那里吃了一個小虧。怎么,一次還不夠,還想要再重創下殿第二回么?
張御道:“這就與閣下無關了,閣下能不能做到,可以給個準確的回言。”
盛箏負袖言道:“我說過,我個人是希望你們天夏能夠強壯一些,但這只是我這么希望罷了,我可不會去出手幫你們。”
張御淡聲道:“不是幫我們,是幫你自己,盛上真與我交通,又有哪一次是為我天夏了?我們的合作,都是有著自身的目的。”
盛箏看他一眼,道:“目前的確是這樣,唔,但要看利處是否足夠大了。”
張御道:“我只能言,這一次對抗過后,上殿極可能會調整戰略,不再堅持從內部瓦解天夏,或許不會完全放棄,但是重心多半會逐漸轉向進攻,我雖然不知上殿會如何調整,但是在諸位不知情的前提下,想必上殿是能將主動權拿到手中的。”
盛箏神情頓時一動,道:“哦?這倒確實,可以確定么?”
張御神情平靜,沒再說話,但態度不言自明。
盛箏笑道:“張上真出得可真是個好主意,若因此事我與上殿相爭,那么又會為天夏拖延一段時間。但我又不得不說這個辦法好,我也說不出什么不對來,即便知道你之所想,我也仍然愿意去做。”
他頓了下,應承道:“假如事情發展有如預期,那么盛某會盡量拖延的。”
張御知道,此人所謂的盡量拖延,也只是順水推舟罷了,并不會去真的費勁力氣推動,不過如此也是足夠了,他也沒指望這位能做太多。
兩人說定,便即準備結束此番交談。
“對了。”
臨走之前,盛箏這時似想起什么,笑了笑,道:“順便奉送張上真一個消息,上殿第二批人手派遣出來了,如今當已是在路上了,最遲后日便會到達那一方界域,我很期待貴方的表現。”
說話之間,他身影逐漸散了去,原地光芒也是收斂不見,兩枚金印各是分開,向著兩邊分別飄去。
張御收起了這一枚金印,分身也是化星屑飄散。
待回到正身之中后,他思考了下,盛箏提供的時間應該不會錯,過去三天里壑界就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但是知道確切時間,那么就布置的可以更為從容。
他將這個消息直接用訓天道章告知了壑界諸人,自己則是繼續在道宮之中定持。
這一次他不會再有出面插手了,而只會負責駕馭鎮道之寶,當然也不是放任壑界修道人自己抵抗,而是由尤道人負責幫襯并主持大局。
尤道人分身現在已然落在壑界之中,身為“主戰派”,面對元夏入侵,他自然是需露一露臉的。
再說他本身乃是陣法大拿,由他來主持大陣,卻是能夠讓陣法的運轉更上層樓。
他分身正坐鎮于地星中心的大陣陣樞之上,在逐一檢查梳理地脈。
只是在此過程中他總覺哪里有些瑕疵,心中略覺遺憾,他自身尚未求全道果,所以也不曾得有根本道法,若是持拿得有,他自信必然是與陣法相關,并能將此瑕疵除去。
但是現在這個情況,一名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對天夏太重要了,若是他求全道法不成,那最好情況無法停留在天夏,最壞情況是就此消失。
關鍵他還是精通陣法的第一人,若是現在少了他,很多事情辦不成,天夏實力也會因此受損。
不僅是他,嚴若菡也同樣是如此,他們修道這么長遠,總有一些常人難及的手段的,若是誰人求道不成,那對天夏將是個極大損失。
就他本心而言,他是欲求根本的,也是有這個把握的。故是打算此次事機之后就回去嘗試此事。
另外,他已經把畢生所得都是寫入了一本典籍之中,若是自身無法回來,后人可以憑此繼續參研陣機。
當然,典籍和他本人是無法相比的。同樣一個陣法,在不同人手里就不同的運使方式,所展現的威能也是各有不同。就算看過了此書,可落在具體之上,卻也不見得越過他去。
在把地脈梳理妥當之后,他便入了深定之中,隨著他調和自身氣息,竟是漸漸似與各方陣脈牽連相合起來。
仿佛是許久之后,他感應之中受到了一絲擾動,立時從定中出來,雙目精光熠熠,看向天壁方向。
這時他緩緩一抬手,身邊的玄修弟子立時有數,當即通過訓天道章向壑界各個地域所在傳遞去消息。
大約是十來呼吸之后,頭頂上方忽然有一道道急驟閃爍的光芒映現,整個天壁望去竟是被生生撕裂了開來。
在光芒背后,有著隱隱約約的影子,眾人看去,才是發現是一駕駕飛舟。上一次來的只是一駕飛舟,這一次卻是整整三十駕懸凌天域,其各自按照不同方位,若是忽略其數目,卻像是將整個地星包圍了。
而飛舟看著不多,但其實每一駕都可稱得上是陣器,元夏此回可說是以絕對碾壓之姿到來。
壑界大多數修道人看著這一幕景象,哪怕經歷過不少戰陣,心中也是前所未有的緊張起來。
這時那些飛舟忽然一分,上方一閃,便見一簇簇火流星從空墜下,像是下了一場火雨,從空至天由于距離過遠,看起來下落速度非常之緩慢。
尤道人知道,這些威力宏大的雷火陣器是故意煉成這副樣子的,就是讓敵對方可以有充裕時間上去攔截,針對這一舉動,后續會有更多的反制手段。這同樣也是元夏攻襲的套路了,一點都沒有變。
既然知道元夏會如何做,他自然不會跟著對方的節奏走。
他沉穩道:“諸位不要慌,這般景象,我之前都是有過關照的,照我所布置的守御方式行事,只要做好自身之事那便不會有礙。”
通過身邊玄修弟子,他將此話傳告到每一方地域之上,諸人很快冷靜下來。可他們也知道下來將會發生什么事,在眾人近乎煎熬的等待之中,第一簇雷火終于落到了地表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