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方被抬升天地之內,某處最大的地星上,張御的分身正在廣袤的地陸上行走著,河水裹挾著大量碎冰沖流下來,在平原上流淌出蜿蜒的玉帶。
空曠荒涼的大地上,哪怕尋常人也可一眼看到遠方灰藍的山脈虛影。
路上還可看見一些體型龐大,裹著厚重毛皮,形如甲蟲的靈性生靈在緩慢爬動著,所過之處,地底之下深埋著的植株和小生靈都會被挖掘出來,被其送入腹部的口器中攪動著。
但是很快有一群身披獸皮的手拿各類工具的生人過來,利用手中捕網將這行動緩慢的生靈罩住,再是巧妙利用撬棍將其翻了個身,令其無法動彈,下來只能任人宰割。
將此生靈心臟剖出后,有一名年長之人站出來,將其心鄭而重之供奉在一塊石碑之下,隨后一群人圍繞著石碑點起了篝火,圍坐下來。
張御化身遠遠看著,隨著生人的繁衍,大地上各個方向上都是有了部族出現,每一個部族都有自己生存方式和習俗,
他并沒有強要他們去改變,依舊是引導為主。
有的時候,因為聚落身處在惡劣環境之中,生存亦是艱難,每一個人口都是十分重要的,更不用說抽出時間來修持了。
所以見到這等情況,他就會在原地立下了一塊碑,只要祭獻上一些食物,就可以通過入夢方式學習上面的文字,乃至一些道理,余下的讓他們自己去領悟。
事實證明,這種方法是十分有效的,通過珍貴食物才能交換得來的知識,比強行灌輸更讓人珍惜,而入夢教導,更是讓他們認為這是與神靈溝通的方式,主動去省下口糧,讓部族之中的合適人去修持。
在這其中,他感覺自己隱隱約約觸摸到了什么,似是上境大能通過這些來告訴他們什么,未必是上境大能有意如此,而是與道相融,在修行即將接近某個頂點的時候,自然而然也就能看到一些東西了。
而不同的地界和生存方式也是衍生出了不同的修道路數,而除了少數蠻荒之地,那里的生人效仿了妖、靈修行,大多數是自他所傳授的基礎之上擴展出來的。
這也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此世雖是以天夏為根本,可有些地方終究不是一樣的,不能將天夏的道法完全照搬過來,而需要這里土著自身來推進。
便是原來天夏的道法,大多數是靠著本土修道人自身總結出來的。那些大能雖也傳授道法,但是其自身成長是跟隨著道法上升一同起來的,只是在成就原來修為之后,才又開始收納門人弟子,傳授更為上乘的道法。
但若沒有大混沌的變數,雖然有人可以成就上層境界,成就玄尊,可無人能跨越那更高層次的屏障,這個屏障直到荀首執的出現才是真正打破了。
這個天地和生靈雖然才是初生,可是只要還沒有人成就玄尊,那么就有的時日去發展,這般來看,若不是修道人底蘊積累到一定程度,還要設法加以壓制。
他看著前面的部族除了留下警備之人外,都是進入了夢鄉,也就離開了此地,回到了他第一個傳授文字知識的部族之中。
與上次離開時相比,這里儼然已是一個數千人的大部落了。
在他離開之后,說過下次會回來,部族之中每天都有人站在崖上負責眺望。
此刻有一個眼力最好的部族戰士忽然發現了什么,他睜大眼看過去,見一個與畫像上十分相似的身影出現大地之上,并慢慢走過,先揉了揉眼睛,看了好一會兒,再是露出激動之色,拿出一只金色的牛角吹了起來。
部族之中聽到這個聲音,都是露出驚喜激動之色,紛紛道:“仙師回來了!”
族中幾個老人急急從屋舍中出來,并帶著族中戰士,還有最壯實和最聰慧的少年人出外相迎,便走便是議論著。
有老者道:“距離仙師離開,已是過去整整百年了吧。”
另一個老者感慨道:“是啊,百年過去,我等也是鬢毛衰退,垂垂老朽了。”
幾個跟在后面中年男子卻是艷羨的看著這幾個老者。這幾位老什么老啊,一個個腰背挺直,聲音洪亮,滿面紅光,須發茂密,也不知道他們自己一百二十歲的時候能不能有這般樣子。
等到了大河之畔,他們遠遠望見了那個期盼已久的身影,見是一名少年道人衣袂飄飄,踏水而來。
張御這化身所顯現的模樣,正是當年他進入泰陽學宮時求學的樣子,神清氣秀,望之似天上皎皎明月,宛然如神人。
部族中大多數人根本沒見過張御這化身,只是從老一輩的話語得知這位的存在,他們對于這位教授自身生存之道,又傳授了文教的仙師,是非常崇敬仰慕的,如今見到這副模樣,更是不由得一陣失神,直到這位過河來至岸畔,才是醒覺過來。
那幾名老者帶著所有人上前,對著張御化身躬身一禮,道:“見過上師。”
張御看了所有人一眼,微微頜首道:“好。”
這些人一開始四肢伏地,表示臣服謙恭,不過被他糾正回來了,既然接受了天夏的道念理念,那么就是天夏人了,天夏人沒有向誰跪的道理。
跟隨著眾人進入了部族之中,這些老者將一些少年推了出來,他考校一些道理,看得出來這個部族對此是十分花心思的,許多人對于他的問題都是對答如流。
或許是未曾沾染塵俗的緣故,這些人天真質樸,說什么都能很快接受,當然首先需要的是天資,若是沒有這個,說什么就是無用,而這一次,他發現其中有兩個人,資質尤為出眾。
他不覺點頭,到了這等程度,可以選擇出一部分人,教授了一些稍微“高深”一些法門了。
這些人乃是種子,他并不準備將這些人驟然提升到一個較高層次,而是徐圖緩近,盡量令絕大多數人都是受此補益,待積蓄足夠深了,自然而然便能抬升上去了。
他這時也是在想,天道為了自救,在元夏那邊生出了應機之人,而這一方世域一旦與天夏、元夏平齊,那說不定也會出現這般人物的。
他在這個部落里停留了大約半年,這才啟行前往下一處。
這個時候,他正身意識也是自里退出,睜開了雙目,并往陣璧之外的元夏墩臺看了一眼。
或許是因為意識沉浸在那天地演化之中許久,又或者各種道印的作用,對于天地變動些微變化正處于敏銳階段,故是這一眼之下,他也是發現一件事。
那就是隨著墩臺的建立,有些序理微微有些向元夏方向偏轉。雖極微小,或許連元夏自己都不見到,但卻是存在的。
這是像是白紙上的一個墨點,不看見還好,看見到了后就非常之顯眼,而且他看著更是尤為不適。
要扭正過來也不難,只要增加變數即可。
這個變數可以是上層修士,也可以是上層之物,甚至虛空邪神都是可以。但是虛空邪神是一張好牌,現在他還并不準備打出。故還是派人守在附近才好,但是這個人選……
他思考了了一會兒,便以訓天道章吩咐了一聲,讓人尋到元夏那位駐使。后者聞聽張御喚他,立刻趕到一處平臺之上。
等不許久,就見張御化身出現在那里,他執禮道:“張上使,不知尋在下有何交代?”
張御道:“近來我這里事機進展偏向緩頓,這里有貴方墩臺幾次崩塌的緣故,許多同道都在觀望了,此事要與你們說上一聲。”
駐使忙道:“此事在下一定盡會快告知諸位司議,張正使若需要什么,還可以提出。”
張御道:“你們給的東西足夠了,但是先要確保你們自己先不出事。上次之事據前任駐使說那墩臺之毀是下殿所謂,那么這次之事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么?”
駐使遮遮掩掩道:“在下這卻是不怎么知曉了,不過……大概不是下殿。”
張御點頭道:“原來如此。”
不是下殿,那么就是諸世道了。這卻有些意思了,明明諸世道是曾駑背后支持者,可卻弄毀了墩臺,要么是內部意見不一,要么就是有些人想推動此人如天夏。是想看看天道應機之人是否能在天夏成事,還是想證明別的什么東西?
這一瞬間他想到了許多,但是只是他自己的推斷,沒法證實。這倒沒有關系,只要此人還在天夏,那就都在天夏監察之中,無論打什么主意都沒有用。
轉念過后,他繼續道:“有鑒于墩臺幾度崩塌,我欲在墩臺左近派遣一些人,你且放心,按照定約,我們不進入墩臺,只是負責監察可疑之人,主要守衛還是靠你們自己。”
駐使抬首言道:“張正使這般說了,那這個臉面在下一定是要給的。”
張御道:“哦?此事不需要通傳元上殿,讓元上殿來作主么?”
駐使回道:“在下來時得了授權,只要不是違背我與張正使之定約,有些事在下是可以代替上殿直接答應的。”
張御頜首道:“那就這么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