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渾道章

第三百零七章 論法琢道行

“論法?”

于大匠詫異道:“不去理會他不就是了。”

丁玄修卻是沒說話。

于大匠看了看他,皺眉道:“怎么,不可以?”

丁玄修盡可能解釋道:“我輩修道人,認為斗戰即論法,若是不去應戰,那你說得話多半就是沒有道理的,那就很難令人信服。”

于大匠感覺不可思議,可是修道人的事情他的確不了解,他道:“那就應戰,丁玄修能勝他么?”

丁玄修很是慚愧道:“這位乃是第四章書的渾章修士,看其符印,以往還曾立下不少功勞,而這位近來長久待在外層,一定是經歷過諸多磨練的,我怕是很難勝他……”

于大匠很是理所當然道:“那就找別人,總有能勝他的吧?”

丁玄修一時沒接話。

于大匠瞪大眼看著他,“你莫不是說,沒有一個人能勝?”

丁玄修倒不知該怎么解釋了。

他不能說你們天機院能拉攏到的人,多數都是不得意的玄修,斗戰能力都是偏弱,道理也很簡單,我自己有本事,我憑什么看你天機院的臉色?你來奉迎我還差不多。

于大匠看他不出聲,臉色頓時變得不太好看了,他強忍不悅,道:“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么?”

丁玄修無奈道:“目前是沒有了,唯有能找到一個能與之論法,并能戰而勝之之人。”

于大匠不由憤怒道:“荒謬!道理對錯,怎么可用蠻力去評判?怎么可以這么粗暴!這么野蠻!”

這話是沒錯,道理是道理,力量是力量,可修道人就是這么認可的,在他們看來,這兩者本就是一體的,你都不敢出來論法,你憑什么說你說得有道理?你說得再響亮也沒有用。

其實于大匠利用那么玄修去提詆毀之言,其實也是以力壓人的一種方式。他這么對人自然沒覺得有什么不妥,可現在輪到別人這般對他,他就感覺受不了了。

龍大匠道:“于大匠莫要急,既然是這般那就尋一個能為此事出頭之人,大不了我們付出一些代價就是了。”

他看向丁姓玄修,道:“丁玄修你應該也認識一些厲害的修道人吧?”

丁玄修想了想謹慎言道:“若是兩位愿意付出足夠的代價丁某可以嘗試著尋來一些人。”

龍大匠道:“便是如此說嘛,只要有好處,什么樣的人請不到呢?真請不到那也是好處不夠多嘛。”

于大匠想了想道:“丁玄修,你去請人,要什么代價你回來與我們說我不求其余一定要勝一定要勝!”

丁玄修拱手一禮他可不敢把話說滿道:“丁某會盡最大努力。”

于大匠道:“這事不可耽擱下去,你立刻去,最好在這一二天內有個結果。”

丁玄修對兩人一點頭,就快步出去了。

龍大匠目送其離去,轉首看著頗見煩躁的于大匠勸言道:“于兄放心吧丁玄修做事一向可靠。”

于大匠沉聲道:“現在也只能靠他了。”

他原本打算是借助批駁言論讓一些原本猶豫不絕的玄修選擇繼續觀望,等到天機總院介入之后,再想解決之法可這一出卻是打亂了他的計劃,

他心下煩憂,暗道:“需得向總院那邊催一催了,希望他們都能明白這里的利害,不要不當作一回事。”

東庭玄府之內,岳蘿在與英顓說過之后,便做修持了,待得她一段功課做好,卻是聽得輕靈之聲,眼前一亮,連忙喚出訓天道章,卻見英顓已是針對那些詆毀之言做出了一些批駁。

每一條言語都沒有任何修飾和,直白淺顯,從這意思之中不難看出,認為那些怪責知見真靈的渾章修士其實弊病源自于自身,哪怕沒有知見真靈,這些問題一樣,只不過是把這些怪到了知見真靈頭上罷了。

有些地方她看不太懂,可是能看懂的地方她卻是上前支持稱贊了一下,并且她還告知了丁盈一聲。

不過就這是這么一會兒的功夫,立刻就有人上來駁斥,可是這些言論此刻卻是顯得蒼白無力。

因為反對的人雖很多,但卻沒有一個敢于接下這番批言后面的斗書的。

岳蘿立刻理解了這里面的用意,不覺暗贊高明。

斗法之所以被稱之為論法,可不是于大匠所想的那樣只是單純蠻力的決勝,斗法便是檢驗功行,檢驗自身,你自身有什么問題,都會在比斗之中暴露出來。

如是這些修士,其等是自稱用了知見真靈才出現了諸多問題,那么不用的話是否就真的沒有了?這在訓天道章上言語是說不清的,可在斗法之上卻是可以,一場論法,直接就可以你的問題來。

可她同時又很擔心,這斗書一出,必然是有人應戰的,也不知道這位英前輩能不能對付這些人,要知對方可不是一個,而是許多個,贏了還好,要是輸了怎么辦?不會連累英前輩名聲受損吧?

因為此事反應不能太慢,所以丁玄修在于大匠的催促下,在一天之內就尋到了一名功行頗高的渾章修士,其人也是外層修士,因見英顓以往似是名聲不顯,所以承下了此事,并在訓天道章上接下了這份斗書。

雙方約定論法之期后,便在奎宿荒原之上一戰,這一戰也是引來了不少修道人的圍觀。

然而這一戰結果卻是十分令人意外,眾修士本以為這斗戰便不是勢均力敵,也當是有來有往,可結果是兩人只是氣意碰撞了一次,那一位渾章修士便就自承認輸了。

而這一位事后還鄭重對英顓拜揖了一下,在其人回去之后,便將天機院給的好處退了回去,不止如此,他還加倍奉還,隨后便閉關去了,而此過程中,他對番斗戰沒有再提起過哪怕半個字。

于大匠聽到這個消息后惱怒非常,但好在因為這一次斗戰沒有真正動手,所以引發了一些爭議,事情還有挽回的余地。

正在他設法補救之時,玉京天機總院那處來人終是到了。

這是一個初看很是白凈的年輕人,可于、龍二人卻是不敢怠慢,因他們為知道,這位名喚謝嶠的大匠乃是天工部某位宗匠的門下,而且只是表面看著年輕,可實際上也是接近五十歲了。

謝嶠在看過了兩人近來的排布后,道:“于大匠你們做的對,不能讓這個勢頭繼續,但是下來應對有些不妥。”

于大匠有些不服氣,道:“不知有何不妥?”

謝嶠一臉輕松道:“既然已經輸了一陣,你們就不該再把希望寄托于在那些修道人身上了了,就算下來贏了此人,也不能完全證明那知見真靈有問題了。”

于大匠一想,覺得確也有些道理,他帶著一些討教道:“那該如何?”

謝嶠笑道:“于大匠,目光放長遠一些,莫非只有修士能爭勝么?你們遏制那知見真靈是為了什么?是為了讓這些玄修繼續接受我們的‘觀察者’,那么我們就用載承觀察者的人去擊敗用知見真靈的玄修,那不是更有說服力么?”

于大匠恍然道:“披甲軍士?”

他心中一動,近來他聽聞玉京那便打造上甲的技藝得到了某些突破,可這僅只是個傳聞,并沒有得到證實,現在看來,卻很可能是真的了。

謝嶠喚一聲,道:“鮑校尉,請進。”

門來傳來沉穩的腳步聲,而后一個身形精瘦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他對著在座之人一抱拳,因他有著校尉身份,于、龍兩名大匠也是正容回禮。

謝嶠道:“這位是玉京披甲校尉鮑能,他身上所披玄甲,乃是由天機總院打造的,比以往的上甲更好,能發揮出更大威能,我們之前秘密尋了一些神怪還有一些中位修士比試過,無有一人能勝過鮑校尉,只是此還未曾顯露人前。

謝某卻想,不妨借助這個機會,就以這個英顓為踏腳石,宣揚此甲之威能,也是告訴玉京乃至玄廷上層,許多修士可以承擔的事,我們的甲士也能承擔得了,上面大可不必去一味偏向玄修。”

于大匠不禁點頭,這幾年來,因為訓天道章得出現,使得大部分學宮出來的學子,很多俊才都去選擇成為一名修士,反而投身天機院的人越來越少。

天機院師匠乃至一般的工匠,尋常人努力一下,仍是有可能達到的,可是似大匠這類人物,必須要杰出英才才可。

但是這般人都去跑去修行了,誰又來推動造物呢?要是再這么下去,不用太久,幾年乃至十幾年,造物必見頹勢。

并且現在玄修連觀察者一塊都是涉足了,他們也是必須做出回應了。

他想了想,道:“謝大匠,我不懂修道人,這般比斗,我是說,假若是鮑校尉贏了,那些修道人會接受么?”

謝嶠笑了笑,他對著兩名大匠道:“贏者為尊敗者鄙,我出來請教過一些修道人了,他們說是并不會計較彼此身份的。我得說,在我們看來,這并不見得是正確的道理,可既然能為大多數修道人所接受,那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