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子寂站在小舟之上,迎風而立,頭上玉蓮湛湛,長髯飄飄,袖袍舞動,周圍云霧涌涌,看去當真一副得道真仙人的模樣。
他早料到張御不會放過自己,見那遠處劍光過來,自星袋中取出一柄如意,敲擊在了舟首之處,舟下云霧匯聚過來,便將那劍光擋了下來。
這云霧實則別有玄妙,外力過來,能借為己用,他本來是想借得飛劍之力加速遁走,但是這一接觸下來,卻是發現那劍上力量渾然一體,根本借不得半分。
他不敢去與那飛劍較勁,怕被拖在此間,故是再拿如意一敲舟首,加速往外馳走。
這小舟速度奇快無比,許成通在后面拼了命也追不上,反而越落越后,他暗罵道:“老賊居然還藏了這么一手!”
展子寂把許成通甩開后,往下看了一眼,見幽城四下里,一艘艘奎宿來的斗戰飛舟來在圍剿逃離之人。
他暗嘆一聲,此刻他自身難保,自然顧不得去理會這些了,只是自顧自往遠處虛空飛馳,只是飛離幽城才是不遠,忽有所覺,回頭一看,卻見一艘白舟正朝著自己追來,其速竟也是絲毫不慢。
他心下微凜,想了一想,便一撥小舟,往那些正在交戰之中的飛舟馳去。
這小舟極為靈活,且因為不過一丈長短,也不十分起眼,借著那些飛舟為掩護,好似靈活游魚一般在里轉動。
張御站在白舟之中,目光盯著那艘小舟,他與展子寂耳朵選擇卻是不同,凡是看見出自幽城的飛舟,壓根不去避讓,而是選擇直接撞上去。
那些飛舟凡是躲避不及的,立時就被白舟撞了個粉碎。
而比起幽城這里各自逃散之人,奎宿這一邊的飛舟卻是非常有紀律,他們認出白舟是張御座駕,見其正在追殺那小舟,通過芒光傳訊,途中飛舟立刻向兩邊避開,為他讓開了一條寬敞去路。
而位于前方的飛舟之中,則有一個個披甲軍士自鱷梨飛出,結成一片靈性光幕,試圖阻截展子寂。
展子寂撇了一眼,這些光幕在他面前自是不算什么,可他現在要是一旦與這些軍士產生沖突,那肯定會被拖在這里,故是一催飛舟,仗著飛舟小巧,倏地一快,竟是從兩艘飛舟之中穿了過去。
張御見此,意念一動,白舟之上塌融下一個空洞,里面一枚旋轉著的玄兵咻的飛出,亦是從那兩舟縫隙之中跟著穿了出去。
那一枚玄兵在與小舟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就閃爍了一下,隨后轟然爆裂開來。
而與此同時,他自己則是向前一步,身影從白舟之中穿透而出,化光往前沖去。
展子寂此刻則是挪轉云霧,將沖擊過來的力量一收,借勢成為小舟的推力,如此一來,小舟速度反而變得快了一些。
可因為這是一枚能夠破壞神異力量的玄兵,所以爆裂出光與熱顯然也遮擋了他的感應。
而就那猶如烈陽的光芒之中,一個渾身青虹玉霧纏繞,手持長劍的自里踏步而出,身形似緩快實向前一傾,同時拔劍出鞘,隨著一道明光閃爍,已然斬至他的面前!
展子寂也是一驚,他萬沒有想到張御竟會借用玄兵爆裂的機會追至面前,只是他與不同于幽城那些執事,功行終究是高上一層的,在察覺到張御出現之時,就已然法隨心動,調用舟上云霧阻前遮擋。
可當劍光落下之后,他神色不禁一變。
張御這一劍內里蘊藏著更為可怖的力量和威勢,光憑這霧氣根本遮擋不住,甚至連帶小舟都有可能會被一劍斬斷的危險。
察覺到這一點,他當即將手中如意對著前方一點,隨著這法器一亮,他身上法力涌動進去。
而在這三者相合之下,那一劍來勢終被他險險抵擋住。
可他仍是心神緊繃,因為劍修的攻勢一展開,意味著后面還會源源不斷的攻勢涌來,后勁不息,那就不會停止,這是非常難以應付的。
這也是為什么他先前要遠離而去,不肯正面與張御交手的原因。
張御這一劍斬去雖被對面所阻擋,可他欺近敵身的目的已是達到了,后續劍勢也是隨之展開,而每一劍揮去,皆是裹挾著移山倒海之力。
在此劍勢之下,展子寂駕馭的一葉小舟似是陷入了狂風暴雨之中,看去隨時可能翻覆。
可他到底修為深厚,而且眼力高明,對于張御的每一劍都能做出正確的判斷,化消抵擋其中的力量,因為他此刻仍是在不斷飛馳之中,所以每每還能依靠轉折挪轉來配合躲避。
并且他有一點極為注意,每一次都是利用法器護持相助,絕不以自身法力單獨與張御相拼。
他深切的知道自身的優劣,更從先前被張御殺死的修士身上吸取到了教訓,所以每一步都走得極為小心。
可他心中也明白,一味守持之人是不可能保證無一疏漏的,而張御的心力看去也是深若淵海,即便比拼消耗,他都不可能堅持的這一位,若無其他手段,隨時都有可能敗亡。
他急切盤算了一下,意識一動,一個分身化影出現在了一邊,分身法訣一拿,有一匹虹光繞旋而出,所過之處,都是留下了一道凝而不散的白光。
張御沒有去理會,心意一催,驅使蟬鳴劍飛去迎擊,只是一劍之下,便就斬斷了那匹白練。
那化身見此,再拿法訣,白虹被斷去部分霎時消散,斷裂之處再是長出一截來,依舊糾纏過來。
張御眸光一閃,前方攻勢依舊不變,而蟬鳴劍再度對延伸過來的長虹斬去,輕易將之截斷,隨后倏地往前一射。
那化身還待再度運轉法力,劍光卻是從其頭顱之上一傳而過,晃了兩晃,便化為一團煙霧散去。
展子寂神情不變,故技重施,又一個化身出現在了場中,但僅只是堅持了數息之后,又是被蟬鳴劍飛空斬滅。
盡管化身斗戰之力有限,他沒有放棄這等做法,每隔片刻,就會喚出一個化身出來,令其與正身夾攻張御。
這里主要目的,是為了能彌補自身久守之后,可能露出的破綻和漏洞,除此外,這里面還藏著一個更深的用意。
張御此刻眸光一閃,展子寂倒是韌性十足,不愧能成幽城首座之人,在他如潮水一般的攻襲之下,居然還能穩穩守住,盡管這也是借用了法器之助,可換了一人來,可未必能做到這么毫無缺漏。
同時他也能隱隱察覺到,其人能守得這么穩,是因為心中還有堅持,或當是還有手段未曾使出來,或者說,對方堅信這手段使出來后,或能扭轉局面。
兩人又是纏戰了半刻之后,又是一個化身浮現出來,并沖了上來與正身一同夾攻于他。
張御依舊以蟬鳴上去接戰,幾劍之后,就將之斬殺,這段時候的交戰之中,他已是斬殺了接連斬殺了十余個化身,這一次看去也十分平常。
可是這等時候,他卻是棄了前方一直追逐的小舟,而是一轉身,蕩袖一劍,倏地刺向虛空某一處,而后猛然一頓。
過去片刻,那揮指過去的劍尖前方,似有煙氣晃動了一下,展子寂的身影自那里浮現了出來,他望向張御,悵然一嘆,道:“百般遮掩,卻還是讓你破了。”
而與此同時,那個躲藏在舟內的展子寂卻是破散開來。
原來方才那一刻,他利用了換身之術,將自己與化身對換了一次,并躲藏在了一旁,意圖騙過張御,但最終還是沒能成功。
展子寂往后退了一步,而后往那小舟走去。
張御這一次沒有阻攔他,看著其一步步走到小舟之上。
展子寂立于舟上后,把袍袖一展,安坐下來,隨后把頭一低,身上的皮肉筋骨卻是塌陷下來,化作一縷煙氣泊泊散去了,卻是其人用最后一口元氣,自行化散了自己的肉身。
而在小舟之上,除了一齊朽爛的道袍,還有一個星袋留在了那里,并沒有隨其生機一起化去。
張御輕輕一振手中長劍,收了回來,將之歸入了劍鞘之中,再起心意一喚,過了一會兒,白舟自遠處飛來。
他一揮袖,將那一艘小舟送入了白舟之內,而他自己來到主艙之內坐下,并撥轉舟首,往回飛走。
他望向虛空,展子寂身為首座,法力功行絲毫不弱,
若說越道人只是在于奇,失卻了正,而這位兼顧了這兩面,但其人心無斗志,只一味想著逃遁,這一點并不比越道人高明到哪里去。
這或許也是因為其執掌了幽城過久,一直想著著用權謀來解決事端,以至于本能回避正面的爭斗。
從這方面來看,真修不去摻和入世俗之中,其實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但從根子上來說,這也是因為自身修行不夠,道路不明,縱然法力深厚,戰斗力也是不弱,可從道行修為上來,其實還遠不及他此前遇到的白秀。
正思索之間,見迎面有一道遁光過來,卻是隨后趕來的許成通,便打開艙門,放了其人上來。
許成通到了主艙之內,試著問道:“巡護,不知那展子寂……”
張御平靜道:“已為我所斬。”
許成通一聽,頓時放心了,展子寂可是首座,知曉的秘密比他多,這位要是投降了,可比他有用多了。
不過哪怕沒了展子寂,幽城一下,他的作用也是大為減弱,他不由感到了一股危機感,此刻心念一轉,便對著張御一揖,道:“巡護,這幽城還藏有不少珍奇異寶,如今就藏在城樞之中,許某愿替巡護將之一并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