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見他一指點來,內中似蘊生諸般玄妙,而且他能感覺到,無論自己怎樣做,只要還往前進,那么必然會被對方點中。
若只是單純法力襲來,他倒是可以碰上一碰,可這里面還流轉諸多咒力,這等詭譎之術,他卻無意嘗試,心意一轉,身形驟然從半空之中消失。
陸宣和一指落空,不由一個失神,那無數玄妙道理頓從意識之中退去,再也抓不到半分。
此番為了破境,他在來此之前就做了諸多準備,念頭稍轉,便就明白自己方才是因為咒法加深,重藥化解導致法力崩騰,從而推動了心意神氣迸發,于一瞬間接觸了那上境之門,所以才得以窺見到了一絲大道之理。
但這也僅僅只是看到,并不是真正領悟,所以方才攻勢中所生變化不過是靈機一現,而此刻隨著法力如落潮般回退,自然也沒有辦法再使了出來。
可他不覺沮喪,因為這恰恰證明,此境距離自己當真已是不遠了,或許只是再往上稍稍挪去一步,便就能跨入其中!
并且他這一身法力的提升也是實打實的,無由半分虛假,心念電轉之間,他當即化指為掌,伸手向外一按!
一股沛然法力以他為中心向著四面八方推壓而去。
半空之中有燦爛星光一閃,張御出現在了那里,他舉劍一斬,劍刃之上傳來嗡嗡顫鳴,法力好似被分浪一般,從他身邊呼的擦了而去。
梁屹、俞瑞卿此刻并不在近前,可感覺法力涌來的時候就卻是驚濤卷岸,怒拍而來,兩人不敢硬擋,往后接連退去,一直推到了大殿門前。
隨即他們便見到,凡被陸宣和法力沖涌過的地方,無論是殿壁及上方殿頂竟然俱是化為烏有,像是被瞬間蒸空了一般。
他們也是震凜不已,不難看出,此間整個殿臺都是用祭煉過的寶材砌筑的,方才他們雙方無論如何斗戰,都沒有損及分毫,可現在卻僅僅是被陸宣和法力滾過,便被破壞殆盡,可見其法力威能增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張御未去理會這些,陸宣和法力現在固然變得強橫,但還不到他也擋無可擋的境地,現在趁著還能對抗必須制住此人,要是任由其這么繼續下去,那事情反會更為不妙。
待法力波蕩還未完全退去之際,他便身形一閃,再度往內圈殺來。
陸宣和這刻卻不再退縮,法力轉動,對著張御轟然壓來,而這個時候,他身外居然出現了一大團靈光,這與心光相反,法力唯有強大到一定境地后方會呈現出來的異象。
張御這一次卻不曾后退,持劍往前一斬,劍刃之上有光芒閃爍了一下,看去像是半空之中閃過一道霹靂,頓時斬開法力壁障。
陸宣和眼瞳一凝,他沒想到以自己此刻法力居然仍是阻擋不住張御欺近,兩指一夾,再度取了一張符咒,而后往外一擲,這一次,他卻是要設法制拿住張御的遁法!
可就在這一剎那間,張御身上忽有一個一模一樣的人影閃過,看去被咒術落中,留在了身后,而另一個他則是袍袖飄蕩,仗劍而來!
陸宣和這時一按眉心,他束額之上的綴玉忽然對著張御放出一股奇異光芒。
張御本待躲閃,卻發現此光一起,便已落中了他,而受此光一照,頓便感覺到他與陸宣和之間的距離似被無端拉長了許多,明明只有幾步之路,卻好似要許久才能達到。
而在梁屹等人眼中,他的身影似乎一瞬間凝固了下來,并且變得虛幻不定。
這等時候,頂上喀喇一聲,他們抬頭望去,可見整個大臺頂端,出現了一個巨大的云流漩渦。
身為修道人,他們立刻分辨出,這卻是修士氣機升發行至頂巔,以至天人遙感,進而引發出的異象。
陸宣和此刻心中滿是驚喜振奮,方才他雖未能拿住張御,可又是接連兩咒使出之后,卻也是將那最后一縷重藥也是化開了。
此刻他渾身上下氣機翻騰,似有脫離世間之感,可他有一種感覺,要達成此事,自己尚還欠缺一個條件。
他念頭飛轉,假若說自己之前的修行,只是讓法力修為滿溢,好把元神照影承托出來,進而化作元神,那么現在就已是到了臨了這一步,可是要想真正出去,便需另外有力托他,沒有這著一股力,那自己就成不了。
那么力從何來?
他目光一凝,忽然意識到了什么,抬頭看了一眼依舊懸浮在天穹之中的陣盤。
他沒再去管眼前的張御,卻是伸手對著倪翼一指,后者還未等他做出任何動作,便已是感覺一股強烈警兆襲來,急忙往旁側一避,轟的一聲,他身后的殿門霎時化消不見,只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
陸宣和卻沒有放過他的意思,袖子一掃,如江河橫來,這一次,倪翼再也躲避不過,整個人在半空直接爆開成一團血霧,而那陣盤沒有了人駕馭,頓時掉落了下來。
陸宣和感覺那失去的陣力再度收歸自己駕馭,心頭不由一陣暢快,他方才想到,原來自家老師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他早先便有疑惑,為何交給他掌握那個陣樞力量只有這么一點?那其實就是用來助他往前走過那最后一步的,如今天人之力已握,只要這一縷地力加入進來,溝通兩頭,便能天人合機,貫通大道!
他看向眾人,微微一笑,一個元神照影從身軀之中走了出來,而后忽如閃電一化,便即不見!
梁屹身為玄尊弟子,知道眼下已是到了萬分緊急的關頭,他眼中此刻顯現出了一絲決絕,身外遁光一現,就迎著那股法力浪潮往前沖去。
與此同時,他胸口一枚寶珠迸發出一縷縷七彩光芒,這是余玄尊所賜之寶,也就是依靠此物,他之前方才能從玄尊一縷氣機之中逃離出來。
不過在對陣陸宣和后,還一直未曾有過顯露,為的是留在關鍵時刻再用。
這七彩光芒照了出去,前方法力竟是被層層化解,他竟是仗此一路暢通無比,直接沖到了陸宣和的面前。
這個時候,他身軀微微一晃,忽然一分為二,同時變作兩個一模一樣的身影。
這兩個身影凌空而立,背后各自站有一頭易蛇,兩人同時向下一按,剎那間,兩道酷烈而耀目赤光轟然迸發,一齊落到了陸宣和的身上!
梁屹凝視著下方,他早已是想好了,如果這一招不起作用,那么就使出最后一招,焚身以化烈陽,與之同歸于盡,徹底斬斷其人之道!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這一擊下去,卻是打了一個空。
他驀然發現,陸宣和雖然此刻還在原地,維持著一個雙袖張開,仰首看天的模樣,可那身影卻變得異常之通透,渾身上下閃爍著瑩瑩玉光,而他的攻擊好似根本沒有落到其人身上。
這個時候,張御只感覺身周圍光芒一散,束縛頓脫,也是落下身來,站在了平臺之上。
他看了陸宣和一眼,輕輕一揮劍,卻是從那通透無比的人影之中一劃而過,根本不曾觸及其半分。
梁屹神情凝重無比,沉聲道:“此人正神意沖舉,試圖貫通天人,只是凡根猶存于世。”
張御點了點頭,他看過玄廷的道書玉簡,清楚知道此刻是何情形。
現在陸宣和神意氣機已然向那個境界攀升而去,只是還有些許根腳落在此間,沒有能夠超脫出去。
雖然因此之故,他們還能夠望見此人身軀,但雙方其實已不在一個層界之中了,現下任憑他們如何施為,都無可能接觸到此人。
梁屹默然片刻,語聲沉重道:“太遲了,我們已經攔不住他了,如今看來,我們只有等到結果了。”
張御思索片刻,抬頭道:“不,還有一個辦法。”
梁屹急忙問道:“什么辦法?”
張御仰天看去,身上衣袍鼓動起來,道:“莫忘了他用的采伐之道,故是此番天人交感,身不能去,而神卻能往!”
梁屹一怔,隨即回過神來,道:“道友,你是說……”
張御道:“還請兩位道友在此為我護法。”
梁屹吸了口氣,重重點頭道:“好!道友如果未曾做成此事,那么就由梁某來繼續!”
俞瑞卿也是走了上來,默默站在了一邊,顯然也是表明了態度。
張御對二人點了下頭,隨后他站定不動,過又片刻之后,玄渾蟬觀想圖卻是自背后浮現了出來,一時大臺之上滿是燦爛無比的星光。
這無比華美的觀想圖顯現出來之后,銀河般的雙翼扇動了兩下,倏化為一縷煙色霞光,倏地沖入陸宣和身軀之中!
陸宣和雖是天人交感,貫通到了上境之道,可因為是采伐而來,故而實際上是借用外力強行劈開道途,這外力并不屬于他自身,因此其人可往,他人亦可往!
張御以觀想圖寄托自身氣意神心,借此天人之路,前去找尋到其人神意氣機之所在,一旦追逐到此人,兩者便就重新牽連到了一處,在這一瞬間,他便將能手段施加于此人那在世之身上,進而斬斷其上境之路!
當然,他僅僅只有一瞬間的機會,若是這里時機掌握不好,陸宣和反應過來,他就有可能被其破滅神意氣機,那么留在世間的,那唯有一具空殼了。
就在玄渾蟬進入陸宣和身軀之后,過去片刻,他整個人也是變得玉光閃爍,瑩瑩通透了起來。
梁屹、俞瑞卿二人都是異常凝肅地看著他。
而就在此時,一股幾是刺痛心神氣意,無比耀目的光芒從陸宣和與張御二人身上同時閃現了出來。
兩人不覺把眼瞇起,忍不住往后倒退出去,恍惚之中,他們見到張御舉劍而上,向前一步,對著陸宣和一劍斬下!
等到他們再度睜眼看去,張御立在大臺之上,揮劍而過的衣袍大袖飄蕩不已。
而在他的身后,陸宣和的身影先是一陣閃爍,幾個呼吸之后,光芒黯淡,竟是變還了原來的模樣,其人定立片刻之后,頭顱一歪,就從身軀之上滑脫下來,自臺階之上一路滾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