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玄歷三百七十九年,十一月二十日。
密密麻麻的飛舟從天城之中飛馳而出,這一次戰事天城之內出動了十五萬正軍,俱是最為精銳的披甲軍卒,這支軍隊將由署將軍欒秉統帥。
署主洪原秋則坐鎮后方,負責統籌調度及接應諸事。
天城雖然由此只剩下了五萬兵力,可有戴玄尊在后坐鎮,外有大陣護持,仍然十分穩固,唯有地星上稍微空虛了一些。
不過考慮到這一戰上宸天方面也不可能這么輕易放棄,一定也會集中力量用于守御,所以奎宿實際上比平日更為安穩。
此次在正軍之下,尚有征調過來的各地駐軍、征伍以及雇募軍。合計五十余萬眾。
這些軍隊將分別從各個方向上進攻那些充當陣機的地星,占據或破壞此地,給正軍沖擊中心陣樞創造機會。
除此外,軍務署還從奎宿及周圍地星處征召了大批隨軍修士,其中中位修士達到了千余數,同行的下位修士更是達到了上萬,這里面大多數都是玄修。
張御此刻正站在一艘看去十分尋常的飛舟之中,這是由于他那艘白舟太過顯眼,有心人一看便知是他的座駕,故是用此遮掩。
這回并非是負責軍略之人,所以整個大軍具體如何安排的,他并不知曉。
但這一次軍事行動其實相對較為簡單,因為目標就在那里,根本不會躲避,距離看著遠,可也就是十余天路程。
他們所面對的也并非軍隊,而是一群由修道人所組的成松散勢力,這些人或許在小規模斗戰中占據優勢,可一旦擺開堂堂之陣,那就是舍長就短了。
由于現在還不到修道人出面的時候,所以他沒有過多關注外面,而是在琢磨著洪原秋和他所說得采伐三寶之術。
這東西他之前也是在那本玄廷所予的玉簡中見到過的。不過卻是拿來做一個反面的例子,說是下下為之法,因為這種方法完全就是把自外借來的力量融入己身,便是能成就,也別想著能有多大神通手段。
那“人寶”說是借助精氣,其實與祭煉血精是一個路數,說邪法也不為過。
可即便此法再是惡毒,若有修士借此一旦成功,那也是玄尊,所以他定然是要設法阻止的。
此刻艦隊另一端,梁屹看著艙外密密麻麻,似若無窮無盡的飛舟,心中感慨無盡,如此多的飛舟,如此多的披甲軍士,修道人在未曾達到某個層次之前,個人力量在此等大軍并不足道。
他感嘆道:“天夏未來之世,造物當為主流。”
“梁道友此言,我并不茍同!”
梁屹回頭一看,見一名眼目顧盼生光的年輕道人站在那里,他道:“原來是吳道友。”
吳道人走了上來,道:“這些東西不過是能在我輩逞逞威風罷了,若得上境,揮手便能抹去,何堪與道法并論?”
梁屹沒有與他爭辯,而是看向前方,道:“吳道友可知,我本來你欲尋你論法,可惜此次軍署征召,方才錯過。”
吳道人言道:“是挺可惜,我們戰后再論。”
梁屹道:“其實若道友不反對,那么我們現在就可以論法一場。”
吳道人挑了下眉,道:“梁道友,我知道你近日在到處說那什么‘觀察者’于我玄修有利,可是修行之道,在于自身,多去擺弄這些外物可是偏失了根本。”
梁屹道:“何為根本,道心罷了,道心不移,何來失根本之說?一味抗拒,不過是懼怕罷了,似此輩本也守不住正心。”
吳道人倒沒生氣,道:“正心?呵呵,有些意思。也好,梁道友,此戰之后,我可答應與你一論高下,不過條件么……”他略帶戲謔道:“你若輸了,我便用此外物。”
梁屹看他兩眼,沉聲道:“可以!”
奎宿大軍自出發之后,一路推進很是順利,按照軍務署之前的布劃,將那些布有大陣的荒星一座座占據下來,摧毀上面陣機,最后呈四面八方包圍之勢將承載陣樞的虢星團團包圍起來。
此刻距離出動大軍,不過只有十二天。
主帥欒秉看著舟艙之外那顆被白氣包裹的地星。
此星大約只有奎宿的二分之一大小,可就是如此,能從奎宿之外推動進來,也絕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極有可能出自玄尊化身之手。
他心里感慨道:“上境修士果然神通莫測。”
他很清楚,此前那些地星與其說是被他們攻占下來的,還不如說是對方有意放棄的,而現在所面對的,才是真正難啃的硬骨頭。
他道:“準備投放玄兵。”
他命令一下,迅光立刻通過一駕駕傳訊飛舟,由中心向周圍傳遞而去,在短短時間內就傳遍了整支艦隊。
大約萬余艘斗戰飛舟自里飛馳出來,腹下炮口齊齊打開,對準了下方滿布云氣的地星。
隨著下一個命令傳到,炮口之中閃爍出一陣陣煊赫光芒,萬余枚威能宏大的玄兵朝著地星沖撞而去!
由于外層沒有濁潮,所以這些玄兵異常穩定,眾軍卒目注那一道道晶色光芒入流星一般劃過虛空,向著目標而去,可是就在碰到云氣的那一剎那,卻如綻開盛大的煙花,一枚枚提前爆裂開來。
不止如此,仿佛是觸動了什么,云氣滾滾向外翻涌,很快向那些飛舟迫近。
欒秉早知道事情沒有這么簡單,此刻一見到下方變動,便立刻傳令道:“后撤。”
盡管他的命令下得很及時,不過仍是有十余艘飛舟沒能逃離,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了云霧之中。
欒秉轉過身,看向一名站在那里的年老道人,道:“文道修,你如何看?”
文姓道人看有片刻,用平實的語氣說道:“欒將軍,休看那些只是一些云氣,可在陣機撥動之下卻是堅如鐵壁,需得經受住足夠沖撞之力才能進里陣中。
以我觀之,只有少數飛舟能經受此力。最好辦法,莫若于挑選精銳士卒和功行上乘的修士往里突入,破壞陣樞,只是根據此前得來的消息,此舉想必也是對面所期望的。”
欒秉想了想,回頭過來,對著站在身后的一排參事言道:“議一下吧。”
諸位參事輕聲討論了一下,便有人出來建言道:“將軍,這些陣勢既然用玄兵攻不破,那讓我們的軍士沖進去,也只是無謂的犧牲,下來當是由那些修道人出力了。”
他的意見代表了大多數人,大部分參事都是認為這等充斥著陣機變幻的地方,還是交由修道人出面比交給軍眾更為穩妥和合適。
這倒并非他們出于自身立場考慮,而是確然如此認為的。
外層與內層不同,修道人與軍署之間經常合作,也能認識到彼此的擅長和不足。
欒秉再看向文姓道人,道:“文道修如何看?”
文姓道人道:“將軍若是問我,那么我的建言是設法讓更多的人沖入其內,因為越多人入內,陣力便越分散,進入的機會也便越多。”
欒秉慎重考慮下來,道:“去告訴那幾位道修,希望他們出面帶領諸位修士去下方破壞陣樞,我也會派遣兩萬精銳正軍隨同殺入其中。還有,去告知那位張巡護一聲。希望他也能出力幫忙。”
隨著艦隊決定下達,張御這里也是很快見到了傳訊使者,他點頭道:“你回去告訴欒將軍,說我知曉了。”
默坐片刻,他便站了起來,持住長劍便一步步往外走去。
他所乘坐的飛舟此時緩緩移動,將舟身一面朝向虢星,隨著艙門開啟,虛空中那顆白色的地星就呈現在了他的眼簾之中。
他身上心光如火騰升,大氅袖袍無風飄動起來,遮帽下的臉容看不清晰。
他身往前傾,身上轟然一聲,就化作一道玉霧纏繞的光虹朝著下方沖去!
而另一邊,梁屹此刻也是同樣向著那一團白色流霧飛馳而去,他是接到軍署要求之后第一個躍出飛舟的,所以沖在了最前方。
在他身后,則是數以萬計的靈光長焰,里面還夾雜著道道如虹遁光,虛空之中仿若劃過道道璀璨流星。
梁屹看著那些云流,他知道,在陣力激蕩之下,自己無論再怎么強悍的心力都是無法抵擋的,所以必須以最快的速度穿渡下去,不給陣力壓迫自己的機會。
眼見距離越來越近,他意念一動,觀想圖浮現出來,隱隱將自身包裹住,下一刻,隨著他他沖撞上去,頓在那云霧之中洞穿開了一個大洞,當即有一些修士也是跟隨他開辟的通道一個個沖入下去。
而從其他方向突破的修道人就只能靠著自身之力了,有些如他一般成功渡過,也有一些人并未有能安然過去。
可以看到,由于實力不濟,不少人沒有能穿透云霧,而是一頭撞在了上面,強大的力量立時使得他爆散成了一團血霧,精血頓被陣氣收攏了去。
而有的人雖然在一開始取了巧,跟著前面同道開辟出來的通路前行,在穿渡過程中速度不夠快,被彌合的云霧逐漸困住,速度越來越慢,而后被生生壓死在了里面,一應精元血氣俱被吸收。
張御這刻見到此景,他眸光一閃,速度陡然加快,一下躍至眾之前,身外的心光驟然一張,隨著他不斷提升速度,仿佛虛空多出了一刻奪目無比的流星。
而隨著他沖至那層氣霧之上,一股龐然巨力也是隨之壓了上來,表面那一層的云霧竟然生生塌陷了下去,而后一個前所未有的巨大空洞隨之出現在了眾軍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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