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自莊園之中走了出來,他抬目望去,見那道光柱正落在莊園前方的湖水數里之外。
現在差不多是人定時分,夜空之上群星閃爍,而這道光芒仿佛就是從天星之上射落下來一般。
而在那光柱之中,則是出現了一駕豎立著的橢圓形飛舟,舟身之高足有千余丈,通體銀灰色,望去龐大巍峨,異常之厚重。
在等有一會兒之后,那舟身之上分開一道隙口,有一男一女兩人自里走了出來。
當先是一名四旬左右的中年男子,其人眼神沉靜內斂,身形筆挺,身上披著一件天夏古服樣式的寬袖神袍。
而那名年輕女子容貌頗美,披著貼合纖細身形的金屬色內甲,只是神情冷淡,一直跟隨在那男子身后,看上去是其護衛。
兩人腳下各自踩著一面玉浮碟,載著兩人從飛舟之上馳出,越過湖面,一直來到莊園水榭之前停下,并從上面走了下來。
那男子仔細看了一眼張御,眼神深處不由現出一絲驚異。
巡護畫影不允許被泄露,所以他在來時只是在張御的述錄上見到‘玉質清顏,貌若玄仙’這一句評述。
他本還以為只是一句循例修飾的話,可眼下見到真人,卻感覺這并非夸言,這位當真有天人之表,仙人之姿。
他吸了口氣,抬手一揖,道:“是張巡使么?在下魏高,乃玄廷接引使,此行奉玄廷之命前來接迎張巡使。
張御抬袖端手,回有一禮,道:“魏接引有禮了。”
魏高認真問道:“張巡使,外層與內層通路如今已用日行晷打通,不過我們單舟往來,僅能持續一天,不知巡使何時方便登舟?”
張御道:“御已準備妥當,眼下即可登舟。”
魏高欣然道:“好,那便請張巡使和巡使的隨從先行登舟,去往外層還有一段路程,一些事情在下會在路上向巡使再慢慢交代。”
張御點了下頭,他于心下傳聲,李青禾收到之后,便帶著青曙、青曦帶著妙丹君自莊園里出來,來到了他身后站定。
至于青摩,最后決定留在這里照看莊園,張御現在還兼領青陽玄正之位,也需要有一個人在這里替他傳遞消息。
魏高在確認與張御隨行的就只有李青禾等人后,便對身邊的那女護衛吩咐了一下,后者對著后方高高伸出手臂,手腕部位有光芒閃爍了幾下。
片刻之后,就有幾個玉浮碟從飛舟之上飛快懸飄而來,來至張御一行人腳下,便連妙丹君也單獨有一個。
張御心意一動,身軀緩緩飄起,已是穩穩落在了玉浮碟之上。
李青禾及青曙、青曦也是踏了上來,妙丹君十分好奇的用爪子先搭了一下,而后一躍而上,尾巴豎起,蹲在了上面。
魏高與那女護衛這時也是回到了玉浮碟上,女護衛再是一抬手,隨著手腕之上光芒閃過,那些玉浮碟便就帶著一行人異常平穩的向飛舟所在的方向飛馳而去。
青曙、青曦二人盯著那飛舟直看,在遠處他們已是感覺到那飛舟的龐大,而隨著逐漸接近,更是感覺到了厚重巨大的舟身所帶來的壓迫感。
隨著一行人的接近,飛舟下方分開一個隙口,眾人也是橫越過厚重舟壁,進入到了一個龐大空間之內。
這里乳白色的柔和光芒充斥著每一個角落,一座座閃爍著璀璨光芒的拱弧形柱體連接著艙壁頂底各處,可見平臺上有昆圖造物時而飛動往來。
此刻就有兩名役從同樣踏著玉浮碟迎上來,對著李青禾他們躬身一禮,示意他們跟隨自己過來。
李青禾轉首請示了一下張御,得到允準之后,便就跟著這兩名役從離去了。
魏高朝著張御移近過來,朝一個方向做一個請的手勢,道:“張巡使,請這邊來。”
張御一點頭,踩著玉浮碟隨他而行,很快來到了一座弧形柱體之前,并沿著上面的平臺入口往里去,最后來到了一處大廳之內。
魏高下了玉浮碟,對著自己對面不遠的臺座作勢一請道:“玄正請坐。”
張御微一頜首,在那寬長厚重的臺座上坐了下來。
魏高也是落座下來,他對女護衛關照道:“可以啟程了。”女護衛道一聲是,再對張御萬福一禮,就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輕微的震動傳來,可以看到外間的景物從飛快流逝再變得模糊虛化起來,顯然是在高速上升之中。
魏高這時道:“張巡使,我們借用日行晷去到外層,穿行時間大概要用上一天,我受玄廷所托,在此向張巡使交代一些事宜。”
張御眸光微動,道:“魏接引請言。”
魏高這時抬手虛虛一抹,兩人面前頓時出現了一團云霧狀的輿圖,里面密密麻麻的分布著無數星點。
他道:“目前在外層停留的大小天城大約維持在二十萬余座,分別停留在各處地星之上,有若星鏈一般抵抗外層侵襲。
我們以穹隆四象天劃分外層,按照玄廷指諭,張巡使一次要去的地方是乙未天城,其駐留的地星冊表以古名“奎宿”相稱。”
他伸手朝著云霧星團之上某處一指,“奎宿位于西穹天邊緣處,轄下三座懸天軍壘,涵布大小地星百六十余數。
奎宿負責給位于最前沿的婁宿群星提供支援,所以時常遭受上宸天修士和外層諸勢力的侵擾,具體在玉簡和冊表上有寫,巡使可以慢慢細看。”
張御朝那位置掃了一眼,思索片刻,問道:“關于此行,玄廷可有什么關照么?”
魏高此時神情微肅,道:“巡使想必也是知道,我們現如今最主要的敵人,就是上宸天修士。
此輩除了在正面戰場上與我對抗之外,還一直在試圖從內部分化瓦解我們,張巡使到了那里,第一要務就是清查和防備此事。
還有一點……”
說到這里,他略略一頓,肅然言道:“張巡使雖是作為玄廷巡護前往,但在有絕對把握之前,還請盡量不要暴露或公開自己的身份,過去有幾任巡使選擇公開身份,但卻都是受到上宸天修士襲殺而身死。
而且奎宿的當地駐守,肯定也對巡使心有排斥。”
張御心思一轉,點頭表示對此能夠理解。
在條件不充分的情況下一旦表明身份,奎宿那些外層之人哪怕自身無事,也一定是會對他保持戒備和警惕,因為他的身份擺明就是告訴別人,我就是來查你的。
而且身份一公開,這些人也一定會時時刻刻盯著他,這也并不方便他行事。
魏高見他并不反對,神情微松,道:“我們也考慮到張巡使需要一個正式的身份,如今玄廷在外層派遣有不少行走,若是巡使被人懷疑,在有麻煩時可用此身份來進行遮掩。”
他伸手將一份玉冊和印信遞了過來,“這是我們為巡使準備好的印信和籍冊。”
張御將此接了過來,看有一眼后,放入了紫星袋中。
這番安排很妥當,行走盡管同樣不會讓外層那些駐守喜歡,但因為行走只有觀察記錄的權力,并無執查之權,即便暴露出來,也不會那么引人注目。
不過越是如此,越是說明那一方地界上情勢之復雜和此行任務的艱巨。
魏高認真道:“玄廷并不需要張巡使立刻查出什么東西來,只是希望巡使利用好觀職期,先在那里站穩腳跟。
期間巡使可以自己招募可靠人手,也可以向玄廷申請同道相助,這里所耗費的一應財物只要不超過一定上限,都會有玄廷負責承擔。”
張御表示了然,玄廷巡使有一到三年的觀職期。而在此期間,玄廷并不會要求巡使做什么,這其實就是讓巡使熟悉當地情況的一個準備階段。
觀職時間越長,準備就越充分,不過在某些突發情況需要巡使出面的時候,觀職兩年以上的人那就不能選擇拒絕了。
魏高道:“還有一件事。”他伸手在那輿圖之上一抹,上面立時顯示出了諸多文字,還有一個閃爍金芒的眼瞳圖案。
他道:“這是外層設立的‘金瞳署’,張巡使需盡量避免和金瞳署的人起沖突,因為與他們有太多交集的話,可能會提前暴露張巡使的身份。”
張御看了一眼上面所顯示文字,金瞳署就相對于是外層設立的檢正司,不過魘魔寄蟲雖然是外層進來,但在外層反而沒那么大的危害,不過外層的情況更為復雜,金瞳署主要針對的是另幾類敵人。
他把金瞳署的文字檔冊全數看過之后,道:“我知曉了。”
魏高接下來又交代了一些相對不重要的事宜,見已是小半天過去,他道:“還有半天路程就到了,我便不打擾張巡使了。”他起身之禮后,就先一步離開了大廳。
張御在他走后,也是跟隨役從來到了對方在飛舟上為他準備的艙室中,并在中間的玉座臺之上盤膝坐下。
坐定之后,他深思了一下,此行去往外層,除了巡護之事,他還要設法尋找往更上一層去的機緣。
只是還是不知,外層能否找到源能。
轉念過后,他便收拾心神,入至定中。
一夜很快過去,到了差不多天明時分,他感覺到周身緩緩震顫起來,不由雙目一睜,抬頭看向上空。
只見內艙頂璧像融化一樣褪色,而后逐漸逐漸顯露出外間的景物來,頭頂正上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旋渦狀云層,那一道接引光柱正是從那里射下,此刻飛舟正在朝那里飛快接近之中,僅在幾個呼吸之后,整個飛舟速度再是一疾,就轟然朝里沖入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