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等人可以看到,飛舟落去的地方并不是那片陸地,而是靠外的一座島嶼。
實際上這島嶼非常巨大,只是方才俯瞰的時候高度太高,所以在大陸輪廓之外顯得一點都不起眼。
在逐漸挨近之后,飛舟上的眾人發現這是一座火山島,尖錐狀的火山高高立起,周圍圍繞著郁郁蔥蔥的樹木,山壁之上,則是修筑一座座陣列齊整的泊舟天臺。
可即便遠在海上,這座島嶼也一樣大榕樹的虬枝的蔭護之下。
而在島嶼之外,有兩條白色長龍在海上盤旋游走著,似在那里巡弋著自己的領地,在看到光燁營萬余飛舟飛來后,其中一條倏爾飛空而上,與飛舟最前方的玄龍靠近后,兩條長龍頭尾相對盤旋了一圈,似乎彼此交換了一下信息,
而后那白龍就替代了玄龍,引著萬余飛舟往下方而來。
泊舟天臺之上放出一道道光芒,照落到了每一艘飛舟上面,并與之建立了聯系,遠處看來,就像是火山之上散播出了萬道彩霞。
蘇芊的那艘云母飛舟在光芒引領之下,第一個降落在了泊舟平臺之上,隨后身后萬余飛舟,也是一架架陸續降落了下來。
到了這里,蘇芊手按在玉臣之上,似在與誰進行交流,只是片刻后,她眉頭微皺。
過了一會兒,她回頭道:“張士君,你身為夏士,當能隨時離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替你安排一下,不過其余諸位,包括你的隨從還有這位柳先生,恐怕需要先在島上耽擱一天了。”
張御看了看她,聽出了蘇芊的語氣有些異樣,似乎是有什么麻煩,故在暗示著他早些離去。
他不知道為什么,但從其人的語聲和情緒反應來看,這是出于一種善意的提醒。
他權衡了下頭,點頭道:“那就勞煩蘇校尉了。”
蘇芊喚過不遠處一名短發干練的女軍士,道:“這是我的從副溫儀,張士君,她會帶你出去的。”
張御抬袖一禮,和蘇芊、柳光二人各自別過,隨后就與溫儀步出主艙,他并沒急著離開,而是找來李青禾和莫瑞華兩人關照了幾句,這才隨著溫儀往艙門處走來。
艙門往一旁旋開,他沿著踏橋走出了飛舟,現在還處在泊舟平臺的內部,但空曠的弧形廊道用的俱是琉璃玉璧,一眼可以看到外面的景物,透照進來的陽光暖凈舒和,茂綠蔥郁的樹林就在下方,還時不時有鶴鳥展翅從近處飛過。
廊道上有兩排天臺上屬卒分列左右,見他們是從主艙出來的,俱是目不斜視。
溫儀側過一步,做一個相請的手勢,儀態神容恰到好處,用清晰但又不失柔和的語聲道:“張士君,請往這處走。”
張御一點頭,沿著廊道往前行去,溫儀落后少許,跟了上來。
這里的泊舟平臺管束非常嚴格,兩人一路過來,經過了四道驗檢崗,還有兩個巡查哨,不過有溫儀出示的光燁營行軍玉符,一路都是暢通無阻。
兩刻之后,兩人來到了泊舟天臺出口,溫儀將行軍玉符放入了一旁閃著熒光的玉石槽中,另一側艙壁隨之旋開,里面有一只只形如甲蟲的東西,此刻正整齊排列在那里。
張御注意到,這東西大約兩丈長,一人多高,外殼是一層黑色金屬,泛著明亮的光澤,同樣是一個金屬和血肉的混合造物。
溫儀道:“這是天機部專以為軍府煉造的‘昆圖造物’,名曰‘寒江’,它能送到我們直接到對岸,當中不會有人攔阻。”
她把軍玉符拿下,走到一只寒江蟲前,用手指一敲,霎時一道明光閃過,那上方甲殼以堆疊方式往兩旁層層分開,露出了里面的黑色軟座,便側身道:“張士君,請。”
張御走了上去,并在軟座之上坐下,便立刻覺自身被微微包裹住,感覺較為溫軟舒適,倒不像外表看起來那么冷硬。
溫儀隨之坐了進來,她把手放到前方的玉臣上,甲殼緩緩收攏,但是視線并未受到阻擋,雖然微微黯了一下,卻依舊能夠清晰看到外面的景物。
她這時似想起什么,看了看張御,道:“張士君,稍候若是遇上什么事,請勿動用法力心光,交由我來處置便好,若還請包涵。”
張御微微點頭,他看得出來,這個造物也是半個生靈,其顯然與之前所乘坐的飛舟不同,內部經受不起心光力量的沖擊。
溫儀纖手再是一搭玉臣,寒江整個身軀微微支起,從艙中穩而快的爬動出來,到了外間,兩排透明薄翼自兩端分出,快速振動起來,片刻之后,已經騰行在空,它靈活的在藤枝密布的林地之中穿梭,待從島上樹林之中出來,速度陡然加快,往對岸陸地飛馳而去。
張御注意到,在海面騰掠的時候,時不時亦有類似寒江蟲的造物飛過,顯然是海上巡守,不過一如溫儀所言,沒人上來攔阻他們。
不過寒江蟲并沒有往人口密集的城府中去,而是往一旁偏離,在行馳數個時辰之后,在臨近傍晚的時候,在一處郊野穩穩停了下來。
寒江上方的甲殼分開,溫儀自里走了出來,站在一側,道:“張士君,前面是巨州安壽郡下的蘆良鎮,距離位于巨州的青陽玄府已是不遠了。”
張御此刻也是走了出來,他望了一眼四周,才道:“溫從副,方才在舟上我知不便多問,蘇校尉要我先走,是為了避開什么?”
溫儀沒有回避他的疑問,認真道:“是為了避開‘檢正司’,他們對于修煉者并不友好,特別是對于張士君這樣擁有強大神異力量的中位修士,更可能被他們所針對。”
她這時從腰槽中拿出一本小冊,雙手捧起,遞至前方,道:“這是關于檢正司的一些記述,是蘇校尉讓我交給張士君的。”
張御接了過來,看了一眼,便收入了袖中,而后抬手一禮,道:“多謝溫從副一路相送。”
溫儀身為光燁營軍士,本當行軍禮,可她此刻卻是萬福一禮,儀態優美自然,她道:“張士君言重了,祝士君一路平安。”
她與張御別過后,回了寒江之上,片刻之后,薄翼振動,便又飛騰而起,往來處歸返了。
張御往遠方望有一眼,天邊的夕陽正懸掛在平原之上,霞暈晚云,風送清爽,道邊幾株挺拔的楊樹被鍍上了一層金紅色,他看了看前方一處屋舍連綿的小鎮,便往那里走了過去。
此時他的腳邊傳來喵的一聲響,妙丹君現出身影,在那暖融融的夕陽光芒中跟隨在了上來。
就在張御離開泊舟天臺后未久,一隊穿著黑色棱織服,身背銃劍,戴著黑色皮手套的走了進來,無論男女,他們面色都是透著一股嚴厲肅穆,令人望而生畏。
其中一個臉龐輪廓分明,眼神犀利,神情冷硬的中年男子看了一眼正要走出來的人眾,他抬手示意了一下,身后的人立刻涌了上來,封鎖住了驗檢口。
他冷聲道:“分頭檢查,不要漏過一個人,所有人都必須采血檢驗。”
這時有一名隊卒跑了過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神情一變,哼了一聲,命令一個從副走在這里,自己則帶著兩個人直接往云母號停泊的地方而來。
艙門前守衛見他過來,倒也沒有阻攔,直接放他入內。
中年男子沿著艙道走到主艙之中,見蘇芊坐在軟椅之上,修長雙腿交疊而放,正愜意的喝著一杯熱飲。
中年男子看著她道:“蘇芊,我要一個交代。”
蘇芊略顯慵懶道:“你想要什么交代?”
中年男子厲聲道:“這舟上有一名中位修士,你為什么放他提前離去?而不經過我檢正司的檢查?你這樣是違反了青陽律令!萬一這個人有問題,你知道會造成多惡劣的后果么?”
蘇芊一挑眉,道:“鄭糾,別給我戴帽子,我可沒有違反規矩,這位張先生是一位夏士,按照天夏大律,夏士若非國召,則有‘避禮不拜,審置不往’之權,還有,我是光燁營玄甲校尉,你要覺得我有罪,那就去找凌霄軍監軍,沒事別來煩我。”
她放下熱飲,“哦,對了,那位張士君應該是去了青陽玄府,你要是有膽子,大可以去玄府拿人么。”
鄭糾冷冷看她幾眼,道:“走。”
他轉身就走了出去,他身后一個隨從道:“司查,我們就這樣算了?”
鄭糾冷聲道:“光燁營屬于凌霄軍,我們現在不好拿她怎么樣,不過監御使如今正和玉京溝通駐鎮軍的審置權,她得意不了多久了。”
隨從道:“那司查,走掉的那個人怎么辦?要追么?”
鄭糾的眼睛瞇起,道:“夏士……哼!你先查一查這個人在哪里落腳,我們先把眼前的事處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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