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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御現在只需一個蓄勢出手的機會,若單獨由自己來做,這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需要再慢慢找尋機會,可要是有人在旁邊牽制,那就相對簡單了。
他退遠些許,將手中的蟬鳴劍再度抬起,心力往里灌注,只是片刻間,這把劍就嗡嗡顫鳴起來,上面有光芒逸電閃爍起來。
桃定符和英顓兩人見到這一幕,根本無需言語交流,只看他心光的涌動方向,便就明白了這里面的用意。
于是兩人當即往下一墜,到了安神近處,就各起手段往其身上轟落而來,兩人的攻擊俱是勢大力沉,而且大部分時候都是朝其面部招呼。
這并不是為了對其造成什么傷害,而且從方才攻擊就可以看出這也很難做到,所以現在只是干擾判斷,并且撼動其身軀,以為張御出手創造機會。
張御在經過一段時間的醞釀之后,手中的劍已然化作純粹了光芒,而劍身周圍的三尺空間之內,仿佛形成了一個空洞,仿佛一切光、氣、聲等諸位都是消失不見了,而在更為外圍,光線變成了細密的刺芒,像是每時每刻都有難以計數細雨與水面產生著激撞。
而他抓住劍柄的手,連帶著他近處的一部分身軀,都好似一起消失無蹤了,長空之中,似只有那一抹凝光。
大氣之中忽然多了出來一種深重的壓抑感,英顓和桃定符也是一樣感覺到了,明白這是他出手在即,他們也是同樣加快了出力。
安神這時忽然又一次抬手擋在了自己的頭顱上方,這是祂再度感受到了威脅,故是本能選擇遮護。
不過桃定符和英顓兩人的攻勢盡管無法攻破他的體軀,但在巧妙的運力方式下,卻是不難將他龐大的身形及肢體撼動幾分,這就迫得其不由自主露出一些遮掩不住的空隙來。
張御在把心力灌注到極限后,那蟬鳴劍忽化流光,驀然脫手飛去,這一次,他沒有刻意驅用,也不是任意放縱,而完全是這把劍器在氣息蓄滿了到了極點,進無可進之后的爆發。
這把劍器自行尋著那冥冥中一點感應飛去,只是一閃之前,就從安神的指縫之中穿過,并從其額頭之上一下沒入了進去。
安神頭顱往后輕微的一仰,雙眉之中出現了一個道淺淺的幾乎無法看到的豎痕,但是這個痕跡只是出現了短短的片刻,就又緩緩收攏起來,可是其凝定在了那里一動不動。
這一刻,桃定符和英顓似是感受到了什么,都是不約而同停下了手,場中一下變得安靜了下來。
張御飄在半空之中,雙目緊緊凝視著安神,好似這一劍并沒有因此而結束。
心劍,而是為了斬殺那一縷意識
過了很長一會兒,安神的雙目之中忽然爆出一陣光芒,腦袋猛地向上抬仰,其上出現一道道蛛網般的光痕,并且越來越密,越來越亮,待得整片光芒幾乎將他頭顱幾乎淹沒時,轟地一聲,一道劍光倏爾遁破阻障,射入長空之中!
這道劍光在天穹之上一個盤旋,就又一閃,眨眼間回到了張御身前,他伸手上去一拿,另一手上去一撫,口中道:“不負此身修行,還得萬里清平!”
隨他話語落下,安神的巨大的身軀似乎失去了支撐,緩緩往前傾倒,最后轟隆一聲,重重摔倒在了大地之上。
桃定符看著這一幕,過了一會兒后,忽然笑了一笑,將劍一拋,任由其回到自己背后劍鞘之中。
英顓看著下方,凝注著下方安神那龐大的軀體,忽然說了一句,道:“祂還沒死。”
張御道:“是的。”他抬首望向天空之上正劇烈涌動的云潮,道:“還沒有結束。”
鈞島,此是騰海之上距離瑞光城最遠也是最大的一處島嶼,此處與之前張御發現的神像之島相仿佛,看去似是一處高起于海面的大臺地,大約有五萬余天夏人居于此處。
夏士之中的況公就長居在此。
此時這位老者卻是站在海島一處高塔之下,迎著撲面而來的海風,任由頭巾和袍帶被卷揚起來,眼睛瞇著,似在看著什么。
而一個玄府道人正站在高塔之上眺望遠空,其人雙目更在閃爍不止,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從高處縱下,并急步走了過來。
況公問道:“胡玄修,怎么回事?”
胡玄修面上帶著驚悸之色,道:“海嘯,是海嘯,非常大,幾是連天接海,正在往鈞島這里過來。”
況公追問道:“還有多久之后到這里?”
胡玄修盤算了一下,抬頭道:“至多還有半個時辰。”
況公神色一凜,立刻關照身邊的隨從,道:“快,快去通傳令君一聲,還有,讓所有人都躲到白船里去!”
白船每一艘都可容納數千人,這種船形如大鯨,可以沉入海下,更可承受海嘯冰山的撞擊。
這種船一開始當年渡來東廷攜帶在大舟上的,此物平日可用橋梁與島嶼勾連,與島外陸地一般供人停留居處,關鍵時刻便能用來躲避各種危機。
所以后來幾十年中,又陸陸續續運來了一批。
如今每一個居住有天夏人的島上都布置有這種船只,在鈞島之上就有二十二艘之多,足可容納下島上所有人。
但是況公的神情依舊不輕松,這僅能保全一時,因為他們并沒有足夠的食水來維持所有人生存。現在只能期望天夏祖先庇佑,助他們挺過這一劫難了。
此時此刻,不止是鈞島這里看到的海嘯,騰海之上的多處無人海島之上的火山動蕩了起來,滾滾煙塵被沖到天穹上方。
瑞光城中,張御能感覺到,這里地震并沒有因為安神倒下而消失,而是越來越劇烈了。
這是因為安神在從禁束之中出來,因為意識混亂,自身所具備的龐大靈性在出來后便失去了制束,遠遠的發散了出去,且這并不會因為其被擊倒而消失。
若是放任不管,那么等到這些靈性宣泄完畢后,留下的將是一片殘破的都護府,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在這場變故中喪生,所以現在要做的,就是設法將之收束起來。
他對著桃定符交代了一聲,就一轉身,化光一遁,倏忽間來至治署大廳之中,站到了那個巨大的腦顱之前,可以看到,原本里間幽藍色的光芒已是變得極為微弱,幾乎是不動了。
安神還沒有真正死亡,只是被他斬殺了那個占據其身軀的主要意識,并且自身也遭受到了重創,所以此刻又還為一片虛無,陷入了以往的沉睡之中。
現在,他要設法重新導引其意識,主動將那靈性力量收攏回來,就能消弭這一場即將到來的災難。
只是困難的是,要想灌入做到這種事,并不是灌入一個意識那么簡單,而是需要持續施為。
這就有可能和安神較勁了。
不過這個時候,此間只有他的修為最高,所以也只有他來做這件事了。
他伸手入袖,將兩枚“陽樞”拿了出來,分別往那腦顱上一插,而后摘下了手套,
深深吸了一口氣,凝定心神,片刻之后,他雙目一睜,起雙手上去一拿,手掌猛然抓住了那兩枚“陽樞”。
就在那意識交融的那一剎那,有許許多多支離破碎的畫面如海潮一樣沖涌進他的腦海之中,似要將他的意識淹沒,可他謹守心神,如海中礁石一般挺立在那里,牢牢維持那一點靈光不滅。
在挺過了海潮的沖擊之后,他看到的是一片扭曲而混亂的意識,仿佛來到了一個狂躁瘋狂之人的夢境之中,周圍布滿了仿佛能將他撕碎的風暴,不過這個意識現在千瘡百孔,故他小心避開那些兇狂的亂潮,尋隙而入,并進入到了這些意識的最深處。
這里存在一個完全寂靜的孤島,到了這里,他就把自己的意識緩緩沉入進去,并開始緩慢的引導。
與此同時,那游散在天地之中的龐大靈性力量也是開始被有序收束了起來,不再是如之前一般狂亂了,仿佛一張起皺的紙被重新撫平,那些被引導出來的力量在此安撫之下又逐漸沉寂了下去。
鈞島之上,滔天海嘯在距離海島還有上百里的時候忽然崩塌,而后化為一場傾盆大雨傾瀉在大海之上,那余波也似被一股無形力量按下,并沒有一氣發泄出來,而是一點一滴向外釋放著。
各島之上火山之上的煙塵在噴涌了一會兒,又重新陷入了寂靜,只是仍有些微的震蕩時不時掀動著周圍的海波。
許久之后,蟬鳴劍忽的放出了一聲悅耳的輕鳴,張御一下清醒過來,他當機立斷松開了手,并往后退后了幾步。
此時他伸手揉了揉眉心。
方才在與那安神的意識接觸時,他看到了許多東西,一些還清晰留存著,可有一些現在卻是怎么也想不起來了。
他很清楚,這應該自己主動排斥的,因為有些東西很可能已是超出了他自身的承受范圍,并不是現在就能輕松接受的。
不過在記得的那些東西里面,有一些對他來說其實也非常有用,這也算是一個意外收獲了。
只是這種的收獲風險太高,他實在不想再來一次了。
此刻他長長呼出了一口氣,就算是他,在經過了一場意識層面上的交鋒和運使之后,心神也是感受了一陣疲累,原本外擴的靈性也是退縮到了身軀之內。
他抬頭看向大廳敞開的頂部,上方是萬里無云的天空,那明凈澄澈的藍天好似經過了一場洗刷,讓人心神一陣通透,不由生出一種安舒寧靜之感。
他轉頭一觀大廳之中的水漏,發現距離自己進入這里,竟已是過去整整三天了。
他伸出雙手,把自己遮帽摘下,就往外走去。
他獨自一人沿著廳廊行走著,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上回蕩著,任由心神懶洋洋的沉在那里,盡可能的享受大戰后的放松。
他一直來到了治署前廳,見大門緊閉,便伸手上去一推。
隨著兩扇大門隆隆向外開啟,光芒一下從外面投照進來,然而他在邁步走出去的時候,卻是意外發現,治署的廣場之上此刻已是站滿了人,似是在那里等著他。
他目光望過去,這些人中有治署的事務官吏,也有泰陽學宮的師教,還有玄府的玄修,更多的則是瑞光城中的普通民眾。
這些人中,有他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
但所有人都有一個身份。
天夏人!
而當看見他從自治署之中走出來時,廣場上的所有人卻是一同抬起手來,雙手一抱,左覆右上,身軀向前一傾,深深對他一揖。
此時并無喧鬧之聲,可千百人同施一禮,卻是顯得異常莊重。
張御微微抬頭,看了所有人一眼,稍稍吸了口氣,雙臂抬起,背脊挺直,把大袖一展,而后雙掌一合,同樣還去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