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行走在密林之中,在他的前方,有一個土著祭祀拿著心枝在那里引路,而兩個原本十分暴虐的圖瓦半神此刻則一左一右,非常老實的在后面跟著。
張御此刻發現,自己之前走出白地的時候,可能方向稍稍偏向了東北一些,不過沒有問題,現在已是改正了過來,等找到了安山,也就是多飛遁片刻的事情。
在走了許久之后,前面那個祭祀忽然停了下來,他轉過身來,彎腰道:“偉大的神明,塔魯樹告訴我,前面的路被堵住了,我們是不是繞路?”
張御看了過去,見前面被一根根水桶粗大的藤蔓攔阻住了去路,而下方則是黏重厚實的沼澤,看著不好通過,再往左右看去,入目所及,幾乎全是這樣的藤蔓,似乎必須繞行了。
他沒有回答,走上了去幾步,伸手按住劍柄,可正要拔出劍刃的時候,想了一想,卻是又將手放下,隨后目注前方,口中喝道:“敕退!”
在場之人,包括兩個圖瓦半神、那個土著祭祀,還有莫隊率仿佛聽到了這兩個字,可又仿佛什么都沒有聽到,所有人的頭腦都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與此同時,前方的藤蔓一陣搖擺,而后轟隆隆的聲響傳出,一根一根接連伏倒下來,并在沼澤地上鋪出了一條長達數里的寬敞大道出來。
那個土著祭祀目瞪口呆,隨后扔掉心枝,對著張御跪了下來,不停膜拜起來,兩個圖瓦半神也是迷迷糊糊跟著跪了下來。
莫隊率看著這一幕,也是無比激動振奮,她看著張御的背影,想了一想,同樣半跪下來。
張御往遠處看有一眼,便一腳踏上了這條藤蔓道路,繼續往前邁步行去,那個祭祀眼里滿是狂熱,馬上站起,招呼兩個圖瓦半神跟上。
莫隊率把背后的東西往上送了送,也是大步跟了上來。
一天之后,都府以大都督的名義宣布,都護府將與眾神一同建立神國,凡是都護府的子民,皆可一同沐浴在神光之下,但如果不愿意留下的,也可行自行離去。
因為怕引發激烈反抗,這里面并沒有提及要拆除學宮、玄府及望夏臺,只是準備在一部分人撤離后,再慢慢做這個事情。
消息在傳出后,全城一片嘩然。
東廷都護府排斥異神多年,可現在一聽要與異神合盟,建立什么神國,也是群情洶涌,立時引發了很多人反對。
只是現在整個瑞光城都已是被神尉軍和自外調集入城的土著蠻兵控制起來了,再加上治署的配合,現在城中除了少部分人設法在暗中串聯反抗,其余人都是無力發聲。
此等情況之下,在安巡會傾盡全力的安排下,將會中船只全數自海上調來,一艘艘停泊在港口附近之外,開始把不愿意留在城中的天夏人陸續送走。
玄府一眾玄修在得知都護府要建立神國后,半數以上的人都認為應該留下反抗異神,但是也有不少人認為應該保存實力,覺得不如先跟隨項淳去往海上,等積蓄夠實力,再回來奪回瑞光。
一番爭吵下來,結果就是項淳帶著一部分人離開了玄府,登船往海上而去,而許英則是帶著余下的玄修繼續留守此處。
而在泰陽學宮這里,大部分師教和學子在遲學監強令之下離去,而他自己則是決定留下來,包括學宮之中的所有學令,也都是留了下來,他們決定用自己的方式去對抗異神。
嚴魚明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學宮道路上行走著,在走到了張御在居處后,他停了下來,雙手抬起,對著門扉鄭重一揖。
大門被自里打開,李青禾自里出來,道:“嚴郎君怎么站在門外不進來?”
妙丹君從他腳邊探身出來,仰著小腦袋看著嚴魚明,這是這頭小豹貓第一次沒有躲著他。
嚴魚明道:“李小哥,外面的事你知道了吧?”
李青禾道:“知道了,但是先生不回來,我是不會走的。”
嚴魚明認真道:“我也不想走,我還記得當初我奉命護衛司吏衙署的長吏,異神到來的時候,我無力反抗,甚至連動也沒法動,可是我現在有能力了,身為玄府弟子,我有責任去對抗這些異神,而且身為老師的弟子,老師應該不想我就這么逃走的吧?”
他移過目光,沖著妙丹君笑了笑,抬手搖了搖,身上一道光亮隨之騰起,隨后他轉過身,對著李青禾再揮了下手,就在后者的目送下往玄府方向趕去。
學宮另一邊,鄭小郎君正提著行李,和顧伯一起走出往學宮外走去。
顧伯道:“小郎,我拿這么多東西,來幫你拿吧?”
鄭小郎君推辭道:“顧伯,我現在可不是普通人了。”
顧伯笑瞇瞇道:“是啊,小郎君也長高了,長壯了。”
鄭小郎君在要走出學宮大門的時候,他往后看了看,忽然站住,情緒低落道:“顧伯,其實我不想走。”
顧伯嘆了聲,道:“顧伯知道,可是鄭家這一代就你一個人,夫人還心心念念想著你回去,你有一年多沒見夫人了吧?”
鄭小郎君遲疑道:“可是我的同學,我的同門,我的師長都在這里,他們都沒走。”
顧伯語重心長的勸說他道:“你讀的書多,大道理你比顧伯懂,可顧伯知道,你要是在這里出了事,又讓夫人怎么辦?她就你這么一個兒子,而且出來的時候,你的師長同學不是也都沒有怪你么?”
“是啊,你早點回去,這里有你叔叔我呢。”隨著一個聲音傳來,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笑著走了過來。
鄭小郎君回頭一看,驚喜道:“叔叔。”
鄭高走上來摸了下的他頭,道:“小瑜兒,長輩還在,哪里輪得到你出頭?從哪里來回哪里去吧,鄭家有我在這里就夠了,等你再長高點,再來撐門梁吧。”
顧伯連連點頭。
鄭小郎君想了想,對著鄭高一揖,道:“叔叔,小侄知道了,你多保重。”
鄭高笑道:“你放心,你叔叔我惜命的很,難得有這么多人留下來陪我說話,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走吧,早點回去,替我給家里報個平安。”
鄭瑜認真道:“叔叔,我會帶到的。”
“嗯,走吧。”
鄭高站在學宮門口的臺階上,看著主從兩人一路行去,直到看不見人影,他這才收回目光,隨后對著門前望闕的上守衛一拱手,在后者正容回禮之中,他便往學宮方向回轉。
夜半時分,都府內堂之中,楊玨正在長案上睡覺,王恭坐在地上打坐,柳奉全則是靠在椅背上休養精神。
由于楊玨已經簽了貼書,而且大都督令也傳遞下去了,這里對他們的監視已經不像兩天前那么嚴厲了。
雅秋女神這時忽然睜開了眼睛,她站了起來,并往門口走去,那兩名守在門口的神尉軍正在打瞌睡,可察覺到動靜,可是警惕的看過來,但是隨即他們忽然覺得一股莫大壓力傳來,轉瞬就失去了知覺。
王恭第一個醒覺,他看到雅秋女神的舉動,上前推醒了柳奉全,又設法小聲喚醒了楊玨。
雅秋女神推開大門,回首道:“跟我來。”
王恭一把抱起睡眼惺忪的楊玨,緊跟著雅秋走了出去,柳奉全雖然年紀大點,可腿腳一點也不慢,快步是跟在了三人后面。
而往后府走來的一路上,到處都有值守的神尉軍軍卒,但是一接觸雅秋的神力,就一個個栽倒在了地上。
可是雅秋臉上一點輕松也沒有,因為她知道,她的移動是瞞不了與她一樣強大的那些人的,所以在出去一段路后,也就不再避忌,運用神力托住三人快速往都府后方而來。
治署大堂之內,鄧明青和朱闕正在商議后幾日排布的人手,這個時候,朱闕忽然站了起來。
鄧明青抬頭問道:“怎么了?”
朱闕道:“尉主,那個強大神性力量在移動,我懷疑他們要逃跑。”
“逃跑?”
鄧明青一轉念,問道:“往哪里跑的?”
朱闕感覺了一下,道:“在往都府后方去。”
“后方,那里……
鄧明青忽然眼神一厲,他已是反應了過來。
“不好,烽火臺!”
他面容近乎猙獰道:“快,快去阻止他們!一定要阻止他們!”
他話音才出,朱闕身影一晃,已是飛騰出去了。
雅秋女神已經感覺到,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在飛快向著自己這里接近。
她還沒有開口,王恭這時已是將大都督楊玨交到她手里,道:“你們走,我來阻擋。”隨后他轉身面對著氣息到來的方向。
雅秋女神對他點了點頭,她帶著楊玨和柳奉全兩人飛快來到了望夏臺之前,在一把推開這座高大建筑的大門后,他們就沿著一條向上的階梯進入其中。
十來步后,他們就進入了一處寬闊的空間之內。
柳奉全也是平生第一次進入到望夏臺中,他抬首看向上方,那里全是一塊塊金色的琉璃塑造,一塊塊直邊琉璃片拼疊出一個不斷向上收攏的穹形頂,好似望去一個無線深遠的虛洞之中。
而在中間,卻是一個半圓形狀的金屬罩殼,上面雕琢著細密華麗的紋路。
雅秋女神打量了一下,道:“還是幾十年前的老樣子。”她對著柳奉全道:“我立過誓言,神性附身的時候,不可碰觸這里面的東西,還請柳公府推動那一邊的機閘。”
柳奉全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見那里有一個粗大的板桿,他點了點頭,走上前去,雙手握住,使力往上一推,片刻之后,就聽得泊泊聲響,好像有什么液體從上方沿著墻壁流淌下來。
隨后整個望夏臺的內部傳來一陣陣機括聲響,環形墻壁上的燈光一盞盞亮了起來,同時正中間那個金屬罩殼向兩邊分開,有一個方整厚重的石臺從下方升了起來,它有一個傾斜的角度,上面雕刻著象征天夏的玄渾蟬翼紋,而就在蟬身正中間,有一塊圓形玉板,內有一個手掌形狀凹陷。
雅秋女神放下楊玨,對他道:“把你的手給我。”
楊玨老實把手遞了過去,雅秋女神起手指在手掌上一劃,頓時有鮮血流淌了出來。
柳奉全一驚,道:“你這是做什么?”
雅秋女神道:“點燃烽火,需要用到歷代都督直系傳人的血作為引子,”她面容這時嚴肅起來,對著楊玨道:“你聽著,你的祖父和父親早已這里準備好了一切,現在不用你做多余的事情,你走上去,把手放在那個掌印上,心中呼喚天夏就可以了。”
楊玨小臉認真,重重嗯了一聲,他看向那個石臺,就沿著臺階小跑了上去,一直來到那玄渾蟬翼紋前站定,他回頭看了一眼兩人后,轉過身來,伸出帶著鮮血的小手,往那個手掌印上慢慢放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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