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義亦精通兵法,知曉過猶不及的道理。所以車隊的速度,只是悄然增快了些許。六十多個護衛,也與之前沒什么兩樣,半點形跡不露,
整整一個時辰,張義都在提心吊膽中度過。好在車隊總算是平安穿過了這十七里路程,接著車隊就偏離了馳道,一路南下疾行十數里,到達了嬴沖預定的那處宿營地。
這是一個有著兩個峰頭的小山包,中間隔著一條深峽。張義將武威郡王府一行人安排在內側的峰頭,而安國公府這八十余位護衛,則駐營于外圍的山包頂之上。
地圖中這里名叫雙頭山,地形特殊,外圍的峰頭稍高一些,呈內弧形狀,隱隱將內側的山包頂圍住。
而就在扎營之后,安國公府的八十余號人,都紛紛穿上了墨甲。這些都是嬴沖精心豢養的精銳,二十四位武侯境,都有一身五星墨甲‘撼山’。至于其余人等,實力雖是稍弱一線,可也同樣裝備精良,都是清一色四星墨甲‘遠鋒’與‘盾衛’,前者遠攻,后者近戰。
五星以下的墨甲,無法覆蓋全身,可武者穿戴之后,戰力依然能遠超普通步卒,尤其那三十位‘遠鋒’,都是選自擅射的高山閃族,射術驚人,手持五牛之力的大弓。配合特制的破甲箭與爆裂箭,二百步內,便是五星六星階的墨甲,也恨難抵御。
除此之外,嬴沖居然還帶來了四尊百牛弩,這是軍中才有的殺器。
張義指揮著這些人,先是在半山腰處挖出了一條深打四丈壕溝。而后又在深坑內圍就地取材,堆土成墻。墻里面覆蓋上砍伐得來巨型圓木,插入地底十丈為樁,而外面的泥土,也以嬴沖攜帶的幾張‘化石符’強化過,雖是簡易,卻極其堅固。又還有各種拒馬,柵欄與女墻等等。
做完這些之后,張義就又大肆縱火,將山包下的那些樹木一并燒光。使這附近瞬時火光大起,煙霧升騰。
當這些應敵的準備,一項項做下來,遠處武威郡王府之人也已察覺不對。
“他們這是在準備應敵?”
葉凌雪只看了片刻,就已知究竟,再掃望了四方一眼,也猜到了那邊的打算。
她雖是深閨女子,可雙河葉閥畢竟也是將門出身,耳濡目染,見識不凡。目中不由發出了幾分贊意:“這營地的位置,倒是選的不錯。”
不說外面那山包的易守難攻,光是對她們這群人的安排,也極是巧妙。有回護之意,也有防范之心。
若是真有賊人,要選她們這邊下手,那么就必須得繞路不可。且這邊山包,都在對面安國公府那些護衛的弓箭籠罩之下,幾無死角,正可對他們施以庇護。
可如她們要對那位安國公是在生出不利之心,也同樣無可奈何——必須先跨過前面著條下溝,且一樣要面對安國公府的箭雨覆蓋。
“的確是深諳兵法,布置老道。”
負責護衛這次葉凌雪出行的,是一位名喚葉山的中年漢子。修為九階,老于軍伍,只看了一眼那邊的動靜,就已贊嘆不絕:“這些護衛也都不錯,可比擬軍中精銳。陷坑,寨墻,拒馬居然都只用了兩刻時間,還在準備著礌石滾木。聽說那張義在入安國公府前,乃是軍中校尉,武力強橫,前途廣大。沒想到這位的用兵之法,居然也是如此出眾,我真為他可惜。”
——似這等將種,居然淪落到為人看家護院,豈不可惜?且那張義跟隨的,還是注定將要失爵,前途暗淡的廢人。對了,那也是他家小姐的夫婿,也同樣是日后他葉山的主人。
搖了搖頭,葉山又轉過身道:“我不知到底會不會有賊寇來,不過那邊既有這樣的布置,已無需擔心。沒有兩營之軍,拿他們不下。不過我們這邊,也需做些準備。”
大秦軍制一營三百人,兩營就是六百,有五星墨甲六十。在葉山看來,除非是六倍以上的軍力,才有可能將對面山包上的營地拿下。
“凌雪不懂軍陣之法,此間一切,都交給山伯了。”
葉凌雪朝葉山斂衽一禮,鎮重的拜托。之后她目光,就又帶著幾分疑問的,看著對面高了大約二十丈的山頭。
想到這番布置,真是出自那張義之手?
葉山雖是這么說了,葉凌雪卻是下意識的想起了,不久前她那祖父之言——嵩陽書院召集諸弟子以幻術試演兵法,結果以嬴沖為第一。戰無不勝,嵩陽書院內諸多英才,竟無人能以同等兵力,在他面前支撐兩刻。
當最后一抹陽光在天邊消失之時,一座簡易堅固的營寨,就已聳立在這座山包頂上。
在嬴沖看來,讓張義去擔任一衛,一旅之將,可能還欠些火候。可他這位護衛副總管,卻是一位極好的助手。
嬴沖實戰的經驗幾乎沒有,這次也就只能是動動嘴皮子而已,可張義他卻能一切都按他的心意布置妥當。且還補足完善了他一些思慮不周之處,在短短一兩個時辰內,就已建起了這固若金湯的營地。
之后的時間,嬴沖并未再進入那煉神壺內修行。而是早早在車上入眠,準備養足精神。其余人也是如此,只除了十幾個并未經歷過沙場之人有些緊張,難以入眠之外,其余的護衛,也都是早早的睡下。
張義可能也是料到了這情形,讓幾個新人值守,其余人則安心睡覺。還有那些睡不著的,就繼續準備石塊與滾木。
直待得二更之時,嬴沖才被外面的動靜驚醒。立時就提著他那尊裝著‘寒武甲’的聚元匣,走出了馬車。
距離摘星神甲認主還有一個多月,這本該是他繼續韜光養晦之時。然而今日嬴沖有著莫名的直覺,這次的危機,他若不傾盡自己所有力量,只怕要飲恨于此。
那時自己再怎么隱瞞自己武脈恢復之事,也是無用處。今日他更不可能就這么安然坐視自己的部屬苦戰,為自己去送死。
著裝墨甲容易,當嬴沖拍開了聚元匣之后,只一瞬間就有一具銀白色的甲胄覆蓋住了嬴沖全身。
‘寒武甲’不但戰力不弱,樣式也極其花俏。同樣是兩丈余高的鋼鐵身軀,卻比平常的墨甲要稍稍纖細些,線條流暢,加上顏色又是惹人喜愛的銀白,所以深得那些世家子們的喜愛。
而當嬴沖駕馭著這具墨甲,走到寨墻邊張義身側時,后者就是吃了一驚。
“世子你——”
他一時是被震驚到有些失神——嬴沖他居然還真穿上了這尊寒武甲,且不止是穿上了,還能駕馭這甲走動。
張義先是詫異,而后驚喜,也覺自己是在做夢。
要知寒武乃七星等級墨甲,最低也需武尉境的修為才可駕馭。換成武尉境以下,絕不能使這寒武甲動彈哪怕一根手指頭。
不止是張義,便連嬴福嬴德幾個,也同樣是吃驚不已,傻傻的張著嘴,下巴都快要掉落。
“很吃驚?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了?有什么要問的,可等稍后再說。”
嬴沖一邊這么說著,一邊窺看著山下:“他們果然來了?”
墨甲中不但有鏡映之陣,可觀察外界之景,更配有千里鏡用于眺望遠方。
此時嬴沖就已見那山下的叢林中,影影倬倬的有些動靜。
已是深夜,他目力難以及遠。不過張義事前就讓人在山坡山下,插滿了火把。所以嬴沖仍能通過那千里鏡,看到山下數里之外的情景。
那山下的火把,正在一一熄滅,不過嬴沖已經看到了那些他想要知道的,卻立時倒吸了一口寒氣:“至少有一個衛!小看他們了。”
一衛千人,有五星墨甲一百具,四星以下墨甲三百,衛將則至少是八階武君!
嬴沖差點就忍不住要破口大罵,這附近的那些駐軍與官府,難道都是廢物飯桶?
旋即又想到,只怕那些人不是廢物,而是本來就是一伙的。彼此勾結,要對他嬴沖下手。
這讓嬴沖一陣頭疼的呻吟,知曉這是結親武威郡王府之后,為自己惹出的禍。也不知這次要對自己下手的到底是誰?是那嬴世繼與王家,還是他們背后之人?又仰或是那幾位對他未婚妻,勢在必得的皇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