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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之外,云禪師看著風道人,問道:“這是你安排的吧?否則你那弟子剛剛離開魔人谷,怎么敢輕易向玄門弟子挑戰。”
“哼。”風道人忿忿道,“我只是鼓勵他打破心魔而已。”
那書生倒也沒撒謊,此舉確實是為了他打破心中魔障,免得以后想起來就道心滯礙。
但要是沒有風道人的鼓勵,他鐵定也是不敢這樣做的就是了。
至于其中有沒有風道人被梁岳反碎道心后的一點小小報復心在,就說不好了。
總之,梁岳一踏進院子,就聽到了這樣的話。
“啊?”他看著眼前的書生,“你挑戰我?”
乍一聽這個話屬實有些離譜。
“不錯。”書生問道:“梁少俠來得正好,不知道你可否給我這個機會?”
“你別找他,我來與你單挑。”聞一凡上前道。
她擋在書生與梁岳之間,修長的身影如同一座高山,相當有安全感。
但反應過來之后的梁岳還是走了幾步,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沒關系,我可以。”
兩個人言語之間,并肩站在了一處,看著對面的書生,梁岳朗聲道:“我接受你的挑戰!”
聞一凡看向他,“你……”
梁岳與她對視一眼,微笑道:“我可以。”
聞一凡頓了頓,輕輕點頭:“嗯。”
她相信梁岳不會做魯莽的事情。
齊應物看著他們兩個人之間微妙又和諧的氣氛,瞥了一眼陳玄救,臉上露出的神情大概是……你看,我就說吧。
陳玄救的眼神也微微促狹,好像是在說……阿彌陀佛,果然如此。
“多謝梁少俠。”書生立刻道謝。
他們這次挑戰,對于他是有益處的,可對梁岳卻沒甚好處。梁岳愿意答應,他也喜出望外。
“這里施展不開,別打壞了道宮的建筑,咱們去后山林谷之中吧。”梁岳主動說道。
書生看著他轉身先行的背影,暗道這梁少俠看起來倒真是光明磊落、心思細膩之人,之前與自己戰斗時,可能只是被逼無奈吧。
當時自己入魔嚴重,他能想到那樣的戰術來對付自己,雖然站在自己的角度感覺無比憋屈憤懣。可站在他們這些年輕人的陣營,其實也說明他智謀出眾。
這樣想著,他原本想起就會冒出的那一股郁結之氣,倒也松了一半。
書生心中已經暗暗想好,待會兒自己只要稍占上風,便停手不打,算作平局,不要誤了梁少俠的道心才是。
畢竟他們是要代表朝去打奪城之戰的,這才是于國于民有利的大事,自己一時修行,不值一提。
他雖然在魔人谷中困了百年,可依舊心思坦蕩,這也正是道宮愿意在他身上大力氣的原因。
梁岳的自信也引起了眾人的好奇心,大家一同來到后山林谷之中,此間俱是參天古木,林蔭茂盛,空谷之中滿是穿林風聲。
書生與梁岳隔著數十丈的距離,遙遙相對,互相拱手施禮。
“梁少俠,得罪了。”
“張兄盡可以放手施為,不必擔心。”梁岳微笑回道。
梁岳之所以接受此番挑戰,有兩個原因。
一是誠如對方所說,若是會給他留下修行的心魔,那實非梁岳所愿。要是打一架能讓對方心魔消除,那梁岳很樂于去做這件事。無論輸贏,他都不會有什么心理障礙。
二是他也看出對方沒有了魔氣,實力大幅下降。剛好他有了先天混沌罡氣,正想與人切磋,這時候來了一個實力很強的對手,焉有拒絕的理由?
書生一抬手,“梁少俠請先出手吧。”
“好,承讓了。”對方畢竟實力強,梁岳也不謙讓,既然書生讓他先出手,他便率先出招。
就見梁岳凝神運氣,而后……掉頭就跑!
書生看到梁岳轉身的一瞬間,有那么一下的恍惚,這場景有些相似?
可是我現在已經不受鎮魔兵束縛啦,你跑有什么用?
雖然心下疑惑,可他還是追了上去,若是不追的話,這架就打不成了。
但見他身形一竄,化作一道黑風,追了上去。
眼看雙方之間的距離迅速拉近,梁岳突然回身,一劍隔空斬出!大問月!
這一劍的威力讓在場之人都為之一震,好強。
他們之前都見過梁岳的劍招,此時威力暴漲,自然是罡氣升華起效。看來他那么大量的道緣果,真不是白吃的。
轟——
漫天血色弧光籠罩過去,書生的身形瞬間被籠罩,被斬落在地。
雖然一擊得中,但梁岳并沒有覺得這一件就可以擊敗對方,只是稍稍停頓了一息時間。
果然從塵煙之中轉瞬便竄出一道黑風,惡狠狠向梁岳沖來。
書生全身破損,但精氣仍旺,來襲的速度不可謂不快。但梁岳轉身就是一道殘影飛掠數十丈出去,上青天!
早先他還有魔氣在身的時候,就差了分毫,沒追到以上青天逃遁的梁岳。因為魔頭沒有任何身法神通,只純靠蠻力奔襲。
現在魔氣被壓制,梁岳的上青天反而距離更遠了,此消彼長,要擺脫他自然更簡單。
一記上青天竄出之后,梁岳速度極快,返身又是攻擊范圍最遠的一劍,大問月!
與單體威力更強的小問月相比,大問月斬在敵人身上的殺傷可能沒有那么強,但是勝在距離更遠、覆蓋范圍更大,更加穩妥。
在追梁岳的同時,書生很難閃開這樣鋪天蓋地的一劍,直接又被轟然斬落下來。
這一次,他落地以后,沒有急著立刻追過來,而是開始了思考。
梁岳似乎就是要用這種戰術,一次一次消耗他。雖然他肉身強悍,即使挨了兩劍也沒有失去行動能力,可這樣的劍一直挨下去,多強的肉身也遭不住。
可是假如不追的話,梁岳的劍氣攻擊比他的肉身攻擊距離遠太多了,根本碰不到對方。反過來如果自己逃跑,那梁岳追上來的速度也會很快。
只能繼續追。
用自己的肉身去扛對方的劍氣,消耗到他罡氣枯竭,再用不動上青天為止。
也不怪他之前沒想到,誰能想到他一個武者突然化身煉氣士一般,開始遠距離出劍了。而且比起之前在洞窟中,他的逃跑速度也大大增加。
書生覺得自己解開了封印,可以一雪前恥,誰知道版本突然更新了?
好在梁岳施展的上青天與大問月一看就是極其耗費修為的劍招,他的氣力應該用不了多久就會枯竭。
沒錯。
只能如此。
書生當即定計,再度飛身上前,我不相信你不會累!
小半個時辰之后,書生渾身血跡斑斑,狼狽不堪躺在地上,眼神呆呆望著天空,喃喃發出一聲疑問:“你真的不會累啊……”
“嘿嘿。”不遠處的梁岳笑了笑,“多虧了道宮饋贈,修為略有提升。”
在消化了那么多道緣果之后,即使此物本身最大的功效不是補充修為,梁岳的境界也有所提升,如今已經很接近第五境后期了,這段時間可謂是飛速增長。
但之所以戰斗時間如此持久,最主要的原因倒不是修為漲了,其實是因為先天混沌罡氣過于精純。
消耗同樣多的罡氣,原來可以釋放三五次劍招,現在卻可以釋放三五十次,自然就變得持久了。其實打到現在,他也差不多罡氣枯竭。若是他表現出來一點虛弱,說不定對方還能站起來再打兩個回合,那就不一定勝負了。
所以梁岳才一直表現得十分從容。
要戰勝這肉身遠勝于自己的敵手,也沒那么簡單的,可終究還是做到了。
“我輸了……”書生欲哭無淚。
打起來他才明白梁岳為什么不在院子里打,非要跑到后山來。
這里地大且開闊啊!
在院子里他逃跑障礙物多,稍微阻攔一下,自己未必就追不上。在這里他繞著山跑,自己根本沾染不著半點。
這樣想來,梁岳是在接下挑戰的一瞬間就已經想好了對付自己的戰術?
如此心智,也當真是恐怖如斯。
這小子看起來一臉正氣,算計起來比誰都厲害,自己輸得也不冤。
只是……
自己前后加起來只打到他半招,就莫名輸了兩次,實在是有些憋屈。
原本是想起來那次被人痛毆就會難受,現在好了,被人痛毆的回憶又增加了。
一直在后面旁觀的眾人也都是一陣無語,梁岳戰勝書生這個過程,實在是讓他們有些脊背發涼。換成自己,要是被人這么連著打兩次,真是要當場崩潰了。
打不過就算了,可是一直碰不到,白白被打成這樣,實在是……
而且梁岳怎么總是能第一時間找到敵人的軟肋,第一時間以己之長,狠狠地攻敵之短?
一個念頭從大家心里不約而同的升起,那就是寧可打聞一凡,也不要招惹梁岳。
跟聞一凡打,輸了就輸了,最多肉體上受傷害。跟梁岳打,心靈上也得不了好啊。
離開之后的書生踉蹌來到風道人面前,訥訥說道:“師父,弟子無能,沒能戰勝。”
“唉!”風道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方才他與云禪師也遠遠看了全程,真是恨不得親自下場,“你跟他拉扯啊,拉扯著打不就有機會了。”
“我一直在拉扯啊。”書生也頗為委屈。
云禪師悠悠笑道:“不怪他,梁岳確實有些過人之處。你想壓他一次,看來只能等我積雷寺出手了。”
明天就要離開青陽道宮,今夜眾人在院落中聚會。
院子里立著一個烤爐,大家拿著各式各樣的小串在燒烤,把酒當歌。
梁岳坐在房頂上,遙望著天上一輪圓月,前方是曠谷青山,令人心胸豁然,“這些天忙忙碌碌,還是第一次坐在這里,靜靜欣賞道宮的景色。”
“你是第一次,我們在這欣賞三天了。”鄢神兵拎著一把燒烤過來,遞給他。
“多謝鄢兄。”梁岳接過,瞥了一眼,感覺上面的東西有些奇怪,問道:“你這是烤的什么啊?”
“螞蚱。”鄢神兵道。
“我不餓。”梁岳將手里的燒烤又遞了回去。
“這還有蜈蚣呢。”鄢神兵又道。
“更飽了。”梁岳趕緊推開他。
鄢神兵一臉你怎么欣賞不了美食的樣子,拿著一把串又去給別人發。
不得不說,他這人不錯,有什么好吃的都愿意分享。
可是有些時候,自私點也未嘗不是好事。
“在飲食這方面,大哥是有些獨特的癖好。”一旁的林風禾道。
梁岳看著坐在不遠處的他,笑道:“平時很少跟林師兄坐在一起聊天。”
“是啊。”林風禾點點頭,“平時你很少上房頂。”
意思早上房頂早能看見你了唄……梁岳不由得一笑。
就見林風禾仰望天月,突然說道:“其實我自小就不知道……該如何和人相處,一直躲到高處。進誅邪衙門以后,跟大家相處得雖然不錯,可還是有這個習慣。”
梁岳倒是第一次聽他這樣真情流露,可能是因為自己來得晚,所以并不熟悉林風禾,于是他便笑道:“沒關系,想和你交流的人,自然會上房頂來找你的。”
話音未落,就見聞一凡飄然飛上屋頂,坐在了自己身邊。
“聞師姐。”梁岳的身子驀的有些僵硬。
回頭一看,林風禾的身影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跑得好快。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要跑。
房頂上一轉眼只剩下梁岳他們兩個人,聞一凡看著他,問道:“你怎么不下去吃?”
“這里風景不錯,我想多看看。”梁岳答道。
“我聽說,你答應了梁輔國去刑部做事。”聞一凡道:“那等到誅邪司解散以后,你是不是依然會留在朝堂?”
“還沒想好。”梁岳如實道,“我想等誅邪司的任務完成之后再決定吧。”
聞一凡點點頭,沒有說什么。
頓了頓,梁岳又問道:“聞師姐,之前中七情咒的時候,那些事情,對你現在有沒有影響?”
這是他心底一直有的疑問,因為這段時間聞一凡雖然恢復了太上仙體,可是他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好像她大多數時候像從前一樣,某些時候又忽爾好像七情咒沒有消散似的。
“嗯……”聞一凡想了想,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啊,那就不知道吧。
梁岳也沒有再問,兩個人并肩坐在那里,背影融入蒼穹明月,好似一幅美麗圖畫。
空氣中好似有悠揚的笛聲響起,就借這月光,將你我照亮……
鄢神兵走過去,遞給齊應物一把串,“別吹笛子了,來吃點東西吧。”
齊應物放下手中的長笛,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串兒,立刻道:“我應個景兒,一會兒再吃。”
說罷,立刻又重新吹奏起來。
“唉。”鄢神兵嘆了口氣,送了一圈,一根串兒也沒送出去,獨享這美味的烤蜈蚣屬實有些遺憾。
不多時,圓生和尚又喝醉了酒,要跟陳玄救挑戰,尚云海一個人在那里拉架,勸得滿頭大汗。鄢神兵他們三個結拜的兄弟伙兒看熱鬧不嫌事大,在那一邊烤串兒一邊喊打起來。
梁岳坐在聞師姐的旁邊,享受著這帶著一絲悸動的寧靜。這個時候別說底下有人打起來,就算有人在底下暴打他師父,也別想讓他動彈一下。
星月之下,院落之中熱鬧與寧靜交雜。不管明日還有什么新的征程,今夜都無需多想。
裊裊笛聲如水流。
少年壯志不言愁。
早上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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