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月份從基隆南下,無論是走臺灣海峽,還是臺灣東海岸,都不是件輕松的事情。強大的黑潮加盛行的南風,讓帆船每天航行不過百里。
可能這也是琉球要點槳帆船科技樹的原因。
聞得大君這樣懂人心的大姐姐最是體貼入微,請他去宜蘭的同時,還安排了槳帆船隊在基隆港恭候趙公子。
帶領船隊的是鄭迵之弟鄭道,聞得大君離開琉球時,都是他率領艦隊保護的。
如今鄭家背靠著江南集團,尤其是設在那霸的海警基地,已經徹底掌握了琉球的軍政大權,讓尚宗賢之流徹底成了擺設。現在他們唯一忌憚的,就是聞得大君了。
聞得大君非但是琉球的宗教領袖,還是王妹,是中山國二元統治體系中的一元。只要有她在一天,鄭家別說改朝換代了,就是動搖尚氏王族的地位都休想,撐破天也就是個權臣。
鄭家和聞得大君本來注定要發生沖突的,然而梅南看似不諳世事,實際上卻是個穩得不行的老司機。她在鄭家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先一步勾上了,或者說搭上了趙昊。
雖然聞得大君從沒承認過自己成了趙公子的情人,但兩人親昵的關系卻有目共睹,而且還一起上過天。
回到琉球后,她身邊的高級祝女們,在跟貴婦們吃茶八卦時,有意無意透露,聞得大君已經跟趙公子發生了負距離的接觸,而且還是在天上,得到了女神許可的那種……
梅南還通過趙昊,請大明冊封她的侄子,尚元王嫡次子尚永為中山王世子,列入天朝文牒中。又把尚永送到玉峰中學讀書,徹底斷了鄭家擁立尚元王庶長子的念想。
此番交鋒,梅南長袖善舞間,不動干戈便贏了鄭家。一時間,聞得大君在琉球諸島聲威大震,大有逆轉乾坤之勢。
然而梅南卻見好就收,主動提出晉升鄭肇祚為國相,準他開府建牙,名正言順的執掌國政。
自此雙方便達成了默契,鄭家不再插手神權、覬覦王權,琉球神道也支持鄭家執掌中山國的軍政大權,其體制頗類日本天皇之于幕府。
這已經是梅南能為王室爭取到的極限了。換了旁人,現在琉球王都不知死幾個了。
梅南也很自覺的接受鄭家的監視,以打消他們對自己行為不必要的猜測。
趙公子欣然坐上了梅姐姐安排的槳帆船,向臺灣東海岸駛去。
眾所周知臺灣島地形狹長,高聳的中央山脈南北縱貫全島,隔絕了東西兩岸。
不同于大都是平原、臺地的西海岸,東海岸則盡是山地,只有東北角的宜蘭平原和一條狹長的臺東縱谷平原適宜農耕。
比起又窄又偏遠的臺東縱谷來,位于臺灣島東北部,距離基隆直線距離不過八十里,走海路也僅一百二十里,且擁有優良港灣、廣闊平原的宜蘭,顯然會更早得到開發。
宜蘭平原最北面的烏石灣外,已經筑起了一道防波堤,數不清掛著綠地日月旗的漁船,星星點點散布在近海,看上去足有兩三百條之多。
“這么多的漁船啊。”趙昊不禁吃了一驚,這里才移民幾年啊?哪來這么多的漁民?
“宜蘭是個好地方啊,不光土地肥沃,降水豐沛,近海還有個超級漁場,”唐友德忙得意的解釋道:“聽貝總說,是什么黑潮的緣故,具體咱也整不明白,反正就知道這里的魚特別多,什么旗、鯖、鰹、飛魚,而且換著季的來,怎么撈都不見少。”
“嗯。”趙昊點點頭,臺灣東海岸岸峻水深,是黑潮流經之處,洄游性魚類必經之路。簡言之,在家門口下網,你能撈到整個北太平洋的魚,以現在的漁業水平,當然捕之不竭了。
“不過臺灣海峽冷暖流交匯,漁業資源一樣發達,犯不著繞來這邊捕撈吧?”
“公子說的是,咱確實動了點兒小腦筋。當時淡水那邊才開張一年,移民已經超過十萬了,這宜蘭卻沒人愿意落戶。”唐友德苦笑道:“那些閩南佬鬼jing鬼jing,任管委會把宜蘭夸上天,就認準了淡水離本土近,將來土地一定比東邊值錢。”
“有道理。”趙公子笑著點點頭,在另一段時空中,福建移民也是沿著淡水河開荒,一直深入臺北平原的。一直到清嘉慶元年,西臺灣已經都被先來者占了,才有漢人進墾宜蘭的。
“但經過農學院的老師們考察發現,宜蘭這里的土地是最肥的,下雨也勤,不像西邊似的,有時好幾個月不下雨,所以墾荒難度是最低的。”唐友德又道。
趙昊點點頭,高聳的中央山脈擋住了熱帶季風帶來的水汽,所以臺灣西海岸是有明顯旱季的。
而宜蘭是一個三面環山,東面向海的沖擊平原。非但有水量豐沛、支流眾多的蘭陽溪,而且這種畚箕形的地形,特別容易產生地形雨。
哪怕是冬天,在東北季風的吹拂下,宜蘭依然可以盡攬雨水濕氣,故人稱‘竹風蘭雨’。是以此時遠眺宜蘭平原,滿眼盡是茂密的森林,可以先發展林業,再發展農業,還不是美滋滋?
但閩南人不像北方流民那么聽話,而且還有些一根筋,他們認準了淡水好,就扎堆加入淡水河畔的農場,才不管你什么宜蘭天堂呢。
“不過公子給管委會那么大的權限自由,咱老唐還駕馭不了他們?”唐友德吸一口船上備的橘子汽水,得意洋洋道:
“我出了三張牌,馬上就讓他們上桿子來宜蘭了!”
“是哪三招呢?”趙昊也吸著汽水問道。
“一招是以備倭為由,規定所有漁船都要懸掛管委會漁業處,統一頒發的近海捕撈旗,才能出海打漁。”唐友德便顯擺道:“咱便授意漁業處,只給淡水發一百面旗。宜蘭這邊卻敞開不限量。然后咱又回蘇州,厚著臉皮求江總裁,批了個罐頭廠。”
“那你面子不小,罐頭廠現在可搶手了,各縣的頭頭都求到我這兒來了。”趙公子哈哈大笑道:“可惜這種事不歸本公子管。”
“嘿嘿,咱老唐的面子,江總裁還是要給一點的。”唐友德腆著臉笑道:“我早就知道,江南老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對肉類的需求會越來越大。江南人稠地少,沒法發展畜牧業。但海里的魚無窮無盡啊,只要解決了長期保存的問題,肯定大有前景!”
“于是你就在宜蘭建了這個罐頭廠?”趙昊笑道。
“對,管委會直營的宜蘭罐頭廠。”唐保祿獻寶似的奉上一個魚罐頭,道:“就建在烏石港上,船打上魚來,現場加工處理,然后送進罐頭廠,就變成了這個……”
趙昊接過來一看,只見這是個略顯粗糙的黑色醬釉瓷壇子,看上去跟普通的酒壇子沒啥區別。
其實它就是普通的酒壇子,在江浙福建沿海到處都有燒制,最大的優點是量大便宜。
玻璃的用不起,陶罐又透氣,這種比陶罐稍貴的廉價瓷器,盡管釉面比較薄,但足以保證密封性了,就成了最合適的罐頭瓶。
磕掉罐口的泥封后,趙昊發現里頭還有個大號的軟木塞。
唐友德一邊小心的轉動木塞,一邊有些心疼道:“其實本地銷售的話,不用木塞子也行。但罐頭廠主要是供應江南的,賣給有錢人才能賣上價去啊。”
“嗯。”趙昊點點頭,想起唐友德當初轉賣白糖的事跡,自己以為自己已經賺噱了,誰知這廝給起了個好聽的名字,搞了個豪華版,一倒手居然又多賺了好幾倍。靠的就是人傻錢多的狗大戶……
“所以得加這個塞子,不然在海上一咣當,罐頭泥巴味太重,買不上價……”唐友德啵得一聲,拔掉了木塞,一股濃郁的咸魚味便撲鼻而來。
“只有這樣,才能賣上價去!”
“我操,你擱這兒賣鹽呢!”趙昊看著里頭泛著白花花鹽沫兒的咸魚罐頭,恍然大悟。怪不得這廝的罐頭能賣得貴呢!
“用公子的話說,這是……市場需求導向啊。罐頭廠起先也試過紅燒、豆豉、煙熏……之類的罐頭,可銷量都的遠遜于這種。”唐友德嘿嘿笑道:“咱們也只好都照著這一樣生產了。”
“我看你就是撈不著販私鹽難受。”趙公子白他一眼。
唐胖子那點兒花花腸子他能不明白?隨著管委會直營的布袋鹽場投產,曬出來白花花的鹽滿倉滿囤,卻不能往大陸賣,只能當做工業鹽廉價送去西山島的化工廠。
對唐胖子來說,這跟守著金山要飯有啥區別?
唐友德著急啊,他鬼點子又多,忽然想到,哦,我不是官營鹽場,沒有鹽引不能往國內賣鹽。可我買咸貨總不需要鹽引吧?
于是他在所轄各市都設立了咸菜廠,生產各種齁死的葷素咸菜。
當然咸菜肯定不如正風靡江南的罐頭能賣上價了。而且這廝給魚罐頭起的名兒是‘海水咸魚罐頭’,生怕老百姓不知道他一個罐頭里有三兩鹽!
老百姓能不買瘋了嗎?
ps.再寫一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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