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周圍已有多人駐足,聽麻衣人話落,均竊竊私語,甚至有人對著崇遠指指點點。
盧昌文也頗覺驚奇,少女卻已當先開口,“她分明是個道姑,怎么能做師母?”
麻衣人臉上青氣一閃而沒,“我處理些瑣事,等我片刻”語聲柔和,與他粗獷長相頗為不符,說罷轉身向少女走去。
崇遠卻不言語,暗自搖頭后,就繞過人群而去,盧昌文幾步跟上,剛要問話,卻聽身后一聲慘叫,聲音凄厲,刺得人耳膜生疼。
回頭一看,卻見人群呼的一下散開,剛才的明艷少女,此刻卻已倒在地上,手腳抽搐,額頭見汗,顯是疼痛難忍。
這時人群中撲出一個綠裙丫頭,五官小巧,身材瘦小,跪在地上,對著麻衣人連連磕頭,麻衣人卻只是看著回頭駐足的道姑。
丫頭小心翼翼看著麻衣人,見好多雙眼睛盯著自己,當下俏臉一紅,緊咬下唇,眼中撲簌簌落下淚來,突聽地上的白衣少女哀嚎,“師父,徒兒……知,知錯了。”
“師妹,你最是心善,求你,救救我。”聲音顫抖,顯是疼痛已極。
見綠裙丫頭只是低頭落淚,雙手□□衣角,就破口大罵,“賤人,要不是……不是黑雀被盜,我又怎會被罰?”
那丫頭看她受罪,心下不忍,再次跪在麻衣人身前,“師父,黑雀被盜,是,是阿惠不好,求師父責罰。”她天生不善撒謊,此刻看師姐受罰,心下不忍,只想將罪責攬在自己身上,盼著師父大發慈悲,以解師姐痛楚。
“師父,您聽到了么?真的不關我的事,是這個小賤人沒看好黑雀,是她,都怪她。”白衣少女此刻恨不得將這痛楚全都轉到師妹阿惠身上。
阿惠見師父只是看著那道姑,對自己所言恍若未聞,當下只是伏地磕頭,很快額頭之上正是一片紅腫,白衣少女卻是狠狠瞪著還在磕頭的師妹。
“你這賤人,當真蠢的不可救藥,去求師母,求師母啊。”白衣少女已經疼的涕淚橫流,但卻深知,耽擱太久,即便將手腳接好也會落下終生殘疾。
阿惠卻是聽的滿臉疑問,“但師姐向來聰慧,讓自己去求師母,那定然是不會錯了,可師父未曾娶親,這師母又從何而來?”開口發問,“誰是師母?”
聽阿惠問的愚蠢,白衣少女恨不得痛昏過去,本想指給她看,一動卻是連聲慘嚎,只得切齒道:“是那……道姑。”牙關咬的嘎吱亂響,幾乎要起身吞了阿惠。
不妨麻衣人一腳踩在白衣少女手腕關節處,少女無關即刻扭曲,張著嘴卻發不出聲來,瞪著麻衣人,片刻之后突得眼角崩裂,竟流出血來。
阿惠撲到近前,抱著麻衣人小腿,想要竭力抬起,昂首看著師父,一個勁搖頭,眼中滿是乞求,連運幾次力卻是頹然,當下起身,跑到崇遠面前,伏在地上,咚咚聲響,磕頭不止。
盧昌文本想扶她起來,阿惠卻是身如軟泥,提之不起,抬臉之時,淚若決堤,已將地面打濕一片。
盧昌文臉色陰沉,將綠裙丫頭扶在一旁,剛要說話,就聽麻衣人開口,“想英雄救美?我勸你還是少管閑事為妙。”
“阿彌陀佛,癡兒,癡兒啊!”佛號高喧,聲如洪鐘,經久不散。
一聽此言,麻衣人氣勢登時消散,臉上青氣凝聚,在地面重重一跺,身如飛鷂,踏空而行,直往城外追去。
盧昌文剛要追去,卻被崇遠拉住,塞個瓷瓶到盧昌文手里,說聲“救人要緊。”
崇遠疾步上前,連點白衣少女魚際,尺澤,大陵,郗門,涌泉,勞宮,行間,陰白,關元九處大/穴,盧昌文從瓷瓶中傾出一粒拇指大小的藥丸,喂白衣少女吃下,剛要伸手將之扶起,卻被崇遠攔住。
只見崇遠甩開手中浮塵,內力所至,塵絲如網,罩向白衣少女手腳傷口處,白衣少女此刻動彈不得,見塵絲之上蘊有內勁,眼珠亂轉,嚇得魂飛天外。
塵絲落在傷處,白衣少女只覺傷口一麻,渾身疼痛立消,剛要道謝,卻突覺四肢觸感皆無。
“姑娘你來,去要間干凈客房。”阿惠看道姑招呼,點頭應聲而去。
“盧昌文,抱她進去,切勿觸動傷口。”盧昌文應聲彎腰,將白衣少女放在背上,就連走路都是如履薄冰。
待盧昌文將白衣少女放在床上,崇遠先生親自將少女鞋襪除去,雙腳粉嫩瑩潤,十指如珠,之后將袖口卷起,手腕之上卻是腫如蹄髈。
只見手腳傷處各有一根細絲,盧昌文不解,看向崇遠先生,崇遠卻不理他,緩緩伸出兩指,夾住細絲,輕輕拉動,黑血如注,直射盧昌文面門。
盧昌文眼看躲閃不及,當即閉眼,卻聽浮塵聲響,睜眼一看,剛好有個看到崇遠先生將手上浮塵收回。
低頭一看,那滴鮮血竟已落在自己兩腳之間,色澤黝黑,乍一看去頗為粘稠。
“退開些,血中有毒,沾之即死。”崇遠頭也不回,手上繼續將細絲拉出,卻是越來越慢。
盧昌文不敢打擾,干脆退到門外,剛一轉身卻見阿惠守在門外,阿惠見盧昌文出來,還未說話,卻騰的一下先紅了臉,兩手□□衣角,開口問盧昌文:“師……師姐,怎么,怎么樣了?”
盧昌文知她怯懦,但未曾想到,與人說話也這般羞澀,只將手指豎在嘴邊,示意阿惠噤聲,阿惠一驚,慌忙抬手,死死捂住嘴巴,眼望房內,瞪的溜圓。
盧昌文將她拉在一邊,詢問緣由,才知道那麻衣人從小將她們師姐妹養大,教她們供她們吃住,教她們武功,除了對她們有些嚴厲之外,沒有什么不好。
盧昌文卻聽的眉頭大皺,因為在阿惠說這些之時,絲毫未提及那白衣少女欺辱之事,但依盧昌文看來,就阿惠這性格,平日里也是個受氣包。
只是人家自己不說,盧昌文也就懶得多問,阿惠看盧昌文眉頭大皺,心中暗想,“定是今日之事給這位公子添了麻煩,都是我不好。”想著竟流下淚來。
盧昌文看她無故流淚,大惑不解,忙輕聲安慰,問清原因之后,卻是大搖其頭。
眼珠一轉,將臉湊在阿惠近前,惡聲惡氣的問,“聽你師姐說,你想跟她爭寵?”
阿惠一聽,雙手亂搖,“沒有啊,只要師姐她平時對我少些打罵我已經是萬分感謝,怎還會與師姐爭寵,再說師父本就喜歡聰明伶俐之人,在師姐中,只有我最笨,別人一次做好的事情,我卻要反復去做才勉強合格。”
說起這些,阿惠眼圈再次泛紅,眼看就要落淚,盧昌文簡直頭疼至極,忙輕聲喝罵,“再哭就把你許給乞丐,不許再哭!啊?”
原想這樣可以讓她不哭,但阿惠看著盧昌文,突然笑了起來,兩排細碎牙齒異常潔白,配上小巧無關,竟有種別樣美感。
“你這樣倒像是哄小孩兒,我又不是小孩兒。”阿惠笑言。
盧昌文剛要答話,卻聽崇遠先生叫他,舌下阿惠推門進來,就見白衣少女面色紅潤,似乎已無大礙。
崇遠先生將盧昌文拉到一邊,輕聲說了幾句,盧昌文大喜過望。
“這一路上都無人教我,守著上乘武學,卻不得其門而入。”崇遠見盧昌文高興,當下抿嘴一下,卻給盧昌文講解起穴道經絡之事。
盧昌文心有疑問,崇遠先生眼神一瞪,盧昌文只得先聽。
穴位之說乃是江湖通用,卻不離醫理,因而江湖中人大都通宵歧黃之術。
人體周身穴道約有,七百二十之數,雪分單雙,單穴五十二個,雙穴有三百之數,另經外奇穴有五十,此乃常用。
五臟六腑有經絡十二條,左右對稱公二十四條,正面背面有任督二脈,這十四條經絡之上排列之穴道,稱為正穴,常用之數約有三百六十五處。
身有一百零八個穴道,七十二處穴道點之無性命之憂,其余三十六處稱為死穴,可以說沾之即死。
死穴又分軟、昏、輕、重四類,每一類共九處,合之三十六處,對敵之時,可致人死命。
在這之中,百會穴、神庭、耳門、晴明、人中、啞門、風池、人迎、鳩尾、巨闕、神闕、檀中穴,這十二穴中分別從頭到叫乃是最常見之穴位。
“逐雁雖在江湖中頗有名聲,但習練之時依舊首重根基,所謂內六合,外六合,內外相合益處多。”盧昌文本就聰慧,崇遠邊說。盧昌文邊依法習練,先前許多不通之處亦有恍然大悟之感。
“腦與心合,心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力合,力與筋合,筋與血合,是為內六合;腦生意,意導氣,氣驅勁,勁力剛強則氣血完足。”突聽窗外一聲大喝,卻是瞬間遠去。
盧昌文一步跨到窗前,打開一看,就見兩條人影已去的遠了。
“也不知這二人是誰?”盧昌文說著轉頭一看,崇遠先生卻已不見蹤影。
阿惠在房門口卻是跪地磕頭,將地板砸的咚咚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