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奇奇張開兩個小胳膊,迎向遠處連蹦帶跳的毛毛。小毛猴則撲到奇奇的懷里,摟著她的小脖子不撒手。
武老頭看得有點眼暈:“這真是猴子嗎?”
哼哧哼哧,大花二花它們緊跟著跑上來,速度之快,絕對超過那兩只長成半大子的黃狗。
“野豬?這么親!”武老頭現在已經傻眼,那幾只小野豬圍著奇奇轉圈,溫潤的小鼻子溫柔地在奇奇身上拱著。
奇奇逐一撫摸它們,好半天,這些家伙才消停。
“胖叔叔,我要去鹿場看香香。”奇奇小手一指,胖子就在前面引路,出來好幾天,他也惦記著鹿場的情況。
“香香又是誰?”武老頭越發看不懂眼前這個小女孩,等到了鹿場,他的眼睛瞪得更圓:“香獐子、梅花鹿,你們都是從哪弄來的?”
胖子臉上露出幾分得意:“都是從山里慢慢馴化的,我們還想養點熊瞎子虎崽子啥的呢。”
奇奇朝著胖子吐吐舌頭:“吹牛!”
武老頭憋了半天,這才冒出一句:“小黃,這要是放到前兩年,你早就挨批了。好家伙,全是資本主義尾巴。”
轉了一圈之后,這才回到李隊長家。桌子已經放好,菜盤子也已經擺滿。規格是最高檔次,目前靠山屯最好的吃喝都集中在這里。
劇團的五位演員不停問這問那,好多山貨都是他們沒嘗過的。來的時候還多少有點情緒,現在感覺值了。
武老頭挨著王三炮坐著,頻頻舉杯。除了幾位晚上要唱戲的之外,其他人基本上都喝個半斤八兩的,喝得武老頭連叫痛快。
吃完飯已經眼擦黑,溜溜達達來到生產隊的場院。好家伙,放眼望去全是人,靠山屯幾乎空了。
中間的戲臺已經搭好,三尺多高,像個擂臺似的。下面有個帳篷,是演員換裝的地方,就相當于后臺。
戲臺四角各挑著一個二百度的大燈泡,把擂臺照得如同白晝。吃飽喝足的幾位演員鉆進帳篷,很快就響起一陣悠揚的胡琴聲,臺下幾百號人頓時鴉雀無聲,全都翹首期盼。
一男一女兩位演員登臺,女的高挑云鬢,在鄉親們眼里跟仙女似的,男的則梳個朝天辮,鼻梁上撲著白粉,打扮成丑角。
巴掌聲和哄笑聲響成一片,一個是獻給仙女,一個是送給小丑。在另外三人的伴奏下,兩個人先唱了一段二人轉的小帽——月牙五更。
兩個人的嗓子都挺亮堂,即使坐在最遠處的人,也聽得真真切切。臺上的扇子一擺,手絹一轉,臺下所有人的心都跟著忽閃起來。
有人搖頭晃腦,有人跟著哼哼,還有閉著眼睛咂摸滋味的,全都沉浸其中。
開場小唱完畢,下面該是大戲,頭一出就是大西廂,講得是才子佳人的故事,鶯鶯、張生、紅娘三個主要人物,不過臺上只有兩個人,紅娘的角色倆人輪著趕。
“唱一回大西廂啊,西廂賊拉拉的長……”
胖子也聽的有滋有味,鶯鶯的癡情,紅娘的俏皮,張生的風流,全都展現出來。雖然不像京劇那么古樸文雅,但是卻別有一番風趣和豪邁,完全和東北人的性格契合,難怪說一方水土一方人。
聽著聽著,胖子覺得自己就像臺上的張生,鶯鶯就是大辮子,那么小紅娘是哪個,小蘿莉奇奇是也。
胖子都有點如癡如醉,那些骨子里喜歡二人轉的老鄉什么樣,更是可想而知。
入戲,絕對的入戲:臺上笑,臺下就笑,臺上悲,臺下就跟著抹眼淚。臺上臺下,完全一體。
兩位演員也越唱越來勁,這種氛圍就是對他們最大的支持和鼓勵。
一場大西廂唱了一個多小時,兩位演員愣是沒歇氣。當他們鞠躬下臺的時候,場下的掌聲竟然持續了兩三分鐘,直到他們二次登臺謝幕,這才漸漸平息。
趁著場中休息的當兒,武老頭也連連稱贊:“以前怎么沒發現,二人轉竟然有這樣的魅力,難怪說寧舍一頓飯,不舍二人轉。”
胖子遞給他一把炒松子:“咋地,您老也想上去過過癮?”
“你個臭小子,我看你上去正好,唱一出豬八戒拱地,不用化妝都行。”
胖子這個郁悶啊:別拿我的身材說事好不好,俺還沒成家呢。向旁邊的大辮子瞟了一眼,見她正抿著嘴偷笑,俏生生的小臉蛋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無比誘人,叫胖子有上去啃一口的沖動。
家伙點一響,臺上又開場:“正月里來什么花兒開呀啊,正月里來迎春花兒開呀啊,迎春哪啊花開呀啊……”
這是二人轉中最見功夫的一個唱段——正反對花,曲調歡快,口齒清晰,嘴皮子利落,從正月一直唱到十二月,把各個月份代表的花唱出來,講究得是一氣貫通,唱完一身汗。
胖子身邊的王三炮跟著唱了幾句,就上氣不接下氣,最后只能干嘎巴嘴。
唱完這一出,臺上的兩位演員并不下臺,只見那個男的說:“靠山屯的父老鄉親們,我們第一次來這演出,也不能就我們幾個在臺上轉悠,哪位老鄉會唱,我們歡迎他上臺。”
胖子忍不住嘿嘿直樂,這才叫互動,把大家的熱情煽動起來,演員還能歇一陣,一舉兩得。只是不知道哪個敢上去獻丑?
正準備看熱鬧,忽然聽到有人喊了一嗓子:“胖子先上,劇團是你請來的,你就帶個頭!”
這一喊不要緊,其他人立刻跟著起哄:“胖子上,胖子上!”聲音一浪高過一浪,直沖夜空。
胖子有點傻眼:這幫家伙太壞了,俺費勁巴力把劇團請來,你們還要看我的笑話!
武老頭推了胖子一把:“小子,不能當孬種,把喝酒的勁頭拿出來。”
王三炮和李隊長一人架著胖子的一只胳膊,把他押送到戲臺上。胖子往下一看,黑壓壓的人群,當時就有點迷糊。
臺下的掌聲和叫好聲響成爆豆,胖子心里也明鏡:要是不唱,肯定下不了臺,除非滾下去。
眼珠轉了幾圈,胖子轉回身和伴奏的商量起來,他嘴里哼哼幾句,伴奏的連連點頭,表示沒問題。
胖子使勁清清嗓子,下面立刻鴉雀無聲,大伙還真沒聽胖子唱過,剛才只不過是跟著起哄,烘托氣氛。
大辮子坐在臺下,心情也有點復雜,擔心胖子出洋相,畢竟平時就聽過他瞎哼哼。
她忽然覺得,不知從什么時候起,胖子已經在她心里占據很大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