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場的事一連忙活好幾天,這才算告一段落。胖子手下的隊伍又有所擴大,兩個老李頭同時被招入麾下,負責雞舍和鵝舍,為此,胖子每月給三個老頭開支的總費用也變成十五元。
因為多了一百只鵝,所以原來準備的飼料就有點不足。鵝是大牲口,一百只鵝加起來,吃得比一千只小雞都多。
冬天這幾個月大雪封山,根本找不到吃的,全得靠喂,這也是農戶很少養過冬家禽的原因,一般的就是幾只,留著下蛋自家吃。
不過胖子也有自己的算計:整個冬天也就是有四個月的時間,需要飼料,其它八個多月就省心了,水里有都是小魚小蝦,草地有都是蟲子螞蚱,基本不用喂食。
幸好農村不缺飼料,在大批收購谷糠麥麩子苞米之后,囤積了足夠的糧食,胖子又安生起來。
農村冬天的生活其實最寫意,老話叫“貓冬”。沒啥農活,外面又天寒地凍,撒泡尿馬上就凍成冰坨,不招人呆,所以都躲在屋子里扯淡。
湊在一起打打撲克,玩玩紙牌。紙牌又叫葉子牌,基本和麻將類似。只不過上面還畫著水滸一百零八將,大人玩牌,小孩看畫,各得其所。
靠山屯民風淳樸,所以極少有賭博者,農村最流行的推牌九也在這里絕跡,至于后來風靡神州大地的麻將,在那個時候更是稀罕物,別說靠山屯,就算縣城也沒有幾副。
擁有大把空閑時間的人們,一天倆飽一倒,過得滋潤。
這種生活對胖子來說最恰當不過,更何況他一直盼望的殺年豬活動陸續展開。
冬天有兩件大事最值得期待:嫁姑娘娶媳婦和殺年豬。往年日子不寬超,自家養的豬都賣給收購站,換倆錢貼補日子。
今年趕上豐年,家家戶戶手頭都有點余錢,坐在炕頭上一合計:把豬殺了,賣一半,剩下的一半自家吃,過個肥年。
所以上凍之后,村里人就磨刀霍霍,不過沒人敢動刀,都等著隊長家呢,啥事也不能隔著鍋臺上炕不是。
這天一大早,胖子剛吃完飯,二丫頭就跑過來:“胖叔,我家今天殺豬,爺爺叫你吃豬肉。”說完,自己還吞了一下口水。
這樣的大事胖子豈能錯過,直接跟著二丫就去了。
李隊長家當院擺著一個案子,王三炮拿著殺豬刀正在那唰唰蹭呢,一般村里殺豬,他都是操刀手。
“胖子來了,今天你主刀啊?”王三炮打著哈哈。
“我吃肉還成,這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的,還是三叔內行。”胖子也跟著扯皮。
“抓豬。”李隊長一聲令下,四個棒小伙直奔豬圈。要說李隊長家這頭肥豬真不錯,還是去年冬天抓的,屬于隔年陳,已經長到二百多斤。
或許它也感覺到今天情況有點反常,在圈里一個勁哼哼。四個小伙上去就把它放倒,一人掐著一條腿,就把豬拎上案板。
肥豬張開大嘴,扯著嗓子嚎,聲音傳遍整個靠山屯,不少戶人家都琢磨著:明天找王三炮動刀,咱也開殺。
胖子算是領教為什么把難聽的聲音比作殺豬了,不過他的耳根子很快就清凈下來。只見王三炮手中殺豬刀一閃,沒入豬脖子,嚎叫聲戛然而止。
王三炮拔出刀子,旁邊的大肥子早就準備了一個大盆,嘩嘩嘩,鮮紅的豬血淌了大半盆。王三炮拿著一個柳條棍子,在盆里攪和。
豬血一會要灌血腸,里面兌些水,加上蔥姜,咸鹽,再剁里一些肥油,用大腸、小腸一灌,絕對是殺豬宴上一道主菜。
然后就開始褪毛,用開水在豬身上一澆,一邊用鐵板刮,不一會,大豬就變得白白胖胖。
王三炮手里的殺豬刀一轉,頭尾豬蹄全下來,然后從脖子一直豁下去,整個豬的內臟就全部展現出來。
“不錯,足有四指膘。”農村殺豬,都用“幾指膘”來衡量肥瘦,就是手指合攏之后,肥肉部分的厚度,最肥的叫一巴掌膘。
胖子伸出自己的手指比量一下,心里合計:在原來那個時代,基本上都是育肥豬,三四個月出欄,頂多二指膘。
王三炮把心肝肺板油都摘出來,然后處理腸肚,剩下的事就是剔骨。只見他殺豬刀上下翻飛,看得胖子眼花繚亂,不一會,豬肉就被分割完畢。
拉下幾條子腰排拿到屋里煮,把肉切成小塊,放到倉房里面一凍,外面的工作就算完活。
胖子跟大伙進屋,只見幾個婦女在鍋臺邊切酸菜,咔嚓咔嚓好幾大盆。鍋里煮著肥肉,心肝和幾根大骨棒,放點蔥姜蒜和花椒大料,上面漂著一層油珠,肉香已經散發出來。
胖子提著鼻子一聞,不由頗有些感慨:原來豬肉還有這么香。
其實想想也就明白,這豬生長周期長,天天運動量大,山上的野菜、地里的糧食都沒少吃,肉質當然不同。
肉煮到八分熟,就開始下酸菜。酸菜咕嘟了兩個小時之后,血腸灌好后,兩頭都用線系著,慢慢放到鍋里。
一邊小火煮著,一邊用做活的細針在上面不時扎幾下,把里面的空氣放出來,免得把腸子撐爆。
屋里早就放好桌子,東西屋各一張,地上還少見的放了一個“靠邊站”,就是不用的時候能合起來的桌子。
李隊長昨晚就掰著手指頭算計好,今天都需要請哪些客人,一是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輩,二是親戚朋友。
這些人也陸陸續續來了,進屋都說好香,然后進屋嘮嗑。炕上放著煙笸籮,有的卷紙煙,有的抽眼袋。胖子撒了一圈大前門,然后就坐在那跟著一起閑扯。
“開飯嘍——”李大嬸一聲吆喝,人們馬上各就各位,一大盆燉酸菜先上來,然后是一盤血腸,一盤白肉,一盤心肝,一大碗蒜泥。
白肉蘸蒜泥,酸菜匯血腸,這才是地地道道、原汁原味的殺豬菜。
胖子坐在炕上,食指大動,夾起一片血腸,顫顫巍巍,放到嘴里,又香又嫩,不由一個勁吧唧嘴。
“吃肉、吃肉。”李隊長忙活的滿頭大漢,一個勁張羅。那時候一年到頭見不到多少葷腥,難得吃上一頓豬肉,大伙都甩開筷頭子,沒有客氣的。
夾起大片肉填到嘴里,胖子不由贊了一聲,肥而不膩,肉香濃郁,絕對是他原來那個時代嘗不到的。
很快桌上的盤子就空了,不過沒事,管吃管填,吃到最后,盤子里還是滿的。
胖子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珠,然后盛了一碗熱騰騰的酸菜湯,解解油膩。這時候,就聽外屋脆生生的聲音傳進來:“我放學啦。”
很快奇奇就在屋門那探出個小腦袋,沖著胖子做個鬼臉,然后就上西屋吃了。農村的習慣,東大西小,長輩住東屋,西屋是李隊長兒子住。
胖子有點坐不住炕,李隊長哈哈著:“消停坐那吃,我早就告訴小玉老師了。”
胖子嘿嘿兩聲,這才繼續專心吃肉。心里算計一下,他自己就吃了一盤子。
筷子的節奏慢慢放下來,大家開始張羅著喝酒,一盅一盅又一盅,胖子最后終于喝暈了。
桌子一放,大酒一喝,小磕一嘮,啥鬧心事都沒了。
(今個停電,在網吧呢,更新晚了點,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