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離開李家村后并沒有走太遠。
他之前讓馬良畫餅,除了想看看他手上有沒有那只傳說中的神筆外,實際上也是故意在打草驚蛇。
如果馬良真的和卷宗上那四件案子有關,那么遇上了今天這么一出后只要不傻心中應該都會生出警惕,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給盯上了,所以陸景想等等看,看他入夜后會不會有什么后續動作。
不過在見過馬良后陸景的心中的確也升起了一絲疑惑。
主要是關于那兩千兩銀子的。
辛扒皮先前被人用九龍寶盆騙走了兩千兩的巨款,如果這事兒是馬良做的,就算他找人合伙,分給賣盆的人一半銀子,那么自己手上也還剩下一千兩,按理說如今的他應該不缺銀錢才對。
實際上若他真的有神筆,又怎么可能會缺錢?只要隨筆一畫,金山銀山便都唾手可得,為何還如此看重畫餅的那二百兩銀子?
當然,若是硬要去找解釋,倒也不是找不到借口。
因為故事中的那個馬良和皇帝還有縣令最大的區別就是他在拿到神筆后一直在在幫助別人,而皇帝和縣令想要神筆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所以也許那件詭物能發揮作用的條件之一便是不能為畫師自己牟利。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馬良在猜到他和晏筠的來歷后故意演戲,裝出一副愛財的樣子,想要打消兩人對他的懷疑。
不過陸景覺得后一種的可能性比較小,因為根據他之前的觀察,馬良對于那兩百兩銀子的渴望并不是假的,而且根據晏筠的說法,他的住處雖然不算非常簡陋,但顯然手頭也并不怎么寬裕。
陸景感覺自己可能漏掉了什么。
于是趁著等日落的這點時間,他將卷宗又拿出來翻看了一遍。
最后將目光集中到了李二得牛那部分上去,這案子初看的時候陸景以為是馬良不忍見李二丟失耕牛,便將他的牛又畫了出來。
但是現在再看,陸景發現了一個問題。
在其他三個案子中出現的那些本不該出現的人或物,無論是韓二郎那死去多年的妻子,還是讓辛扒皮血本無歸的寶盆,以及把苗員外嚇暈的那只九尾狐貍,最終全都消失不見了。
其中存在時間最長的是韓二郎的亡妻,一共給韓二郎送了十日的早飯,而那只九龍寶盆則在辛扒皮的手上只待了不到三天,至于九尾狐貍,從出現到消失的時間就更短了,不足一日。
所以陸景現在有理由懷疑,這些本不該出現的人或物,他們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時間也是有期限的。
否則那件詭物的力量未免也太強了,簡直都可以逆天改命了,司天監也沒道理把這種東西留給書院的學生當考題。
而如果這個推論能夠成立,陸景發現自己也要重新思考那件詭物的主人,和李二之間的關系了。
尤其是那頭牛出現的時間,恰好是在李二去報官后,害的李二挨了一頓板子不說,現在看來他那牛也還是沒能保住。
這么一看那人與李二非但不是朋友,恐怕還有些間隙。
陸景感覺自己隱隱抓到了什么,而就在這時候見卻有一枚小石子沖他飛來!
陸景不躲不閃,任由那石子飛到面前,這才伸手抓住。
這是他和晏筠之間的暗號,兩人現在暫時還是合作狀態,一起盯梢馬良,晏筠負責盯從日落到前半夜這段時間,而陸景則負責盯后半夜。
只是現在太陽都還沒完全落山,沒想到晏筠那邊就已經傳來了消息。
馬良這么快就露出了馬腳了嗎?
陸景不及多想,施展起輕功,不過幾息,已經又落在了馬良的住處前。
而這時候晏筠也從樹上跳了下來。
“發生了什么事情,他跑了嗎?”
“沒有,但是有點不太對勁,屋子里面有些太過安靜了,已經很長時間什么聲音都沒傳出來過了,現在還是白天,他也不應該這么早入睡。”晏筠皺眉道。
陸景心念一動,隨后就和晏筠又走到了馬良所住的那間茅屋外,先敲了兩下門,結果無人應答,接著陸景使了點力氣,推開那扇關著的門。
發現屋子里竟然已經空無一人。
而之后兩人又搜索了一遍,也沒能在屋內找到什么密道暗門。
馬良就像突然人間蒸發了一般。
陸景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書架邊的那張案幾上,發現那案上有幅墨跡未干的秋游圖,不過只畫到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接著他還在地上找到了一根毛筆,筆尖處頗為柔然,顯然才剛蘸過墨汁不久。
陸景嘆了口氣,“馬良可能有危險了。”
而晏筠這時候也想到了什么,揚了揚眉毛,“你懷疑他是畫上的人,可有證據?”
陸景指了指那副秋游圖,“這圖上不少人頭插茱萸,所畫應是重陽景象,而重陽節恰好在十日之前,算一算和韓二郎的妻子騎鵝而去的時間是一樣的,所以現在我有理由懷疑,因那件詭物而生的人或物,在這世上所能停留的時日不超過十天。”
頓了頓陸景又道,“接下來我打算去找那東西的主人,你要跟我分頭,還是……”
“我們一起。”晏筠并沒有怎么猶豫就道,“救人要緊,這次小比是你贏了,我比你早一盞茶動身,但是最后還是你先一步找到了馬良,待找到那件詭物我自會同黃監院講明。”
“哈,輸贏什么的其實我也不怎么在意,主要這次有件東西我很想要。“陸景撓頭道。
如果是別人說這樣的話,晏筠還未必會信,但或許是因為上次比武,陸景明明能勝卻依舊灑然認輸,而之后這事情在書院中也真的半點波瀾未起,卻是讓晏筠并不懷疑陸景此時這話的真實性。
這位云水靜慈閣的首席在心中也暗嘆了一聲。
之前的她原本以為自己對這些榮譽與虛名也并不怎么在乎,但是現在看來,這或許更多的是因為年輕一代中從來沒有人能真正威脅到她,于是她也可以云淡風輕的面對這一切。
相比之下,或許陸景才是真的滿不在乎的那人,明明擊敗她的機會就擺在眼前,卻依舊可以做到毫不在意。
晏筠倒是有些羨慕起眼前這人的灑脫來,從陸景的身上她看不到任何來自門派或是他人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