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陸景都在仔細打量著沿途的景致。
他發現大部分地方都和來時所見相差不大。
比如河谷兩邊的峭壁,河流轉彎的方向……不過在細節方面卻是又有很多不同,沿途的花草樹木似乎變得更加繁茂了,河谷中還不時可見被撿柴和采藥人踩出的小路。
這些都是原先所沒有的,另外夜鶯河谷中也不再有那些嘰嘰喳喳的夜鶯,顯得清幽了不少。
取而代之的是各種林間常見的小動物。
走了一會兒,陸景又和前面帶路的井向搭話道,“井大哥是司天監中人嗎?”
井向腳步微頓,接著轉頭道,“夏小弟為什么會這樣問?”
“小弟聽井大哥先前的說法似乎對司天監和書院都頗為了解。而且在幼鳥的事情上觀察敏銳,推斷清晰,便想井大哥莫非曾做過監察?”
井向聞言臉上的笑容漸斂,原本和善的目光也冷了下來,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向前走出了幾步后才淡淡道,“怎么,只有你司天監里才有聰明人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陸景不知為什么提起這個問題井向便忽然態度大變,不過眼見氣氛有些不對,他還是主動岔開了話題,轉而和井向又聊起了他的家人。
而采藥人的臉色也隨之緩和了一些。
為夏槐和陸景介紹起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兒。
看得出井向對自己的妻女都頗為疼愛,一家人的生活也很是幸福和睦。
用井向自己的話來說,如今的人生他已經別無所求了,即便是立刻死去也沒有什么遺憾。
而談到自己所居住的村子,井向更是贊不絕口,直將這里夸得宛若世外桃源一般,還向陸景和夏槐保證,等到了村子里兩人絕對不會失望。
這倒是又勾起了陸景和夏槐的好奇心。
三人一邊閑談,一邊卻是已經走到了井向所在的村子前。
這座村落位于夜鶯河谷的入口處,在陸景今早的記憶里這地方原是一片空地,陳伯在那里發放金龜子干和藥丸。
而如今卻赫然變成了一個熱鬧的村落。
其間屋舍儼然,阡陌交通,熱情好客的村民們雖不認識他們,但遠遠瞧見也都會揮手相迎。
上到黃發老者,下到垂髫小童,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且舉止得體,隱有古風,顯然村中也一直在大興教化。
而看到井向回來,一個中年美婦居然連織布梭都沒來得及放下,便從屋內跑了出來,幫井向卸下了他身后那只竹簍。
“夏小弟,陸姑娘,這便是我的渾家聞氏了。”
井向說完又拉過那中年美婦的手,對她柔聲道,“這兩位朋友是從書院來的,要在村里過夜。”
“書院又有人來了?”聞氏略有些驚訝,但很快就高興道,“太好了,我去告訴村長一聲,讓人今晚多備些酒菜。”
“不用那么麻煩,我們只借宿,不吃飯。”陸景忙道。
然而聞氏聞言卻忍不住莞爾,似乎已經聽過很多類似的話了,她最后也沒多說什么,只掩嘴道,“村里來客人,備宴是規矩,不只是為了款待來客,大家伙也能借著這個機會聚在一起熱鬧熱鬧。”
聽她這么一說,陸景倒是也不太好再阻攔。
而且為選信使,他跟夏槐、楊濤一大早就出了門,到現在還沒吃過東西,雖說武林中人比一般普通人更耐餓一些,但剛才那一路兩人的肚子也都已經在抗議了。
只是陸景還有些拿不準,這里的食物會不會有什么玄機,正想提醒下少女。
轉頭卻見夏槐有些神思不屬。
她從進村后不久就不時望向某個方向。
于是陸景問道,“你在看什么?”
“我不知道,”夏槐的樣子似乎也有些拿不準,眉頭輕蹙,“感覺好像看到了一個熟人。”
“什么熟人?”
“沒什么,想來應該是我眼花了吧,”夏槐收回了目光,接著又忍不住感慨道,“這地方真的是個寶地啊,原先我覺得書院內的秘力已經很濃郁了,可來到這里才發現,這里的秘力比書院還要濃郁十倍。”
“秘力嗎?”陸景也試著努力感受了下,然而卻什么也沒感覺到。
不過這一路走來,他還是能看出沿途的樹木花草都頗為不凡,而這個小村落也給人一種人杰地靈之感。
所以他倒是也相信夏槐的說法。
兩人隨后又跟著井向來到他的家中,見到井向的女兒,也找到那只被井向撿到的幼鳥,后者被照顧的很不錯。
不但裹上了棉布保暖,小姑娘還從田地里抓了蟲子來喂它。
而聽說陸景要把它帶走,井向的女兒雖有些不舍,卻居然沒怎么任性,乖乖的將那只幼鳥,連帶身上的棉布都給了陸景。
事情順利的有些出乎陸景的意料。
這樣看來他們今晚只要在這里借宿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可以回到書院了。
而陸景的信使也算有了著落,雖說等這只鳥會飛怎么也得四五十天后的事情了,但這點時間陸景還是能等得起的。
嗯,或許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回去后估計是要挨罰了。
畢竟他們先前和楊濤約的時間是日落之前,日落之前楊濤如果沒看到他們回來,就會把這事兒告訴書院的教授。
但陸景總覺得事情不會這么簡單,別有洞天作為八景中最古老神秘的一景,而且被書院列為新人禁地,又怎么可能會從頭到尾都這么祥和,一點麻煩都沒遇上,
如果只是這樣,為什么每個從這里離開的人對于里面發生的一切卻都諱莫如深?
陸景隱隱有種預感,或許這一切在今晚的晚宴上,便能得到一個答案。
不過他也沒就這么干等著,眼看著還有時間,陸景又叫上了隔壁房的夏槐,決定在村子里先隨便遛一遛,看看能不能發現點什么。
兩人大概花了三柱香的時間,從村頭一直走向村尾,而夏槐的腳步忽然在一座小院前停下,又忍不住發起了呆來。
而這一次陸景卻是終于看到了讓夏槐魂不守舍的人。
那是一個男童,大概四五六歲的樣子,正趴在井邊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