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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七他需要一個“喇叭”
在同一條賽道上,作為新手的古文學派是競爭不過今文學派的。
人家在這條賽道上深耕那么多年,從規則到裁判都是他們自己人,拿什么和他們競爭?
所以必須要開辟新賽道,使用差異化競爭把今文學派給引入他們不熟悉的賽道上,然后再進行競爭,就能獲得一定的先發優勢了。
簡而言之,不能用他們擅長的和他們競爭。
然而古文學派的上層并未意識到這一點。
空有龐大的古文學派少壯派士子群體,古文學派的上層卻從未想過要把這些人的力量運用起來,甚至從來不認為他們也是古文學派的一份子。
明明兩次大的危機都是在他們的聲援下才獲得勝利的,結果獲勝之后翻臉不認人,把他們當空氣,別說接納,一句謝謝都沒有,人渣都沒這么渣。
無良貴族作風啊,純純的無良貴族作風,完全沒有一丁點的新氣象。
劉備對此深感不滿。
此番古文學派推動盧植上位失敗,遭到今文學派和皇權的狙擊,整個學派立刻彌漫著一種失敗、悲觀主義的氛圍,更有甚者如喪考妣,覺得古文學派要完蛋了,滿滿的二極管作風。
劉備原先還想著依托古文學派搞點事情,但是他現在意識到,他最終必須要脫離這個蟲豸大聯合,避免被他們拉低智商,以至于最終走向失敗。
于是劉備心頭燃起了一些全新的想法。
古文學派之所以能得到支持,是因為大家相信他們能贏,所以大家愿意幫助他們,于是古文學派贏了。
可如果大家不相信古文學派能贏,就會和一開始那樣,會觀望。
雒陽城內的數萬士子,的確并不是像劉備所說的全都可以歸屬到古文學派當中,他們當中也有很多騎墻派,選擇古文學派只是無奈之下的選擇。
但凡有更好的選擇,他們一定會一窩蜂的涌上去,瞬間拋棄古文學派。
沒辦法,十四家法,就算古文學派搶了一家,還有十三家呢。
等于十四條社會上升通道,十三條在今文學派手里,他們現在是不開放,可有朝一日萬一某些人想通了,開始決定有限度的開放這些上升渠道換來一些支持,那么現在這些二極管們會不會一擁而上?
肯定的,完全不需要質疑的。
所以劉備覺得之前大勢的確在古文學派這邊,但是一旦今文學派有什么動彈,搞不好也能回光返照一波,會把古文學派連帶著自己都搞得很難受。
在劉備具備足夠和古文學派上層攤牌的實力之前,他還是要披著古文學派的外衣行走天下的。
這種狀態下,他就有必要保證古文學派的基本盤不出事,并且通過掌控這個基本盤,實現他借殼上市的野望。
作為這些不被主流上層所承認的少壯派古文學派士子們最敬仰最向往的人,劉備決定忽悠鄭玄,用鄭玄從來不曾接觸過也不了解的東西來忽悠他,借著古文學派這個大而化之的殼子,開始搞事情。
他打算把那些極為仰慕他的普通古文學派士子作為一個整體象征性的引入古文學派當中,并且建立一個上下動員的機制,并且實際上把這個機制掌握在自己手上。
他本就是古文學派的宣傳部長,本就是對學習古文經的年輕士子們影響最大的古文學派上層人物,且具有極高的聲望,他一句話,能讓那些年輕士子們興奮的嗷嗷直叫。
這就叫人氣。
古文學派其余的上層不重視這個龐大的群體,甚至于自己的這份人氣也不是很在意,這是他們最大的最愚蠢的錯誤。
通過這份人氣,劉備已經在事實上成為這群學習古文經的年輕人們的精神領袖,在他們的團體中,具備著不亞于鄭玄的影響力。
之前劉備不具備足夠的政治影響力,但是現在,他已經通過戰功初步擁有了政治影響力,所以劉備決定,要成為這些年輕人們實質上的而非僅僅是精神上的領袖。
但是那么大的組織想要堂而皇之的建立起來,還是目標太大了,劉備的政治地位撐不起這個巨大的組織,所以,他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喇叭。
一個能讓他的聲音變得很大的喇叭。
一個能夠在事實上組織并且動員這份大佬們從不重視或者選擇性忽視的龐大力量的“喇叭”。
一旦有了這個“喇叭”,那么這數萬士子可就不是簡簡單單的烏合之眾了。
更重要的是,當他真正具備足夠的政治地位的時候,這個喇叭就能迅速擴編壯大,將整個受到他影響的群體囊括其中,化身為屬于劉備的基礎執政力量。
鄭玄對于此事本沒有太深的感觸,因為歸根結底,他也不是一個能超越時代的人,他不能準確理解劉備所說的這一切背后的意義。
只是劉備此時說起,他似乎略有感觸。
“玄德此言,不無道理……”
劉備趁熱打鐵。
“鄭公,吾輩優勢在人心,而不在家法,棄人心而求家法的做法難道是正確的嗎?舍本逐末,以己之短攻敵之長,這是敵人最高興看到的事情,我私底下為您和諸位長輩感到擔憂啊!”
鄭玄面露動搖之色,思來想去,卻想不出一個頭緒。
“既如此,玄德,你有什么想法嗎?說來聽聽。”
劉備點頭。
“鄭公,研習古文經的士子只在雒陽就有近三萬,而在諸位長輩看來,這三萬人當中,只有極少的一部分才是吾輩古文學派當中的一份子,其他人什么都不是,外人罷了。
可是他們也是研習古文經典的士子,之前也一直都站在古文學派這邊與今文學派對抗,之前為太學之辯壯聲勢、圍堵楊賜府邸的,大多是他們,為什么卻對他們視而不見呢?
備以為,吾輩應當接納他們,認可他們,將他們也納入古文學派當中,給予他們名分,給予他們指導,并且進一步將他們組織起來,仿編戶之舉,予以管理,則關鍵時刻,便能用得上他們。”
鄭玄聞言,略有些驚異。
“此舉,是否略有不妥?且不說那么多人該如何安置,單說一個良莠不齊,不就是大問題嗎?吾等終究是學派,總不能叫不學無術卻善鉆營之茍且小人蜂擁而入吧?”
劉備搖頭。
“鄭公,此前,不論是古文學派還是今文學派,都是彼此協商,決定要辦的事情,然后再由能辦這件事情的人去辦,所依靠的,無非是家族勢力,而論家族勢力,是吾輩更強,還是今文學派更強?”
鄭玄愣了愣,皺起了眉頭。
“自然是今文學派更強。”
“這就是最直接的以己之短攻敵之長了,怎么能成功呢?”
“這……”
“鄭公,老師離開之后,吾等在家族上所能依靠的無非是袁氏、荀氏,左氏春秋六大家目前在朝中都沒有很高的官職,而袁氏和荀氏終究是今文學派出身,而且就算是他們的家族,也有人與他們劃清界限了。”
劉備此言針對性極強,幾乎就是指名道姓了。
于是鄭玄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玄德,袁氏和荀氏已經沒有退路了,不要如此揣測他們。”
“鄭公,是袁隗和荀爽沒有了退路,不是袁氏和荀氏沒有了退路。”
劉備目光灼灼,并不退讓,死死盯著鄭玄。
鄭玄心頭一顫,呼吸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