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五熱情的董卓
對于眼下的狀況,雖然楊賜有著想要搞事情的想法,但是今文學派的頭頭腦腦們商議一番,覺得倒也不能真的眼睜睜看著漢軍一敗涂地、黃巾軍威脅雒陽。
真要把事情搞黃了,別人不說,大將軍何進第一個就要跟他們拼命。
這可是他的立威之戰,能不能坐穩大將軍的位置,就要看這一戰了,給人家攪黃了,人家不得拼命?
就算何進無所謂,那何進背后的張讓是好惹的?
攪黃了何進的差事,張讓也絕對不會讓他們有好果子吃。
到時候,又是宦官和古文學派聯起手來混合雙打,上一次差點要了今文學派的命,大家還沒好利索,別折騰了。
龍亢桓氏家族的領頭人、議郎桓典苦勸楊賜,忍一時海闊天空,此時此刻,不是搞事情的時候。
楊賜默默看著侃侃而談的桓典,眼睛里有些捉摸不透的東西。
他是清楚的,這個桓典,嚴格意義上來說也屬于袁氏故吏,因為他是受到了時任司徒的袁隗的辟召而入仕做官的。
但是龍亢桓氏家族本身也是《歐陽尚書》的傳承家族,桓典本人也在潁川授徒,門徒數百人,名望不小,雄厚的家族資本使得桓氏家族不可能亦步亦趨的跟著袁氏家族去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袁隗帶領袁氏家族跳反的時候,別說袁氏家族本身就有幾支族人對袁隗不滿,公開反對袁隗,要另立宗門,袁氏門生故吏群體中但凡有點今文學派門路的,都曾有過懷疑和擔憂,覺得是不是該及時跳船止損。
今文學派雄厚的政治底蘊擺在那邊擺著,這不是簡簡單單的幾句什么彼可取而代之就能真正覆蓋掉的。
所以作為既得利益者,袁氏龐大的門生故吏團體也會感到糾結。
本來門生故吏不應該背棄自己的恩師、府主,奈何袁隗自己先做了二五仔,背刺了今文學派的大家庭。
根據今文學派講究的禮數概念,為尊者自己做的不對,那就沒有資格責怪自己的下屬做的不到位。
袁氏自己這個模范就做得不好,底下門生故吏群體自然有樣學樣,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桓氏本身就是有經典傳承的家族,只是沒有袁氏家族那么官運亨通,抱上袁氏大腿本來也是為了求官運亨通,現在你袁氏搞得有點天怒人怨的意思,我又怎么能跟著你們一條路走到黑呢?
于是當楊賜向桓典伸出了橄欖枝的時候,桓典稍微猶豫了一下,就果斷脫離了袁氏家族的懷抱,正式投靠楊氏家族,并且很快得到了楊賜的幫助,成為議郎。
不愿脫離今文學派大家庭的桓典自然要為了學派的利益而奮斗,但是眼下他反對楊賜搞事情的建議,雖然有道理,卻也不免讓楊賜覺得不快。
“難道眼睜睜看著他們建功立業?什么都不做?”
楊賜面色不佳。
桓典看出了楊賜的情緒不對,趕快補救。
“盧植可以戰敗,但是漢軍不能戰敗,您大可以對盧植做點什么,推動換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萬萬不可對漢軍做什么,否則,后果難料啊楊公!”
桓典一臉苦哈哈的表情,實在不想在這個自己剛剛橫跳過來的檔口出什么岔子。
楊賜冷哼一聲,沉默不語。
此時,已經率領軍隊開拔、準備討伐冀州黃巾軍的盧植并不知道雒陽正在發生的事情,與他同行的劉備也并不知道。
不過他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很在意——無所謂,何進和張讓會出手。
劉備一門心思都放在了剛剛加入到大軍當中一起行軍的董卓身上。
歷史是個很奇妙的東西,劉備的確撬動了它,但是隨之而來的某些有趣的變化也在不斷的發生著。
比如董卓。
原先跟著袁氏屬于今文學派的董卓也隨著袁氏的跳反進入到了古文學派的領域內,得到了袁隗的推薦,得以進入到盧植的軍隊里擔任盧植的副手,職位是討賊校尉。
見到盧植和劉備之后,董卓的態度就是一個字——熱情。
似乎是得到了袁隗的提點之類的,董卓對待盧植和劉備都相當熱情,態度十分友好,連著好幾天都要招待盧植和劉備吃飯喝酒,一副把他們當作異父異母親兄弟的模樣。
其實這也不難理解,拋開盧植和劉備在古文學派當中的地位,單說兩人都是邊地武人出身,對董卓來說可能就是個天然加分項。
涼州人是二等公民,幽州、并州、揚州、交趾等地的人士在中原士人看來差不多也是屬于一點五等公民的樣子,反正天然就是低他們一等的感覺,地域炮開的那叫一個響亮。
這種態度當然就逼著邊地民眾抱團取暖。
董卓可能因此就感覺到與盧植和劉備搞好關系是很有機會的事情,說不定,還能更進一步,達成某種更值得追求的目標什么的。
而且說老實話,劉備總是感覺董卓看著他的眼神比看著盧植的眼神更加熱切。
什么意思?
不過在劉備看來,董卓的外貌真的是那種標準的傳統的武將外貌。
膀大腰圓,正兒八經的虎背熊腰,容貌還真不能算丑,當然要說他容貌端正就實在是有點太勉強了。
他穿著盔甲全副武裝騎在一匹高頭大馬身上,整個人奔馳起來頗有種肉坦的感覺,令人望而生畏。
那是真的兇悍。
和他比起來,劉備覺得自己身邊的粗漢子代表人張飛都算是文質彬彬的。
這樣一個人和劉備套近乎,反正絕對是感覺不到愉快的,不過想到他背后的袁隗,劉備倒也不愿意為此而得罪袁隗,于是盡最大的努力和董卓談笑風生。
這一談不要緊,還真讓董卓以為找到了同路人,于是展現出了話癆的屬性。
“當時雖然我在河東郡,但是也聽說了玄德舌戰群儒的大事,真是仰慕的緊啊!”
“聽說玄德以一敵九,把今文那幫毫無廉恥的人駁斥的啞口無言,真是痛快!”
“那些士人眼高于頂,完全不把我等邊地之人放在眼里,每每想起,不覺痛恨!”
“玄德一言,實在是暢快!暢快!”
董卓那一張嘴真是一分鐘都停不下來,也不知道這家伙到底是哪里找來的那么多話題,在他這里,冷場這個詞根本就不存在。
聽說他善于和羌人交際,在涼州某些羌人部落中頗具威望,想來這話癆的能耐也是在那個過程中練出來的。
有那么一段時間,劉備甚至感覺這家伙不是來打仗的,專門是來搞社交的,反正劉備身邊的親信們都對董卓很不滿意。
他們覺得咱這些老早就和劉備認識的人都還沒來得及和劉備交流感情,你這粗漢就橫插一腳,在咱們面前強占著劉備不停說話,什么意思?
于是他們對董卓那都是相當的不滿。
其余人距離劉備都比較遠,不太好說什么,那關羽和張飛都是跟著劉備的老人了,晚上扎營休息的時候逮著劉備那是一肚子對董卓的牢騷。
劉備也沒啥辦法,不想得罪袁隗,就只能耐著董卓,還好董卓情商不錯,似乎看出了劉備麾下對他的不滿和抗拒,于是稍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熱情,看上去就沒那么熱情似火了。
順便在宴請劉備師徒的時候,也會宴請他的這些部下們,行軍不讓喝酒,那就好肉好菜的招待著,于是大家的怨言就沒有之前那么突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