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蘇淺說的有模有樣,秦諾雖然也自恃博古通今,可是卻還真的沒有將太多的心思放在刺繡上,所以腦中一番苦苦思索卻一片空白之后,倒也從善如流的笑道:“淺淺你真是懂得多,我都從來沒有聽過這說法。”
開始蘇淺心里還有點虛,生怕秦諾會引經據典的追根問底,可是如今聽他一說,卻是得意道:“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了吧。你雖然懂得多,可是我懂得,你也未必都懂。”
“是是是。”秦諾忙應了,順帶著好好地夸獎了一番,直說的蘇淺笑得不行。
眼見著丫鬟小廝們已經將蘇淺要的東西一一的搬進來,兩人這才止了互相調侃,指揮著東西放著放那。
沒有一會兒,明嬸也帶了兩個繡工進來,都是蘇淺認識的,兩個三十好幾的中年婦女。見了秦諾和蘇淺,都客客氣氣的躬身行禮。
蘇淺笑了笑,將眾人領在木制的架子上,把那件大紅的喜服掛了上去。
這衣服旁人都是看慣的,并不覺得有什么,可是蘇淺卻是從款式到質地,仔仔細細的看了一圈,這才手托著下巴,點了點頭:“原來喜服,是這個樣子的。”
眾人都無語了一下,秦諾笑了笑,道:“淺淺,你這是怪我娶你的時候,那喜服不夠好看嗎?”
這堂堂秦家的三少奶奶,又是在繡坊里待了這么些日子,怎么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女子,對著件絲毫不起眼的喜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蘇淺見了眾人那表情,有些無奈的聳了聳肩,伸手喚過兩個繡工,指著那喜服道:“現在長安的喜服,是不是都是這個樣子。”
眾人也不知蘇淺是何意,有個繡工湊上來道:“是的,三太太,大多是一個樣子的。不過因為生分地位貧富不同,所以喜服用料不同,尋常人家的,最多也就是錦織刺繡,綢緞什么的。再有錢的,上面繡上金絲銀線的錦簇花紋,或者綴上金珠玉飾,奢華之極。”
蘇淺點了點頭,道:“也就是說,換湯不換藥,反正來來去去的,也還是這樣的衣服。細節再換,也不會有什么大的變化。”
“這……。”眾人愣了一愣,明嬸道:“這喜服樣式,也就猶如定列一般,從來沒有人想要變化。”
“可是我想。”蘇淺笑了笑道:“這不是官員朝服,一板一眼自有規定,絲毫也容不得改。這是新娘的禮服,對女子來說,一輩子只有一天能穿上這衣服,更何況是王小姐,那一天,她要的,是萬眾矚目,與眾不同。”
明嬸小心翼翼的道:“那三太太覺得,如何才是與眾不同。”
蘇淺從地上拿起一塊布料,披上另一個木架子,三兩個按著,卻總還是覺得不那么好看。
眼睛在房里轉了一圈,抿著唇對秦諾招了招手。
秦諾不知蘇淺有什么打算,還傻傻的往前靠了一步,下一刻,那大紅的金色綢緞,就批上了身。
秦諾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蘇淺笑著按了按他肩膀安撫:“別動別動,真人比較有效果,你就為我犧牲一下。都是自己人,不會笑話你的。”
怎么敢笑話,蘇淺不是在這個嚴謹的年代長大的,自然覺得和秦諾如此關系,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明嬸和兩個繡工卻都是驚愕的不敢抬頭。
秦諾臉色清白了一陣,看著蘇淺神色再自然不過,竟也就無奈的站著不動。
蘇淺冷漠的時候,是真的冷漠。可是若她將你當做自己人,所顧忌的禮數教條,卻是少之又少。并不是刻意有意的想要邀寵或是顯擺什么,她這自然而然的行為,讓秦諾也竟然覺得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索性也就坦然的伸手按著肩上往下滑落的布料,無奈笑道:“淺淺,我給你做那個什么模特,這倒是不妨。可是俗話說的好,量體裁衣,那王小姐和我的身形,是不是差的遠了一點?”
那王小姐,秦諾也是見過的,身形雖然也算高挑,可是若和他相比,那也要矮上好一截子。更何況那是個削瘦的女子,和他這雖然不算五大三粗,可是卻也結實的男人相比,怎么也不是一種視覺效果吧。
“我自然知道量體裁衣。”蘇淺見秦諾自己按了肩頭的布料,也就放心的放了手,道:“我就先比個樣子,讓明嬸她們看看我的想法。”
蘇淺不是學服裝設計的,之所以如今這般的信心滿滿,也全仗著一個新字,想要打破這多少年不變的傳統喜服。
將那布料隨意的裹了一圈之后,對兩個繡工道:“傳統的禮服,都是從上到下的一統,就算再是綴滿了珍珠寶玉的,那也只是富貴,根本就沒有辦法顯示出女子的窈窕身段,而我想要做的這個衣服,這里,這里都要收緊,該豐滿的地方要突出,該纖細的地方要縮起,再配上長長的拖尾。”
為了能更快的融入這年代,蘇淺這大半個月里,很用心的吸收著一切知識,知道這是個民風相對開放的時候。女子的衣著也并不保守。
越是上等富貴的人家,那衣服越是大膽。宮中的女子,更是幾乎抹胸長裙加一件類似坎肩便算了事。雖然裙子長度絕不會露出鞋襪半點,手臂也不會露出一絲肌膚,可是雪白那一截的頸項,卻是看了讓人心動。
那么想必王小姐那樣外向開朗的女子,該是能接受這可以顯示她纖纖細腰的設計的。只要還是足夠奢華,看起來便只是美不勝收,不會有半點低俗。
蘇淺一邊說著,在秦諾胸上一拍,腰上一卡,讓本來已經挺放松下來任由宰割的男人,都幾乎要紅了臉。
眾人都在腦中想著蘇淺描繪出來的衣服是什么樣子,她又道:“我聽說當今的皇太后特別喜歡王小姐,幾乎將她當做干女兒,恨不得要封公主一般。所以這次為表隆重,王小姐將再成親前一天住進宮中,由皇太后親自送她出閣,而這必然會有一個儀式,這個儀式,便是王小姐展示的最好時機。也是我們的最好時機。”
“我們展示?”明嬸不由的疑惑道:“三太太,我們展示什么?”
蘇淺笑了笑:“展示我們的繡坊啊。宮中妃嬪眾多,王小姐的婚事,也會聚集許多的朝中高管,那些權勢富貴人家的太太小姐必然趨之若鶩。若是因為我們的衣服能讓王小姐被驚為天人,耳目一新,其他的人自然會爭相效仿打聽,到時候我們按著客人的需求,量體裁衣,還怕沒有錢賺?”
“這話倒是不假。”秦諾道:“長安城是皇宮所在,而每每皇帝寵幸了哪位妃子,她的衣飾打扮便能帶起一陣潮流,引得城中婦人競相效仿。所謂潮流,大抵如此吧。”
“便是這樣。”蘇淺道:“長安城里,繡坊何其之多。可是若我們能一直站在潮流前端,就不怕不能做大。而那些妃嬪貴婦,為求心頭好都是極舍得花錢的,這便能使利潤最大化。”
蘇淺前世雖然不是做生意的,可是這詞用的卻是在秦諾聽來及其精準,不由得有些意外看了她一眼,卻沒有說話。
這些天的相處,意外的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好像也有些見怪不怪了。
秦諾不說話,明嬸和修繡工們自然也不可能說什么,都是在繡莊里過了半輩子的,雖然沒有見過蘇淺設計出來的所謂喜服,卻都是一點就透。
蘇淺其實只是個空有半吊子理論知識的外形,努力的將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讓眾人明白了,也就再幫不上什么忙。
將大紅色的綢緞布料攤開在桌案上,靠在一邊看著兩個繡工忙活起來。
既然都做了婚紗,自然不是一層搞定。內襯似乎只能用紅色綢緞,而外層需要多少層紗層層鋪墊,預想中至少六七米的長裙拖擺,那花紋該怎么渲染才能有效果,蘇淺眼睛還看著彎腰忙碌的繡工,手上撫著讓人拿來的輕薄紗布,想的卻有些失神。
也曾經參加過不少同事的婚禮,那一襲潔白的婚紗,讓無論什么樣的女人,也能成為最美的焦點。而自己這一生,似乎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連著紅色的再平凡無奇的喜服,也沒有機會穿了。先結婚再戀愛,雖然也并沒有什么,可是看著這漸漸成形的禮服,心里卻是多少還有些遺憾。
兩個繡工都是極熟練的,蘇淺又說了只是基本的一個雛形,不需要太過精致,沒有多久也就好了,將衣服搭上了架子,擺開還不成型的長長裙尾,倒也有那么一點感覺。
蘇淺回了神來,轉著看了兩圈,還算滿意,將堆在一邊的薄紗撿起,裹上布料,道:“這些紗,給我縫到衣服上去。上身稍微貼身一些,下面的裙擺處,縫上三五層,每層都要貼合,既不能顯得僵硬,也不能太蓬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