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蒲柳通常生長在江河沿岸,長的也十分低矮,可眼前這蒲柳畢竟生于禁山,而且還是精怪,雖然沒見到它化形,但靈性絕對不低。
因此,這蒲柳相比尋常蒲柳,已經算不上矮了,比葉默都高,枝葉繁茂,將大半隧道都阻擋住。
因為黑暗的影響,葉默光憑目力也無法看穿蒲柳,當他繞過蒲柳時,看到出現在眼前的景象,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他猛地回頭,指尖雷霆光火大冒,小神通級法器受到法力催動,也發出一聲清越的鳴叫,一頭黑色魔雀姿態高傲,仰頭揮翅擊天,席卷出層層黑色魔火,鋪天蓋地涌動著撲向蒲柳。
然而,這一刻,蒲柳通體黑色光華猛烈綻放,令得隧道徹底漆黑下來,眼前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不好,這蒲柳竟然就是不動城控制人的底牌。”
葉默來不及驚駭,很快便“噗通”一聲倒在地上,直接是暈眩了過去。
沒了葉默的法力催動,破法神雷和黑色魔雀眨眼間消失無蹤,通體漆黑,充滿了魔性的蒲柳仿佛沒有把破法神雷和黑色魔雀的魂魄放在眼里,從始至終都未動一下,只有枝葉上的幽幽黑芒在流轉,蔓延出一道道微不可見的黑線,連接到葉默的頭上。
世間廣袤,據說連高高在上、陸地神仙一般的修士都難以走遍世間每一個角落,可見世間之廣。
修仙界歷經數百萬年演化和發展,修仙一途已經甄至巔峰,九州修士,四海修士,南魔、北溟、西幽三個大陸,冥界,妖界等諸多地域生靈互通有無。
眾多修士自然不可能真正和諧相處,戰亂是常有之事,但相對于廣袤無垠的浩瀚世間,卻也不算什么。
在九州中心的中州,有一巨無霸宗派,勢力遍布九州四海,三陸兩界,巔峰至上,無人敢惹,勢力所及,生意紅火無比,愈加的強盛無敵,大有成為世間無冕之王的趨勢。
中州極大、極遼闊,但其中卻有方圓百萬里之地,被圈成私人之地,建造了一座方圓百萬里的浩大皇宮,囊括千百萬山岳,百萬江河,更有無上陣法神師逆轉天地山河,乾坤陰陽,布成鯤鵬山河勢,鎮壓一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這句話是對這個巨無霸宗派無敵勢力的最好詮釋。
今日,億萬中州黎民、仙民不耕作,不織布,不修煉,停止一切活動,面向輝煌燦爛的百萬里仙宮——皇道宮翹首以盼,所有人都等待著某一個時刻,一顆顆心和皇道宮連在一起。
皇宮中心的中天宮內,文武百官修士齊聚一堂,安安靜靜的站立在宮內,偌大的中天宮,只有上奏官員修士的聲音在響起,遇到爭議頗大的事情,才有些許議論聲傳出。
但只要九十九層晶石臺階上的存在一開口,聲音便立刻消散,所有人安安靜靜的聆聽天音。
今日與以往有些不同,九十九層臺階上的存在似乎有些焦躁,平日里都會與群臣商議朝政,今日卻顯得有些不耐煩,不論什么大事,皇威蓋世,一錘定音,誰也不敢有意見。
底下群臣修士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誰也沒這個膽子去觸這位存在的霉頭,何況諸多決定也不算遭,今天日子特殊,群臣修士誰也沒在乎這點小事。
一個多時辰后,匆匆處理完朝政,九十九層臺階上的鯤鵬神座上的身影,驟然消失不見,只余下神座孤零零的立在那。
無可奈何,大內總管只好宣布退朝,隨即也跟著消失在中天宮內。
群臣修士恍若未聞,誰也沒有傻乎乎的離去,就這么在中天宮內議論起來,神情之激動,如同即將迎娶一位一般。
金光閃爍,一縱即逝,一個金色身影不斷穿梭虛空,飛快來到一座威儀煌煌的仙宮外,門戶上匾額赫然勾勒著“鸞凰宮”三字。
金光身影一飛而下,金光斂去,露出金光下俊逸不失威嚴的面龐,看上去有三十多歲,袍袖一揮,就欲闖進宮去。
“掌教陛下不可,皇后娘娘吩咐奴婢,不得讓陛下進去。”
守衛在宮外的一群婢女連忙涌上來,死活不讓青年進去。
青年一臉的無奈,只能在宮外焦急的走來走去,以此緩解心中的焦躁。
這個青年,正是這中州百萬里皇宮之主——神鯤皇,一身修為甄至化境,看上去只有三十多歲,其實真實年齡已經接近四千歲,算得上一個老怪物。
修仙者想要傳承后代本就艱難,更何況是這樣一個甄至化境的老怪物,修為大成之后,神鯤皇就無時無刻不想著生一個子嗣,繼承他的鯤鵬神宗道統,成為下一代掌教陛下。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八百歲修至化境,三千多年竟無一個子嗣,讓他幾乎以為終生無后。
好在,老天終究沒有絕了他的后,就在大半年前,一個妃子突然傳來懷有身孕的消息,讓他頓時欣喜若狂,立刻命人建起一座金碧輝煌,奢華無比的鸞凰宮,而這個妃子,也立刻被冊封皇后,一朝飛上枝頭。
等待大半年,心急如焚的神鯤皇早已坐不住,聽醫道神師說,這可是一個鵬子,是有把的兒子,而非鯤女,他的大統從此有后人繼承了。
生孩子的事是急不來的,神鯤皇也明白這一點,可就是按捺不住焦急的心,這種煎熬對他來說簡直度日如年。
不知過了多久,隨著一聲嬰兒墜地的呱呱啼哭聲傳來,神鯤皇如遭雷擊,整個人愣在當場,徹底懵了。
婢女們慌亂的大喊了數聲,他才驟然回過神來,手舞足蹈的癲狂大笑:“我有后了,是個兒子,是個兒子,哈哈哈……”
不多時,一個美艷無雙的女子懷抱一個小東西,步履急促的走出來,欣喜無比地將懷中的小東西遞過去,同時遞過去的,還有一枚小小的灰色石頭,猶如石蛋。
神鯤皇視如珍寶,小心翼翼地將剛出生的兒子捧在懷里,樂的跟三歲幼童似的,不厭其煩的逗弄著懷里的小東西,逗弄幾下后,神鯤皇忽然一皺眉頭,說道:“不是說幼兒喜哭嗎,剛剛還聽到哭聲呢,怎么現在沒有了,身為本皇之子,怎么哭都比不過尋常人家的孩子。”
眾婢女面面相覷,那抱皇子出來的美艷女子美眸一轉,莞爾一笑道:“掌教陛下,您也說了,那是尋常人家的孩子,您的鵬子怎能與常人相比,天生有異,才是神人的異象啊,說起來,若他真哭起來,陛下您可要頭疼了。”
神鯤皇活了四千多年,知道這番話有吹捧的味道,但此刻高興都來不及,自然不會計較這許多,這樣的解釋正好說到他心坎里,不由哈哈大笑起來,大賞天下。
“嗯,手握灰蛋而生,默然不哭,實乃異象,既然如此,為父便給你起名默字,葉默,鯤鵬神宗鵬子陛下,哈哈哈……”
神鯤皇大笑之間,給初生的皇子定下了伴隨一生的名字,鯤鵬道統姓葉,名默。
話音未落,九天之上倏忽間風起云涌,黑云凝聚,層層疊疊,聲勢浩大無邊,一片烏黑的云層籠罩在鸞凰宮上,雷霆萬鈞,閃爍劈舞,每一道逸散的雷霆都有著劈山斷江之威,無比駭人。
無數人倍感疑惑,這鸞凰宮附近居然還有人渡劫?不怕惹得掌教陛下大怒,誅九族,滅神魂?
神鯤皇卻是眼睛一轉,微微瞇起望向天空,嘴角噙著一抹冷酷的笑意:“本皇四千年得一子,誰敢碰他,本皇擊穿九天,搗破九幽都要滅殺,天意也不行!”
“殺!”
神鯤皇神情冷冽,猛然一聲震喝,聲音卻不四散,只向天而去,滾滾法力滔天沖蕩,皇威震懾九天十地,恐怖的威能頓時將劫云震的四散,想要凝聚,卻怎么也凝聚不起來。
喝散劫云,這道震喝的余波四散開去,霎時間沖擊在皇宮內數萬座山岳上,高達千丈甚至更高的雄偉山岳,此刻如同烈風中的脆弱花朵,被一吼爆碎,萬山湮滅。
鯤鵬神宗無上鵬子降生,普天同慶,無數勢力與至強修士紛紛送來祝賀與大禮,皇道宮大慶一年,小鵬子葉默連帶著百日誕辰和周歲誕辰一起過了。
很快,小鵬子葉默已經兩歲,兩歲的他,已經懂得不少事情,開始讀書識字,修煉更是不用說。
只是葉默似乎有天生的失魂癔癥,一旦無事可做,便渾渾噩噩,恍若失魂,口中經常念叨著莫名其妙的話。
這種情況曾一度引起神鯤皇的警惕,可他又無比確定,這個孩子前世、前前世,都是凡人之軀,不是什么大能轉世,久而久之,也便不管了。
兩歲某日,小鵬子葉默身穿金色鯤鵬仙衣,面目清秀可愛,頗有幾分其父的俊逸,無聊的蹲坐在演星神宮外的臺階上,小胳膊支撐著腦袋,雙目無神的呢喃著什么。
身后是十數個修為氣息極為恐怖的女子,一半人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葉默身上,一半的人目光掃視四周,守衛無比森嚴,時刻守護著葉默的安全。
演星神宮大門并未關閉,皇道威儀愈加濃重的神鯤皇不敢置信的望著演星神師,突然間,神鯤皇猛地抓住演星神師的衣襟,將之舉了起來,神色無比猙獰:“之前你怎么沒算到?”
“掌教陛下息怒,微臣修為不精,近日巧有突破,這才算到,小皇子他終生無法入仙界,他生于末世之初,沾染世界破滅的滅絕之氣,仙界絕不可能讓他進入仙界,哪怕天賦比掌教陛下您還要出色也不可能,臣、臣罪該萬死。”
“你……”
神鯤皇雙眼通紅,恨不得一掌拍死演星神師,只是他知道,拍死演星神師也無濟于事。
良久,神鯤皇才勉強將怒氣平息下來,放下演星神師。
“掌教陛下,恕微臣多言,您之所以八百歲甄至化境,如今才得以突破到極致,得到入仙界的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您還是早早做決定吧,是去是留,早做決斷。”
演星神師繼續道。
揮退演星神師,神鯤皇轉身望著神宮門外蹲坐在臺階上的葉默,俊逸不凡的臉上無端多出幾道皺紋,兩道淚水倏然落下。
而宮門外,葉默雙目無神,口中來來回回喃道:“葉秦、葉晨、葉默、葉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