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霸終結者

第四十一章 天予弗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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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2oo7年的12月31日,到2oo8年的元旦。

新年之交的這兩天里,華夏大地上有兩家IT圈子里的生猛巨頭,站在了輿論的風口浪尖。

一家,是顧莫杰的初音集團。初音圣誕年會的視頻在網上酵開來之后,形成了一股現象級都不足以形容的熱潮。一時之間,圈外人固然是看個熱鬧、看個酷炫,順便崇拜一下初音的技術含量;而內行人則感慨初音的待遇好、福利好、激勵制度優越。更有無數法律學界的人士盛贊顧莫杰的管理得法,認為這是善意激勵的典范。

之所以法律界的人士也進來湊熱鬧,是因為有另一家IT巨頭的襯托。

那就是深市任正義先生的夏為科技。

這兩天里,任老先生站在了風口浪尖,成為了大鍋飯國人們抨擊的的靶子。

因為,2oo8年1月1日,《勞動合同法》正式實施了,從94年起用了14年的《勞動法》,終于迎來了接班者。

然后,任老先生頂著千夫所指的壓力,在這個當口干了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

《勞動合同法》規定,自該法實施后,凡是雇員與企業連續簽訂兩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之后、第三次再簽約時,除非雇員本人堅持,否則企業應當與之簽訂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也就是說,你給一家企業打工了三份合同之后,如果你沒犯什么原則性錯誤,企業就不能個別解雇你了(批量裁員不算)。

另外,如果是連續服務1o年以上、或者已經距離退休年齡不滿1o年的,也不能隨便解雇(具體法條比較復雜,這里不追求精確,只是籠統概括下,否則太水了。)

這些新的對員工的保護措施,在舊的《勞動法》里都是沒有的。

然后任先生就冒著天下之大不韙,頂在2oo7年12月31號、新法實施前夜,突擊讓夏為科技數萬員工,“主動”與公司解約后重新簽訂合同,而且一般新簽的合同都是卡在68年這個服務期上。

這么做的目的,當然是規避新法律,讓新法的額外保護推遲五六年再在夏為科技頭上實際生效,把骨干元老們原先積攢的服務年限打斷清零重算。

“血腥資本家!”

“壓榨廉價勞動力的劊子手!”

“怪不得夏為科技的實驗室里,有5的工程師和程序員猝死率!簡直不拿人當人!”

大鍋飯圣母表終于找到了可以噴的對象,一時間火力全開。任先生義正辭嚴地解釋,但影響顯然比他預料的要更加嚴重得多。

他或許真的是有些老了,沒想到如今這個世界已經有這么多大鍋飯圣母。

“我們夏為科技從來都是有社會責任感的企業!我們從來沒有侵犯勞動者權益的企圖!所有趕在新法實施前夜主動中斷原有勞動關系并且重簽的行為,都是員工自愿的,不是我們逼迫的。

我們可以為此拿出證據:我們是采用了物質獎勵的方式,主動激勵員工中斷勞動關系重簽,為此我們平均在每個基礎管理層與研部工程師身上多了十幾萬人民幣的補償性獎勵,給基層銷售和技術支持人員放了數萬元。實在有不愿意中斷的個案,我們也沒有逼迫他們。所以,所有主動中斷勞動關系的員工,都是因為他們自信可以在未來做得更好、自信哪怕不靠新的法律保護,也不會被公司解雇……”

1月7日,在自己的辦公室里,面對粵省電視臺和《南方財經》的采訪記者,任老先生又強調了一番上述論調。

說完這番話的時候,他有些口干舌燥,力不從心。但是依然不忘交代秘書:別忘了給兩位記者車馬費,攝像也不能拉下,讓他們回去好好幫襯。

人都走了之后,關起門來的任先生深感無力,一邊瀏覽著面前的筆記備忘,一邊嘟噥著吐槽:

“簡直是開歷史的倒車!都開放了這么多年了,又要學美國人那樣強化工會,還弄啥員工可以隨便炒老板、老板不能炒員工,這不是鼓勵大鍋飯么!

那個初音集團的后生崽也是,不知天高地厚,小小年紀這么灑滿花錢籠絡人心,將來胃口養大了看你怎么收場。愛↑去△小↓說△網唉,要不是初音集團剛好這幾天撒錢賣好,給咱做了反襯,圈子里也不至于對我們意見這么大!”

任老先生看的很準,如果不是同為IT圈子、甚至同有一定通信企業屬性的初音集團剛好在同一個時間點收買人心,夏為科技的這個作為還不會激起社會這么大的反彈。

而夏為科技規避新法律的措施是早就定好的,籌措了好幾個月了,不可能因為初音那邊開了年會這邊就跟著調整計劃,所以只能是初音年會事件的影響力起來之后,繼續硬著頭皮強上,弄得騎虎難下。

在外人看來,雖然夏為是純通信企業,初音是互聯網為主,但這兩家IT公司還是有很大的相似性:先,這兩家公司都有通信業務,初音雖然不做基站,但是做手機和數據卡這些終端產品;夏為做基站和交換機出身,如今也開始運籌著做手機和數據卡。

更重要的是,這兩家公司都是國內IT圈頂層企業中僅有的非上市公司,沒啥董事會和大股東說了算的美式妥協promise),都是老板一言堂的獨裁企業。

所以,在這個節點上,拿初音和夏為對比是免不了的。

任正義喝了杯茶順順氣,秘書推門進來,把幾頁東西放在他面前,緩緩搖了搖頭。

“看來這波洗地又失敗了。”任正義已經6o多歲,但他從不服老,此刻卻突然覺得自己有些老了。

同城的藤迅小馬哥就有一句名言,說的是IT圈子里受挫的前輩們:“你們什么都沒有錯,你們只是老了。”

任正義正在焦躁,秘書給他轉接過來一個電話。

“任總,是初音集團打來的電話,顧莫杰本人,您接么?”

“誰?”任正義一愣,他和顧莫杰從來沒交集,或者說最多也就某些全國性的政府的產業會議上碰個面,打個招呼,僅此而已。顧莫杰打電話過來,那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不過,沒交情不代表不能接。

“轉進來吧。”

“好的。”

秘書轉了一下,很快電話另一頭響起了一個任正義并不熟悉、只能說稍有一點印象的聲音。聲音很爽朗,聽著就很有朝氣。

太年輕了,聽著這個聲音,任正義莫名地就覺得自己蒼老了。手下最年輕的工程師,除非是剛剛畢業半年的應屆生,否則誰能和顧莫杰比年輕呢。

“任總,真是不好意思,我事先不知道。居然開個年會還連累得你當反面教材,不會怪我吧。”

“各自的經營策略,有啥好多說的。你又不欠我的,你自己的地盤愛咋玩咋玩。”

“呵呵,那看來任總還是心中有氣了,至少是覺得我不知天高地厚瞎搞。”

“沒有的事兒,有正事就說,我有點忙。”任正義情緒控制得很好,既不失禮,又恰到好處表現出了自己沒耐心和對方廢話。

“不要這樣拒人于千里之外嘛,其實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打腫臉充胖子、燒錢裝逼到股市上圈錢的人。初音今年在通信終端產業上有很大進步,也有布局,貴我雙方有很多可以合作的空間。

哪怕是在面對《勞動合同法》的問題上,我們雙方的意見其實也是相似的。如果你覺得最近壓力太大,我可以為你排憂解難一下,不收你錢,就當是顯示我們的合作誠意了。”

顧莫杰的話不短,但是依然說得慢條斯理,就像是老朋友聊天信口閑談。任正義幾次想要打斷,但是卻被對方帶走了節奏,最終還是沒能成功插嘴。

這個年輕人的氣場,居然這么強勢。不疾不徐,綿綿泊泊就把聊天的節奏帶起來了。

“你們初音會在這個問題上和我們意見一致?我還以為你就知道燒錢買忠心呢。”任正義憋了一會兒,只是如此這般淡淡的反擊。

電話另一頭顧莫杰的聲音很是恬淡謙退,一點生氣的意味都聽不出來:

“那你可誤會我了——就在開年會之前,我們初音集團可是也66續續和6oo多個工程師、中層管理人員終止了合同、打斷勞動關系后重簽的,合同期基本上也是6年。相當于讓《勞動合同法》可以晚5年再降臨到我們頭上。

之所以規模不大、沒你們那樣的聲勢,無非是咱初音成立時間短嘛,總共才4年多,有2年以上合同的老員工,總共也就那么六七百號——你總不能讓我沒事兒找事兒,把本來就是去年剛簽進來的新人也解雇重簽一遍吧?”

“還有這種事?”任正義對顧莫杰的成見終于收斂了一些,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不再是一開始那副“后生崽,不知天高地厚”的前輩俯視語氣。

“當然,這有什么好騙你的。只不過么,我這人錢得高調,下毒手下得低調——你以為給那些骨干員工多5萬塊錢紅包,就是為了他們和馬花藤一戰的獎勵?”

任正義終于一點都不敢小覷對面那個22歲的年輕人了。看來,對方不僅經營上銳意犀利,連把握內部局面這些方面,竟也造詣不淺。

雖然沒法和任正義這種摸爬滾打四十幾年的老江湖比,但也遠遠過了顧莫杰年齡所應有的成熟。

“說說看你覺得咱可以怎么合作。”任正義深吸了一口氣,還是主動出了合作的邀請。

氣場上輸一點,就輸一點吧,就當讓一讓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