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o米內監測到活躍狀態的數碼攝像設備,方位335。”
顧莫杰的眼鏡框,出了微不可聞的語音提示,讓他瞬間警覺了起來。記得數年前,他在學校里用動作捕捉全息投影彈奏《月光三》裝逼的時候,初音娘就提醒過他一次。
前方高能反應!
顧莫杰順著方向看過去,果然有一個隱隱約約躲在一棵櫻花樹背后的家伙,只露出一個腦袋一雙手,外加一只相機。
很顯然,偷拍無疑了。
“用數碼相機拍,而非手機,那就意味著只能先存在sd卡里,沒法直接傳輸出去。只要消滅了對方,就能徹底解決問題……要不要殺了滅口呢?算了,在日本還是不要多惹事了,何況在寶兒面前殺人……她也不會同意的。”
看似心理活動很復雜,其實也就兩三秒鐘的事兒。顧莫杰最終還是被傳統道德占了上風,覺得為了幾張狗仔照就殺人,風險與收益的效費比太低。
還是不動聲色地盡快離開吧。
“有人偷拍,把眼鏡兒放下來,快點走。”顧莫杰壓低聲音說。
“什么?”寶兒一驚,歌聲戛然而止,旋即反應過來。她剛剛才唱到“1oo億片的雪花,都是我的親吻”。
兩人轉身疾步就走,朝著出口處停車的地方奔去。顧莫杰唯恐被拍到更多,下意識地推著寶兒的腰。
“誒呦。”寶兒一聲痛呼,左腿一扭向邊上倒去。
地上積雪很厚,摔倒了也不至于扭斷腿吧?不過總不能看著妹子摔倒……
顧莫杰本能地一抄手,環住了寶兒的腰肢。
“我……我穿不慣高跟鞋,一走快就……你……你扶我走吧。”寶兒又羞又急又疼,無奈地嬌嗔。
事急從權,顧莫杰只好摟住寶兒的腰,以一種幾乎把她提離地面的力量往上拎。這樣寶兒只要用凌波微步一般腳不點地的步履就能向前了。百八十斤的妹子身體,被顧莫杰側身拎著,居然毫無遲滯。
遠處的玉置涼子知道自己肯定是被現了,正懊惱地要收起單反,但是最后一幕讓她熱血沸騰:她看到了什么?剛才還只是并肩漫步,現在居然展到摟腰了?
“咔嚓,”涼子定格了最后一張照片,然后收工。
“寶兒扭了腳,快回寓所。”一上車,顧莫杰就吩咐寶兒的助理開車,然后才想起對方聽不懂中文。幸好寶兒忍痛用日語復述了一遍。
很快到了地方,顧莫杰把寶兒弄上樓,在對方的指示下找到了平常練舞摔傷時常用的傷藥。
想弄一盆捂腳的熱水,才現寶兒這里根本連個臉盆都沒有,只有浴缸和瓷洗臉缸這些固定安裝在衛生間里的容器。于是只好在浴缸里放點熱水頂一下了。
顧莫杰把寶兒抱進浴室,試了試浴缸里的水溫不涼也不燙,然后把她的雙腿放進去浸一下活活血。再細心地擦拭干凈,噴了一點噴霧劑、抹上藥膏,最后用毛巾熱敷。
媽蛋,活了21歲,啥時候給別人洗過腳?今天真是虧了。顧莫杰心中默默想著,忍不住便埋怨:
“你怎么穿高跟鞋走路會這么不穩的?”
“怪我咯?”寶兒一臉郁悶,表情上滿滿地寫著“我才是受害者誒”。
“不是怪你,只是想不通。”
“我原來走的是元氣乙女風啊,天天要練舞的啊,怎么可能穿高跟鞋。今年才風格轉型吶。要不是陪你出去,我才不穿吶。”寶兒伸出兩根手指絞著頭,把臉撇到一邊,用只有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音碎碎念,“還不是你身邊的妹子個個都1米65害的。”
顧莫杰扯過寶兒丟在地上的鞋一看,這鞋跟起碼公分,嘖嘖,難怪稍微不慎就要摔倒。到了此刻,他才回想起來,為什么今天一早看到寶兒的時候,覺得驚艷秀挺了不少,原來是破天荒穿高跟鞋了。
兩人本來就逛到了午飯的點兒,如果不遇到狗仔,早就該吃完午飯了。現在卻不得不往回趕,還要收拾治傷,一番折騰下來,都快下午三四點了。
顧莫杰不得不考慮這個問題。
“日本人有叫外賣的習慣么?”
寶兒的回答很肯定:“有,但是我從來不在家里叫,因為不想暴露自己的住址。”
好吧,顧莫杰感覺自己被打敗了,只能退求其次:翻冰箱。
幸好,還有好幾人份的大馬哈魚塊;沒有蔬菜,但是有水果,做不了炒菜,只能拌個沙拉。顧莫杰不是沒吃過苦的人,在他眼里,短短一兩天營養單一并不叫事兒,忍一忍就過去了。
很久沒開火的廚房里稀里嘩啦一陣響動,然后收工。
“橄欖油煎大馬哈魚、雜果沙拉,湊合著吃吧。要花樣沒有,要分量管夠。”顧莫杰從廚房出來的時候,把一個大盤子推到腿腳不便的寶兒面前。
“你還會做菜?我還以為你已經被身邊的女人伺候得退化了呢。”寶兒垂著臉,拿叉子叉了一塊大馬哈魚。
火候煎得比她自己笨手笨腳做出來的好,也比她的助理小姐煎得好,當然和外面的大廚師沒法比的了。
床前沒有餐桌,顧莫杰另外找位子坐下,自顧自也吃起來,吃完收拾干凈。看時間也已經五點多了,索性算是晚餐一并搞定。至于盤子,顧莫杰是不會去洗的,丟在廚房里就是了,眼不見為凈。
無所事事的氣氛總會比較尷尬,寶兒思忖著怎么找話題,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你明天航班挺早的吧?到時候退房方便么。”
“不用我退房,昨天我讓你助理給我開的房間,我還沒笨到在東京隨便留下自己的住宿信息的程度。到時候你助理自會去退,大不了押金歸她就是了。”
“原來是這樣……”寶兒呢喃著,“既然如此,我這里房間其實也有多的,你也不必去酒店里拋頭露面地冒險,明天走的時候也方便……”
“好。”
“我就知道你肯定會推脫……等等,你剛才說啥?”
“我說‘好’。”
“你怎么答應得這么干脆?”寶兒大驚,“那你昨天為什么要去外面找酒店住呢?”
“因為昨天你喝醉了,我這人不欺暗室。”
“歐巴真是晉人遺風、性情中人呢。又灑脫,又有原則。”寶兒不可抑止地笑出聲來,笑得很暢快,眼淚都出來了,“我要是古人,今天一定提出和你結拜為異姓兄妹。”
顧莫杰笑笑,并不作答。
寶兒卻不依不饒:“怎么?覺得我高攀了,還是覺得姐看上你的錢了?你也不想想,費莉蘿不過兩三千萬的家產,都能有骨氣不要你回報,心甘情愿做你女人。我好歹也是沒出道錢家里就有上億家產的人奈,現在又這么紅了。給你做妹妹,難道還辱沒了你不成?又不會要你的錢。”
“我不是這個意思。”顧莫杰竟然被說得有些羞愧,不由自主地反省了一下:確實,自己對女人的戒心很重。社會地位讓他的心蒙上了一層壁壘。只要有妹子對他好,接近他,他先就“疑罪從有”地覺得對方動機不純。
“你最近累了,又有傷,好好休息吧。我上網處理點事兒,晚一天回國,估計找我的人又排起隊了。”顧莫杰說著,幫寶兒關好了臥室的門,自己去了書房。
寶兒自己在床上輾轉反側假寐了一會兒,兩個小時后醒來,覺得有些膩味睡不著,就穿好睡袍走進了書房。
顧莫杰還在那里忙碌,滿面憂郁和滄桑感,寶兒從來沒看到過他有這樣的表情。
這才是歐巴工作時候的神態么?
“愁啥呢?”她繾綣如貓地拉了個凳子,坐在一邊,“睡太久了,睡不著。”
“沒錢呀。”顧莫杰喝了一口自己沖的溶咖啡,也不諱言,“投周潔倫的音樂公司,要兩三億。如果要在《燃燒的遠征》資料片上,搶九城的代理權,起碼七八億——當然這個錢不是一次付清的。我們省的樞機今年兩會之后就要調去滬江了,我還要跟去建一個大數據中心、挪一部分業務過去,又是起碼二十億的開支。
這還沒算如今馬花藤和丁三石都反應過來了,準備在郵件和云盤業務上和我全面開撕呢。手機行業和谷歌、hTc,更是無底洞……再多都不夠花啊。”
寶兒什么也聽不懂,只能給顧莫杰續咖啡。
一夜無話,第二天顧莫杰起得很早,滿以為寶兒肯定還睡著呢,就想自己直奔成田機場。誰知他躡手躡腳洗漱穿戴好,寶兒也已經收拾得漂漂亮亮等著了,還幫他把那件風衣熨好了還給他。
把衣服遞給顧莫杰的時候,寶兒說:“我送你去機場吧,自動檔的車,不需要用到左腳,沒事兒的。我不下車就是了。”
“好。”顧莫杰想了想,還是沒有拂逆對方的善意。
積雪還沒化盡,寶兒開得很慢。顧莫杰沒有日本駕照,當然不能代勞。一路到了成田機場,顧莫杰自己下車,沒讓寶兒繼續送。
“一路平安,有空聯系。”
“好,你也自己小心。已經夠紅了,沒必要太拼。”
“那你怎么不說你已經夠錢多了,也沒必要太拼呢。”
“……,好吧,看來我們都說服不了對方。”
顧莫杰頭也不回走進了候機樓,寶兒沒有離開駕駛座,只是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又默默輕唱了一遍她今年新專輯的主打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