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算盡天下
很多中國觀眾因為沒什么版權意識,所以看了日漫也不一定會關心究竟是哪家公司發行的。,但是只要稍微腦子里有根版權的弦,瞄那么一眼,就會知道bandai公司無愧于日本歷史上最強大二次元產業公司之稱。
宇宙戰艦大和號、高達系列、圣斗士星矢、美少女戰士、蠟筆小新、灌籃高手、足球小將、名偵探柯南、海賊王、犬夜叉、火影忍者、鋼之煉金術士、蒼穹之法夫娜、涼宮春日……
這一切,都是顧莫杰所在的這個時空,已經被bandai拍出來的。相信沒有哪個90后以前的人沒看過其中一部或者某幾部。
幸運星、雙戀、一騎當千、怪物王女、初音島、日在校園……
這些是本時空還沒來得及被bandai拍出來、但是在另一個時空的歷史上未來會被拍出來的名作。
至于那些不是那么有名的大路貨,就汗牛充棟了,bandai公司的歷史上,隨隨便便湊數就能湊出幾百部。
相比之下,在動漫產業方面,才拍了一部《秦時明月》的初音娛樂,只能算是一個嬰兒。
當然,初音娛樂的成就不能光看數據,其背后的歷史意義非同尋常。畢竟那是一個從中國人幾乎沒有優質原創動漫的舊時代走出來,撕開重重迷霧的先行者。
所以,驟聞公司的ip有可能被bandai旗下的制作公司侵權的時候,顧莫杰的第一反應不是憤怒,也不是想上去敲一筆,而是……慶幸。
并不是顧莫杰妄自菲薄,而是這畢竟是一種正常的心理反應。
就好比一個長得挺丑的胖子,也沒什么錢。要是走在大街上被林允兒摸了,心里第一反應肯定是慶幸——原來林允兒肯摸我?這是多提士氣的事兒吶!
而不是想到去控告林允兒。
不過,也就局限于第一反應。顧莫杰資本家式的冷靜,在一瞬間之后就回來了。
他捋了一下思路,對費莉蘿問道:“費姐,這事兒你覺得有操作性么?怎么取證?怎么證明對方到底有沒有侵權?動畫形象、人設。哪怕再相似,甚至看上去完全一樣,都沒法告侵權的吧?”
一說到法律問題,費莉蘿馬上進入了靈臺空明、神游太虛的高效率狀態。
“這個就要分情況區別對待了。首先我們要確定對方有沒有實打實地借助3d引擎技術進行拍攝、有沒有提前建模。如果可以證明、或者是至少證據鏈充分到‘足以提出合理懷疑’的程度的話,就可以提出申訴,通過第三方要求日升公司提供自證清白的原形建模和相關代碼。
但是如果對方用的是偽3d技術,沒有任何引擎建模,通過純粹的傳統美工手段來完成繪制和渲染的話,這事兒就沒法辦了。”
顧莫杰聽了。微微點頭,想了一想,覺得腦子還是不夠清楚,便點起一支煙,一個人走到窗邊,說:“這事兒中國法律說了還不算吧?難不成日本法你也了解?而且這個案子,目前為止《叛逆的魯魯修》這部片子只在日本上映,沒有傳到中國。就算是適用‘侵權行為地管轄’。也不能在國內起訴吧。走別的管轄依據,又會麻煩不少。”
“那倒不是主要矛盾。”費莉蘿起身,款款地走到顧莫杰身后,思索著說:
“日本和我國都是加入了《巴黎公約》和《尼泊爾公約》的,wto框架內的trips,以及世界知識產權組織框架下的wct和wppt,日本人也都是參加的。保留條款還比我國更少,他們的國內法,是不會違背這些原則的。也就是說,只要在知產領域,中國算犯法的事兒。日本統統都算犯法。在中國不犯法的事兒,日本說不定比我們還嚴。最多到時候具體訴訟規則之類的程序法,我要花時間了解一下,請一些外部專家。”
“好,你辦事,我放心。這些細節到時候你去安排就好了,該請日本律師的就請,多少費用隨便報,不必請示。”
顧莫杰想明白了問題,也不把煙抽完,僅僅抽了兩口的煙,直接就給掐了。
乘興而抽,興盡則扔,何必抽完。
陸文君靜靜地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見顧莫杰和費莉蘿聊在興頭上,她卻什么都不懂,插不進話去,訕訕地端了焗盤去廚房洗碗。
女仆想要接過陸文君手上的盤子,被陸文君打發了。搬進新居之后,這還是陸文君第一次親手洗碗。
等她洗完擦干手出來,顧莫杰和費莉蘿也聊得差不多了。陸文君咬了咬嘴唇,試圖讓自己也能融入話題,走上前去給費莉蘿倒了一杯冰茶,問了一個問題。
“姐,我沒學過法律,有些問題問出來你可別笑我。”
費莉蘿和煦地抬頭,回以一個善意的微笑:“這有什么笑的,盡管問。術業有專攻嘛,你要是和我講程序代碼、軟件運營的東西,我也兩眼一抹黑呀。”
“那我就說了。”陸文君抿了抿嘴,說道,“如果我們最終得知日升公司確實是用了3d引擎建模做的《叛逆的魯魯修》角色,又怎么進一步證明這些東西是用了我們初音公司的引擎、算法和渲染呢?法律我是不懂的,但是程序上的事兒我懂,有些東西,哪怕源代碼有部分相同,都不能證明抄襲呢,何況……是一個已經封好的半成品?”
“這里面就有門道了,一般來說,大型的、原創型的軟件公司,做引擎也好,做別的軟件也好。在拿源代碼申報軟件著作權的時候,是會做一點手腳的,留一些比較隱晦的錯誤代碼或者冗余代碼進去的。
如果遇到了侵權官司,在司法實踐中,如果正確功能部分的代碼完全相同,那是沒法證明抄襲的,因為完全有可能是雙方各自開發了實現同樣功能的軟件、在具體實現手段上‘英雄所見略同’。但是如果是冗余和瑕疵部分的代碼都被發現完全相同的話,就有很大的概率讓登記時間在后的開發者敗訴了。”
陸文君一時間沒完全聽懂費莉蘿的法言法語,依然略微茫然地看著費莉蘿。費莉蘿想了想,又用人話翻譯了一下:
“這么說吧,文藝作品著作權,就像是文科的作文考試。老師在評判有沒有作弊抄同學的時候,就看你有沒有整段整段的文字雷同。只要找到雷同點,就會判定為抄襲。因為文藝創作是主觀的、多樣性的。
但是軟件著作權和集成電路知識產權這些東西,雖然歸類上也屬于著作權,卻因為其客觀得多,所以就好像是理科的客觀題——在判卷的時候,老師并不能因為兩個學生解題過程一樣、答案也一樣,就判定其抄襲。因為客觀題答案本來就應該是一樣的。
不過,這時候,如果有一道題目其中一個人做錯了,或者在證明題論證過程中有明顯的冗余廢話瑕疵,而另一個考生連這些錯的地方,都和前者錯得一模一樣,老師就可以判定他作弊了。”
這下陸文君徹底聽懂了。
文科的東西,段落文字一模一樣,在法律上就算抄了。理科的東西,對得一樣還不夠,得找到連錯都錯得一樣的地方,才叫抄。
“那……我們在做初音歌姬和aia相關引擎建模等等軟件的時候,有在代碼里留陷阱么?我怎么沒印象。”陸文君弱弱地問。
“當然有留,當初上線之前,我最后以法務風險為由打回去過一次,讓軟件部的人埋了坑的。”費莉蘿很有把握的說,臉上抑不住地露出得意之色。
“嚇!還有這事兒?”陸文君吐了吐舌頭,“那你覺得日本人會中招么?還是說他們早就料到了,所以弄得似是而非沒往坑里跳?”
費莉蘿斟酌了一下,沒敢把話說滿:“這個只能排查了才知道了。不過我還是有三分把握的,因為國內的互聯網文化娛樂產品企業很少在軟件上留這么一手的,會增加成本。所以很多時候美日這些國家的人抄中國人的軟件的時候,就隨便搞了。比如小馬哥的藤迅,據圈內人了解,寫東西從來不留坑。”
陸文君不解:“為什么?”
費莉蘿無語:“這還用問?因為小馬哥從來都是他抄別人的,還怕別人抄他干嘛。那些信奉‘原創不重要,只要我規模體量比你大,靠套路的后發優勢也能壓死你’的組織和國家,是不會花成本挖坑的。”
陸文君:“這么聽起來,要是這次日本人真中招了,咱是不是還得謝謝小馬哥?”
費莉蘿:“為啥?”
陸文君:“因為他們代表全中國軟件業同行扮了這么多年豬,才讓日本人對‘中國軟件企業’這個集合整體的‘挖坑可能性’失去了戒心呀。要不是這樣,哪來我們今天吃老虎的可能性呢?”
這次,連旁聽陸文君和費莉蘿對答的顧莫杰,也陷入了無語。
“好,如果這次咱真的無心插柳坑到了日本人,回頭我親自去深市,給小馬哥送一面錦旗。”愛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