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霸終結者

第六十五章 恩威并舉庶有濟

班吉爾教授坐在初音網絡科技的會議室里,覺得時間是那么漫長。

“禽獸,背信棄義的家伙!”

英語當中罵人的詞語實在比較匱乏,用的最多的,無非也就是某個F開頭的四字母單詞,被反復加上各種時態。班吉爾教授和嚴磊在那里痛苦地碎碎念,不甘心地再打電話回國請示,看看有沒有可能再加一點兒價碼。然而他們心中卻知道,加價又有幾分意義,既然已經逼得對方和紐約的揚基佬搭上線了,這事兒多半要黃。

拼錢,是拼不過紐約那幫人的。

十五分鐘后,顧莫杰回來了,還很是大方地當眾播放了幾分鐘的電話錄音,以示他確實是和揚萊卡通話。班吉爾教授和揚萊卡是同一個“貴圈”里的人,對對方的聲音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到了這一刻,自然不會再有任何懷疑。

聽了一半,顧莫杰把電話錄音掐了。

嚴磊哆嗦著站起來,滿懷恨意地盯著顧莫杰看了半晌,眼睛里似乎要噴出火來,那是一種再也沒必要虛與委蛇之后的爆發:“顧先生,你不能這么無恥。”

“我無恥嗎?如果我告訴你,我沒有答應他呢。”

“你當然會答……什么你說你沒有答應他???”

空氣凝固了。

嚴磊說了半句的話,戛然止住,似乎不知道怎么圓場。想服軟,又怕顧莫杰是開玩笑的,徒取其辱。

“我沒有答應他。”顧莫杰重復了一遍。

這一次,他聽到對面三個加拿大人都長長吁出一口氣。

班吉爾教授看來還是個有節操的,略帶不解問了一句:“為什么?”

是啊,為什么?紐約人的開價,肯定會高不少。連加拿大人自己都沒想明白,顧莫杰怎么會最后關頭依然和他們合作的。

“我雖然對揚萊卡算不上非常了解,但是我知道他在‘深度學習算法’領域沒什么研究,他只是在傳統卷積神經網絡方面曾經略有建樹罷了——他不配擁有他如今想要攫取的成果。”

顧莫杰說的。桑德蘭或許聽不懂,但是班吉爾教授和嚴磊都是門清的。作為圈內人,圈子里每個人的學術底細,他們自然門清。

只是。顧莫杰前一刻還表現得像一個純粹的商人,下一刻卻突然有一些學者的傲骨和義氣,這種反差讓人有些受不了。

班吉爾教授顯然還沒想通:“可是他的開價應該比我們高得多。”

桑德蘭聽到班吉爾教授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在桌子底下跺腳了,恨不得把這個怒送一血的豬隊友給踹下談判桌。有些時候。學究的倔脾氣發作起來,真的會刨根問底的,哪怕刨根問底后得到的結論卻是有利于對方。

顧莫杰笑了,對面那兩個家伙雖然不怎么讓他喜歡,可是真的是真心做學問的,傻得可愛。

“我是商人不假,我做事只看錢,也不假。但是相比于‘學霸’,我更不喜歡官僚背景的‘學閥’,也不喜歡紐約人。”

顧莫杰笑笑。不再多廢話,把加拿大人晾在那邊,讓他們摸著良心,給一個最后的報價。

顧莫杰最后那段話,毫無疑問是假話,但是也有三分真實混雜在里頭。

這件事情上,他還是不愿意純粹為了錢而做得太絕,把這個領域真正的大師惡心一把、然后和沒什么真本事、只是拉贊助混圈子比較牛逼的官僚型學者拉上去。

紐約大學的揚萊卡教授,這顆棋子,是前一天盛偉想辦法故意泄密、讓對方注意到競爭對手杰夫辛頓那幾篇將發而未發的論文的。

揚萊卡今天的電話。其實也只是先來顧莫杰這里探探合作可能性,并沒有深入的具體操作方案呢。揚萊卡自己也不可能想到,其實他是被顧莫杰當成一顆坐地起價的籌碼利用了。

當然,這種利用也絕對不是沒有轉化為實際合作的可能性的。如果杰夫辛頓的人真的太不上道。顧莫杰完全可以把這顆剛剛接觸的備胎轉正,只不過要花點時間,吃相也會難看很多。

所以,促成顧莫杰點到即止的真正原因,還是在于他既想賺到一筆錢,又不想把杰夫辛頓系的科學家往死里得罪。

如果做得太過了。就有可能引來西海岸新興學術界的普遍抵觸和敵視,將來顧莫杰再想籠絡全球最頂級的互聯網人才時,就會遇到很大的障礙。

硅谷人也是講義氣的,有無數年薪百萬千萬依然開破車、只想改變世界的有志之士。要招攬這種人,只有錢是不夠的,他們也會分是非。如果顧莫杰幫助一個原本沒有足夠學術實力的學閥,去踩一個真正有十幾年真才實學前沿研究的真學者,那么顧莫杰固然可以賺到更多的錢,卻有可能引起那些由產業界入學術界的跨圈草根科研人員公憤。

就像普通民眾對于辛普森的公憤一樣。顧莫杰可以不在乎學術界的美名,但他也不想承擔罵名,尤其是這個罵名將來不能影響到他在圈子里事業的擴張、對有骨氣人才的延攬。

在互聯網業界,米國東北部的老牌學閥們并不能代表未來。

哈佛,普林斯頓,哥倫比亞,或許它們的商學院很強,它們的法學院很強,它們和摩根斯坦利和大通有千絲萬縷的裙帶關系。但是它們的歷史和暮氣已經束縛住了自己,這些學校學生的圈子,已經被華爾街的銀行家金融狗和為這些銀行家金融狗服務的律師、掮客包圓了。(麻省理工除外)

就好像在中國,滬江市可以發展成全國的金融中心,但是一個金融中心的圈子絕對不可能同時成為前沿科技的中心。中國最強大的互聯網科技公司,沒有一家是在滬江市的。在一個銀行家的圈子里,人人都想賺快錢,人人都以進入華爾街為榮,如果年輕人中有天賦的都去了華爾街,那么他們是沒有前沿科技領域的創造動力的。

在米國,信息產業屬于加州,屬于硅谷。屬于斯坦福和UC伯克利。蓋茨和扎克伯格這些哈佛系出身的,只是極個別的例外。

既然如此,相差一兩百萬美元的小錢,顧莫杰也就無所謂了。借用揚萊卡的出現。最后敲打杰夫辛頓的人馬一棍子,然后見好就收,坐地收錢吧。

剩下的談判顧莫杰沒有參加,全部丟給了費雯麗。加拿大人那邊也最后緊急請示了一番國內,班吉爾教授親自給他的院長杰夫辛頓打電話。強調了一番紐約大學揚萊卡介入的可能性,還強調了一番顧莫杰不愿意把事情做絕的仗義之處。

大洋彼岸的杰夫辛頓,顯然也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程度,最終再次調整了開價。

可惜,杰夫辛頓面臨的困難也是實打實的。作為一個學者,他此前的成果并沒有大量地轉化為可以讓他個人受益的經濟成果。盡管他做的基礎研究讓很多互聯網公司受益過,但是那種受益并不能讓他本人暴富。

就好像愛因斯坦發現了質能方程,后世那么多人因為愛因斯坦的理論搞出核電,但是愛因斯坦并不可能從這些核電站項目中拿到錢。因為自然規律的發現是沒法直接變現,也沒有專利權等經濟利益的。

能夠被專利保護、能夠賺大錢的。永遠只是“科研成果向現實生產力轉化”的末端應用技術。而基礎科研人員,在經濟上,是很苦逼的,如果沒有慈善基金會或者公立機構贊助經費的話。

杰夫辛頓想給錢,可是他暫時拿不出這么多錢。

于是,一番最終的激烈談判之后,費雯麗給顧莫杰帶來了兩個條件。

“加拿大人拿不出我們開的500萬美元開價,連400萬都拿不出。他們給我們兩個選擇:

第一,接受350萬美元的現金買斷,然后承諾按照他們的要求。參與到一系列學術著作的聯署中去、給他們提供足以證明他們學術論據的必要代碼。

第二,接受200萬美元的現金,同時給予兩年度總計600萬美元的基礎科研經費轉移。其余條件比照開價一不變。”

顧莫杰只能選擇二選一接受,或者談崩。不過聽到這個條件時。顧莫杰的第一反應是好奇和不解:

“200萬美元加600萬基礎科研經費?那豈不是總價800萬了?比我們和對方的折衷價400萬反而高出了一倍呢。他們怎么還價越還越高了?”

費雯麗知道顧莫杰不太懂米國和加拿大的法律,簡明扼要給他解釋了一番:“這事兒不是幾句話說得清的。你只需要知道,將來這筆錢有可能是谷歌出的。而米國人對基礎科研經費的使用有嚴格限制和審計的,這些錢的用途會嚴格受限,而且不能轉移到米國以外的地方。”

費雯麗又解釋了一番,顧莫杰好歹聽懂了一個梗概:杰夫辛頓是學者。要他拿出徹底洗白的現錢,人家拿不出這么多。對方唯一能做的,是轉移挪用一些將來大公司贊助的科研經費,給顧莫杰弄一些互聯網基礎技術的合作研究。

簡而言之,如果選第一個條件,顧莫杰可以得到350萬美元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的自由錢;如果選擇條件二,他只能拿到200萬美元的自由錢。剩下600萬,則是一些用途嚴格受限受審、沒法用于商業領域、也沒法轉移出米國的死錢。

顧莫杰對米國的法律不了解,但是他相信自己有辦法找到那些死錢的合理用途的。

“我選擇接受條件二。費姨,剩下的就要你幫我把關了。這個交易看起來已經弄得很復雜,可別讓對方留下毀約賴賬的漏洞。”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選擇。費雯麗對顧莫杰的認識不由得又看高了一眼:這個年輕人還不到二十歲,眼下該有將近三千萬的身價了吧。侄女兒的眼光,真是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