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科技大學其實一點都不差,至少理工科絕不比港大和港中文差。
與那兩所相比,香港科技大學最明顯的劣勢僅僅在于歷史——香港科技是1980年成立的,只有20多年歷史。中國人卻往往有些以歷史長短來看待學校好壞的陋習。
雖然不得不承認,百年名校經過了歷史的篩選,能生存下來的肯定都是好的。但一味看資歷,終究是門戶之見。
顧莫杰剛才和程瑛那幾句閑聊,也不僅僅是提到了朱精武校長,還略微帶到了其他一些時弊,一聽就是稍微懂行一點的人說出來的話,切中了“香港科技大學并不遜于港大”的要害所在。
陳景天恰巧路過,頓時對陌生的顧莫杰有了兩三分先入為主的好感,這才過來攀談。
然而,一聽說顧莫杰是個學法律的,陳景天一開始那種同好同圈的好感就消散了不少。但凡搞學術的人,學問真鉆得深的,都有些待人接物上的怪癖,這也并不奇怪。
“師兄,顧莫杰其實也不是那種人啦,我記得他當年高中時候理科成績可比文科好多了。”
程瑛知道學長平時不喜歡“偷奸耍滑”的人,所以趕緊幫顧莫杰解釋了一句。她來香港半年,也學了粵語的語境習慣,管學長叫“師兄”。04年前后,還是港澳臺之類的地方,說話比較沿襲古漢語的傳統,倒是內地西化一些。
在遇到陳景天之前,程瑛和陸文君聊了很久,程瑛從陸文君那里聽來一些關于顧莫杰的周邊,無非是顧莫杰如今也懂編程、還自己寫軟件云云。閑聊的時候陸文君自然不會說太細,但是眼下這個語境,程瑛卻是隨口扯了一句,拿來救場緩解尷尬。
“君君,剛才你不是還說顧莫杰他和你一樣其實原本想填計算機,后來是滑檔到法學院的么。他不是業余還自己寫軟件呢——那軟件叫啥?”
陳景天聽了程瑛這句明顯說給他聽的話,心中不屑的情緒反而更濃。理科生不擅掩飾心情,統統都寫臉上了,心說:連軟件名字都不知道。明顯是隨口瞎扯一個救場。你說你學法的,也沒什么,還裝?
陸文君看在眼里,自然知道男朋友被人鄙視了。顧莫杰原本倒也不在乎這種誤會,陸文君卻是不肯的。情人眼里出西施,顧莫杰在她眼里就是最優秀的男人。
“他弄的那個產品叫‘初音輸入法’,是個很智能的拼音輸入法啦,剛上市不久,可能你們沒聽說過,回去查查就知道了。”
陸文君并沒敢期望陳景天和程瑛聽說過這個輸入法。
畢竟實打實算起來,初音輸入法上線還不到一個月,國內也才六百來萬用戶,估計也就國內網民當中56的人用了;但是此前初音網絡科技大部分的費都是投放在百度和國內軟件論壇這些渠道上的,大陸以外的人卻很少用百度。也不會翻墻進來,外面的人沒聽過很正常。
不過,這一次她卻又誤判了。陳景天臉色一變,不屑之氣更甚:“哦?是叫‘初音輸入法’么?我恰好用過誒,不過據我所知,這個軟件是一家叫‘初音網絡科技’的內陸公司做的吧?莫非我們說的不是同一個東西?”
“你用過?那就好說了!就是那個東西——初音網絡科技就是阿杰開的。”
“吹牛也不是這么吹的吧!師妹,我看你還是少和這種瞎說大話的人往來的好。我看這些陸燦明明是以為我們不上國內的網,不了解行情呢!這種瞎話都隨口編。”
程瑛頓時急了:“師兄,我知道他們不是這樣的。再說你們這不是偶遇么,隨口幾句話的事兒。怎么就說到這個地步了,他們沒必要騙你的啊。”
陸文君也是心中有氣,卻被顧莫杰拉住了,不讓她繼續多說。
顧莫杰的脾氣好著呢。他聽說陳景天一個港市的人都用過他的輸入法了,心中得意還來不及。有意采訪一下,問問他們是通過什么渠道得到這個輸入法推介的,又哪里會和陳景天置氣?
“君君,給費姐打個電話,問一下權利號。這玩意兒可以查。怕什么。”
“算是國際漫游長途呢!”陸文君一時還沒改過來省錢的脾氣,脫口而出。
顧莫杰一撓頭:“你又來了……電話費這點錢算啥。”
陸文君一吐舌頭,打了電話,不一會兒記下一串權利號。顧莫杰轉頭問程瑛:“附近有電腦可以上網么?上國內軟件著作權查詢網站查查不就知道了。”
看著顧莫杰如此淡定,陳景天的沖動平息了不少,他是個爽快的直腸子,跟著程瑛背后走了.幾分鐘后,誤會解釋清楚了,陳景天頓時不好意思起來,用一種看著外星人一樣的眼光看著顧莫杰。
眼前這個男生起碼比他小三四歲吧,居然已經有此成就?別說陳景天驚詫,一旁的程瑛更是驚詫。
“想不到顧同學這么深藏不露。雖然我們是搞物理的,軟件不太懂,不過也看得出來,你是個有本事的。我為剛才的失禮道歉——重新認識一下,我是材料物理學院五年級的,專攻電子蓄能材料方向的;程師妹算是我在實驗室的同僚,我們都在陳教授那里當助手。”
錢大竺可楨學院來的交流生,都是五年制學制,五年上完,直接就是碩士身份畢業了,所以陳景天才說他是大五的,明年其實就畢業了。
顧莫杰笑笑,渾不在意地揭過了這個小誤會,話題既然說開了,幾個人也就找了個休息區,坐下來慢慢聊:
“沒什么,說明師兄是個真心做學問的。我這人就是喜歡和實干的人打交道——一開始聽說你們搞材料物理,我還以為你們都是搞超導的呢。”
陳景天并不解釋,倒是一旁程瑛幫師兄說了幾句:“朱校長的低溫超導成果,是在米國的時候,德州超導中心做的,成果的商用權利都捏在米國人手上。兩年多前,回香港當本校校長之后,那些東西都帶不過來。所以本校就著重弄點兒別的電子材料物理方面的東西,也算有點繼承性。別看師兄說得這么專業,什么‘電子蓄能材料’,其實就是個搞新式鋰電池的啦”
朱精武院士在米國的時候。當了十五年德州超導中心主任,是全球第一的低溫超導權威,沒有之一。
陳景天被師妹這么通俗的解釋給弄得有些下不來臺,趕緊追加了一句,免得被顧莫杰幾人看輕了他們的逼格:“只是我們的課題組搞鋰電池而已;旁邊姚教授他們不就是搞蓄能電容的么!”
顧莫杰暗暗記下。心說如果將來要做手機或者別的新能源電器,這幾個人倒是可以結交。然而現在來說,他的本錢還太少,沒什么眼前價值;只能是先放長線釣大魚混個臉熟。
又深聊了幾句,顧莫杰得知已經快碩士畢業的陳景天在他的項目組里已經可以當當導師的助手了,剛剛脫離“刷燒瓶”的級別;而大二的程瑛,則連“刷燒瓶”的資格都還沒混上,在實驗室里就是打掃衛生找資料的級別。
顧莫杰不想再在這些相互了解的話題上多說,便把話頭扯回到他的輸入法上。
他很好奇,陳景天這些港人是怎么會找到并使用他的輸入法的。他心中隱隱覺得。這事兒應該和盛偉那頭最近開始著手的谷歌ADSENSE推廣有關。但是ADSENSE的推送最初是雙盲的,要看出結果來,還是應該直接和用戶端的客戶溝通接觸,反向推導確證。
“師兄,我還有個疑問:你說你用過我寫的輸入法,我很想知道你們是怎么找到的?從哪里下載的?如今你們這種學生圈子里用這個輸入法的人多么?”
陳景天微微一愣,想了許久,才斟酌著回答:
“這個問題么……我才用了幾天吧,不到一個星期。最開始是在一些本地網站,還有華人社區論壇之類的圈子網站上看到的;后來幾天之內大家都覺得好用。
原來微軟的智能ABC正體字系統的就只有正體字可以打。簡體字的操作系統就只有簡體字字庫可以打,做得不太好。我們這種既要和內陸的親朋聊QQ聯系、又要和海外和本地人聊,用智能ABC總覺得不舒服。你這個就很好,而且有些詞不太想得起來怎么寫的時候。基本上都能聯想對啊,真的很贊。”
顧莫杰一聽,就知道果然是盛偉那邊的行動開始體現出最初的效果了。
雖然顧莫杰給盛偉的指令是讓他慢慢搞ADSENSESEO,不急于出成績。
但是不急于出成績,并不代表顧莫杰不會第一時間投入費。盛偉一個研究僵尸網絡和推送算法的人,也是需要在“實驗”中提高技能、逆推揣摩谷歌的算法的。所以從盛偉動手的第一天起。顧莫杰其實已經開始在ADSENSE上砸費了。
只不過,在盛偉還沒摸索出把低單價有效推送出去的優化算法之前,如今顧莫杰花下去的錢,還達不到將來“一塊錢費花出五塊錢的效果”這個地步,充其量只能達到兩三塊而已。
這也是為什么當初盛偉滿口答應不要顧莫杰額外的勞務費和技術經費。因為這門活兒盛偉也是第一次干,他還沒練出手藝呢。既然是用顧莫杰的產品練手藝,用顧莫杰的費提高自己的技術,“實習期”給點兒“學費”也就是應該的了。有時候,有幾筆操作效費比不夠高,盛偉甚至還會略微自掏腰包填補一些損失。
現在看來,因為國內接納谷歌ADSENSE中介的網站還不夠多,使用谷歌搜索引擎的網民也不夠多。以致于,顧莫杰這一塊上試水的那部分費,倒是墻里開花墻外香了,率先被釣上來的用戶群體,居然是港澳臺和海外華人。
顧莫杰身子向前一頃,略微急切地問陳景天:“能夠再說具體一些么?你遇到身邊哪些人用這個輸入法的比較多?還有一個中英文翻譯的軟件,一起的,你們用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