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莫杰看上的這個盤,名叫風荷雅苑,規模不算大。勝在格局闊朗,地段便利。
那塊樓盤是01年征的地。往西兩條路,便是錢江大學最老的玉泉校區,往北穿過黃龍體育中心,便是顧莫杰如今念書的西溪校區,再往西北則是互聯網巨頭阿貍集團的所在。
要說風景,樓盤東南邊靠著寶石山北麓,西南靠著玉泉山。都道西子湖“三面環山一面城”,而這個地塊西南和東南兩個方向上都是西子湖畔的秀麗山林;縱然是背湖一側的山麓,看不到湖景;卻也足夠環境優雅,非同小可,人文氣息也很是濃厚。
原本這一帶雖然有商品房出售,顧莫杰卻是不怎么喜歡;蓋因太好的地段往往早就開發完了,戶型老舊,甚至有些是前朝留下的平房。
而顧莫杰追求的是現代設計的房子,構造功能都要新穎。
又要地段好,又要房子新,那便很難辦了。但是風荷雅苑偏偏符合這個要求。
因為這個社區的地塊01年征地拆遷時、把那里原本八十年代的房子都推了。當初征地的理由,則是為了給黃龍體育中心騰地方。
2001年以前,錢江省雖然是經濟強省,體育卻不行,沒有一個拿得出手的足球隊后來省內最大的房地產商宋老板砸錢搞了一支甲B球隊“錢塘綠城足球隊”,后世還慢慢爬進了中超。
黃龍體育中心建起來的時候,那是作為省內第一支甲級聯賽足球隊主場用的,官方也是下了大力氣扶持。加上足球隊的老板本身就是省內最大的房產商,所以才有能量在風景區以大代價拆遷掉這么大一片舊社區和工廠。
體育中心造完后,地塊最南端隔著一條街的所在,有一小塊背靠寶石山的配套用地多出來了。宋老板做了不少手段,補了一大筆土地出讓金,才改成商品房用地,總共也就五六幢樓。
恰好當時錢江大學正在和李嘉誠的長江實業談判,把湖濱校區的地皮、也就是原本錢江醫科大學的校區賣了。
校方一邊到手了好幾十個億,另一邊又要面對那些原本在湖濱校區有分到宿舍樓、如今亟待置換的教授們鬧騰。見綠城的這塊新社區又距離本校比較近,為了安撫既得利益受損的教授們,校方著實花了不少銀子幫扶補貼,結果有一大堆教授倒在風荷雅苑置業了。
這是一個不用看身份,只要你花錢,按照市場價花錢,就能買到的樓盤。這里的房子再貴,應該也貴不過白馬公寓去,以如今顧莫杰的身價,只是自住買一套,倒也不用擔心錢的問題。
顧莫杰找到這些信息之后,趕緊在網上搜索了一下中介信息,可惜這個盤子總體體量比較小,眼下沒有人掛牌急售,令他微微有些失望。
不過買房也不是買菜,不爭一朝一夕,顧莫杰只是把這個信息記下了,將來留心慢慢尋訪機會。只要房子合適,大不了溢價加一些錢就是了。
顧莫杰折騰到挺晚才回學校,洗漱一番倒頭就睡,把買房的事情暫時拋在腦后。
次日便是陸文君約好來報到的日子。顧莫杰難得地沒有逃課,安安分分呆在校園里,上了一堂法理學,順便靜靜地等電話。
他和陸文君認識多年,自己一直以學霸的姿態出現,如今突然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實用主義者,他深怕陸文君會有些不適應。
一直到了下課的點,陸文君的電話才打過來,卻是已經到了西溪校區了。
顧莫杰略感詫異:“剛到的?怎么不提前發短信通知我?”
“我查過法學院的課表,知道你上午前三節有課。”
顧莫杰暗暗搖頭:“等我,馬上下來。我送你去公司轉轉,認識一下未來同事。”
說著,顧莫杰到了樓下,陸文君已經等在那里。因為是下課的點,跟著顧莫杰一起出來的還有不少同學,所以這一趟是躲不開人的。
這算是被堵門了么?虧得顧莫杰素來問心無愧,當下也不忸怩,直接和身邊的室友告辭,解釋了一句“高中同學”,便小步跑過去,和陸文君并肩走了。
同寢室的徐慶慧、章釗原本還奇怪顧莫杰今天怎么轉了性子,期中考試才結束幾天,居然來上課了?眼下看到顧莫杰和一個那妹子離開,才恍然大悟。班里幾個女生也把這一幕看在眼里。一群人三三兩兩,在那里竊竊私語:
“怪不得今天來上課了,原來是上給妹子看的。”
“嘖嘖,難怪蘇眉這樣的班花都不看在眼里。當初我還以為是因為費學姐,現在看來是因為這個主兒了。”
“誒?你說這個女生是不是我們學校的?是當初高考考到別的院了,還是從別的學校趕來見阿杰的?”
“估計是本校別的學院的,阿杰說過他高中時候沒有女朋友的。如果不是本校的話,沒個由頭,不至于費老大勁兒眼巴巴趕過來。”
“別的院的?回頭審審這小子,看那妹子究竟什么院的。”
一群人竊竊私語間,顧莫杰已經走遠了。
其實別說徐慶慧等路人驚訝,顧莫杰比他們更驚訝。
因為距離半個月前酸菜魚館那次約會,陸文君明顯已經變了樣子了。軍訓帶來的粗糙和灰暗已經褪去了不少,曾經微胖的身材也起碼恢復了一半。盡管還沒到高中時陸文君最窈窕的狀態,好歹已經穩穩地是八分女的姿色。
“你減了多少?別太急,小心身體啊。”
“兩星期六斤喔!現在103,再半個月肯定能破百,”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陸文君的語氣竟是說不盡的傲嬌,“其實也沒怎么折騰,晚餐不吃米飯不吃肉、戒掉宵夜,就做到了。”
顧莫杰對陸文君的執行力深感無語,當下不再撩撥這個話題,心中著實感動。兩人走出百來米,顧莫杰掏出鑰匙,彎腰開鎖。
“上車。”
陸文君一訝:“你的車?”
“昨天剛買的,還是臨時牌照呢。”
陸文君略微有些局促,倒也沒有多問車的來路。繞著車轉了半圈,坐上副駕駛,才輕聲問了一句:“這是……桑塔納?”
顧莫杰一撓頭,找不到合適的措辭:“差不多吧,不過現在改叫帕薩特,其實都一樣。”
陸文君嘴一嘟,嬌嗔:“那就不是了……直說不就好了,欺負窮人家的孩子不懂車。”
顧莫杰急了:“我哪有!你又多心!”
“噗哧”一看顧莫杰緊張,陸文君嬌嗔的表情頓時維持不住了,輕笑一聲,娓娓說道,“看你急的,我還不知道你么,哪里真怪你了。說實話,今天其實挺開心的。”
“是因為要到新環境工作了么?”
“……你個木頭!先開車!”陸文君柳眉一豎,剛剛好起來的心情就被顧莫杰不解風情的榆木腦袋破壞了。賭氣不理顧莫杰,直到開出校門,轉過一個路口,陸文君鼓起了好大的勇氣,才繼續剛才的話題。
“我開心,是因為我來找你的時候,你不避著你的同學,所以我知道你不心虛。”
顧莫杰反應有些慢,花了半分鐘咀嚼這句話:難怪她非要搞個突擊,直接到教學樓底下堵自己。若是今天逃課了,難不成就被她當成是心虛了?
顧莫杰之所以沒逃課,原本只是不想陸文君覺得他到了大學就墮落了;誰知卻是陰差陽錯,讓陸文君覺得他果然沒有在本院女生當中發展潛力股。
嗯,雖然不上課和找妹子都算是“墮落”,只不過是“墮落”的兩種不同表現形式。
“你這算是……因為我沒有找女朋友而開心么?”
“喂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我都說到這樣了,你還要我徹底直說?”
顧莫杰有些恍惚,開車的方向盤都有些飄了,穩住了之后才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是不是太快了,才見了兩次啊。”
陸文君好懸沒被氣得一口老血噴出來:“你有沒有良心?我們都認識七年了!”
顧莫杰心中一慌,知道自己說話沒組織好,趕緊靠邊停車,拉上手剎;伸出手去抓住陸文君的雙手,很是誠懇地說道:“君君,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剛才是想說,咱高中畢業之后都好久沒見了,到大學里才約了兩次……所以有些突然。不過既然你都說到這一步了,我怎么還會躲躲閃閃呢,這種事情,怎么能讓妹子主動……”
“砰!砰!砰!”顧莫杰正說到緊要處,車窗玻璃大響起來,顧莫杰回頭看去,卻是一個反光背心的交警大叔拿著棒子在敲。
“網格線不許停車不知道啊!駕照拿來!”
顧莫杰一慫,話就噎了回去。趕緊回頭拿出駕照讓交警驗看,陪著小心說自己馬上就走,另一只手在車里,摸到一條沒拆封的煙,當場摳出幾包塞進對方本子底下的兜里。03年沒有那么嚴格的記錄儀,交警警告了他幾句,看駕照沒問題,也就放他走了。
“君君,開車的時候咱還是別說這些容易情緒激動的話題了,一會兒到公司介紹你認識同事,完事兒之后我肯定給你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