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話則長,無話則短。
顧莫杰和鄒勝打成私下密議,以暫時讓初音輸入法跳票一兩個月為代價,換取鄒勝沒節操地出賣了李伯名之后;顧莫杰在公司里的事情,陡然便沒有原先計劃的那么緊張了。
畢竟軟件的開發階段,需要忙活的只是程序員和測試,并不需要市場推廣部門和統籌全局的公司領導操多少心。而現在公司的程序員團隊已經走入了正軌,軟件部和測試部的磨合也進入了自洽的階段。
顧莫杰只要抽出時間把住公司的大方向不錯,好歹可以得到一個多月相對安生、體驗大學生活的時間了。
至于公司的資金方面,原本11月份迅捷網絡科技那筆90天賬期、1100萬的款項到賬之后,有大部分是要投入到廣告推廣里面去的,只有小部分是開發人員的人力薪水成本,現在由于推廣的擱置,自然顧莫杰手頭也會松快起來。
何況,鄒勝和顧莫杰達成的補充協議里頭,其實還是有一些私下的利益輸送的,約摸在一百萬上下。畢竟讓一款和迅捷網絡科技競爭的拳頭產品壓后一兩個月上線,怎么看都不是出賣一個李伯名就可以平帳的。只是鄒勝害怕再次出錢資敵,這次對于給錢更加謹慎了,非要到明年一月份,確認顧莫杰到元旦都沒上線初音輸入法,才肯兌現那筆小錢。
這中間自然又有不少法務上相互取信的關節,很是復雜,都是費莉蘿幫著顧莫杰跑腿去辦、她姑姑費雯麗親自在后頭壓陣指導,顧莫杰便沒興趣去了解得那么詳細了。
眼看便是11月中。
大一上學期因為報到的推遲和軍訓的占用,比其他學期整整少了一個月的上課時間,所以其實也就上了一個月出頭的課,便紛紛迎來期中考試的點了。
同樣因為上課時間不多,那些不重要的公共課便不安排期中考試了,就靠著期末一把定是否掛科。正兒八經安排期中考試的,也就一門高數和幾門專業課。
錢江大學還算是有節操的了,法學類專業好歹還學高數A。有些偏文科偏到沒節操的大學,法學類根本就不設數學課。
專業課方面,法學類算是大一專業課數目最多的了。
那些知識結構層級化明顯的、偏向數、理等大類的專業,往往大一上學期什么專業課都沒有,先學高數;下學期開始有大物,二年級才開始專業課,然后大三才開始專業課數目爆棚。
法學類恰恰相反,知識結構極其扁平化,幾乎沒有哪門課需要以另外一門課為前置條件才能學懂。當初顧莫杰選這個專業的時候,也是看中了它高年級時課業輕松,自由支配時間多。
凡事有利必有弊,既然看中了大三的輕松,自然要接受大一的堆學分。
這一天,高數剛剛考完,轉眼就出了成績,顧莫杰雖然沒怎么上課,畢竟上輩子是學工科生的高數C出生的,這輩子來混高數A的難度,好歹還剩下七八十分分。
顧莫杰在心里盤算了一下,后面一周之內,他還需要面對法理學、法律史學、民法學、刑法學四門專業基礎課的考試。而過去的一個半月里頭,4門專業課加起來,他總共只上了8次課;每門課都是老師明確說了要點名才去的。
上輩子并沒有接受過系統的法學教育,萬一掛科就不好了;加上這幾天公司的事情不算忙,顧莫杰決定還是去圖書館廝混兩天,臨時抱個佛腳。
其實,哪怕不是為了讀書,顧莫杰也是有去圖書館的習慣的。
2003年的錢江大學,只有新落成的紫金港校區才有宿舍通網,顧莫杰所在的西溪校區寢室因為結構老,也沒進行過這方面的改造,在寢室里辦公很是不便。
而圖書館里頭,只要你自帶筆記本,有一些位子上是有網線接口隨你使用的。因此只要顧莫杰不方便去公司的日子、又有些急事兒要上網處理,他都會跑圖書館。
出于兩個月來養成的習慣,他去圖書館的時候,不僅抱著法理學和法律史學的課本,還把自己的T40本本帶上了。上樓倒好茶水,找了個有網線的位子;插上本本,看起書來。
圖書館里很是空曠,留在這里的,多是真心找點兒東西學,而不是為了考試的。
因為很多專業期中考試是只考高數的。現在高數考完了,以應考為目的的學生自然不會來圖書館。就好像人在高朝完之后,總有一段不應期,怎么弄都是疲軟的。
這樣空曠的環境下,顧莫杰這般特立獨行的樣子,自然更是會引人注目。
顧莫杰干了一個小時他最痛恨的背誦法律史學知識點的活兒,整個人都有些昏昏沉沉地發困。畢竟讓一個最為痛恨死記硬背的人來做這種事情,實在是有一些不夠人道。
正在他要睡著的時候,感覺有人在他肩頭輕輕拍了一下,呼喚著他的名字。
“阿杰?是你?”
顧莫杰甩了甩腦袋,醒了醒神,回頭一看,卻是……陸文君?
他沒敢認。眼前這個女生,也就只剩七分女的資質了,實在不像原本高中時候見到的那般明艷動人——首先,整個人膚色黑了不少;好吧,或許這可以用軍訓折騰這一借口解釋。其次,那體型,起碼重了十幾斤吧?目測快接近110斤了?說好的好女不過百呢?
唯一一點和高中時候完全沒變的,就是少女看著他時那越發熾烈激動的眼神。
“君君?”顧莫杰略帶遲疑地打了招呼,看到對方臉上露出喜色,才確認自己沒有認錯,“你不是在紫金港校區么?怎么會來這兒?”
細細一想,從6月底散伙飯吃完,到如今11月中,兩人有將近五個月沒見過面了。
陸文君嘴一扁,似乎高中時候的少女情態又復活了:“喂,怎么說話的呢我怎么就不能來這里了。我喜歡到這個圖書館借書不行啊,紫金港都是些理工科的書,我想看點兒人文類,這里多些。”
這時候顧莫杰腦子里那陣瞌睡的迷糊也散得差不多了,趕緊接口補救:“行行行,怎么不行。你看我這話說的,肯定是迷迷糊糊沒睡醒,說話都沒經過大腦,別見外啊。”
“我還不知道你么。”陸文君輕描淡寫一句話,把前面顧莫杰的失禮撇過不提,拿起他放在桌上的一本書看了一眼,轉開話題問道:“這是準備期中考試呢?”
“是啊,你知道我不喜歡文科那些死背又沒用的東西。”
“我考完了,我們專業就一門高數。”陸文君用閑聊的語氣和顧莫杰扯了幾句,略帶惋惜地感慨,“既然你不喜歡這些死記硬背的,何必當初呢;你的分數,要想沖刺一下計算機專業,也是夠的啊……”
陸文君說完這句話,就把臉側了過去一些,假裝扶眼鏡,實則是在顧莫杰看不到的角度把眼淚拭了一下。
很多愛美的妹子,即使近視眼,高中的時候固然只有戴框架眼鏡,到了大學里多半也會換成隱形眼鏡,比如費莉蘿雖然近視度數不算高,也就300度光景,卻是戴了美瞳的。陸文君大學念了兩三個月,依然戴著大鏡片的黑框眼鏡,渾然沒有因為環境的改變而變裝。
“誰都沒法先知,當時是為了求穩,也是沒辦法的。不過來念了幾個月,發現選法學也有一樁好處,高年級的時候輕松自由一些,我這個人自己的事情比較多,這樣也不錯。”
顧莫杰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筋骨,繼續寬慰陸文君:“雖然不和你同專業了,但還是可以一起學習一起進步的么。編程相關的東西我可沒落下,一直自學著呢,總有一天要靠這番本事做些事業的。”
陸文君神色轉霽:“是么?可別被我這個后學的‘學妹’給超上了。不瞞你說,我現在已經把C語言、C、VFP、JA四門編程語言的基礎都學完了,還用C語言寫了幾個查字典之類功能的小案例試試手。PHP和SQL數據庫也都在看呢。”
顧莫杰徹底震驚了。他是比較了解行情的,哪怕是數科院這樣的院系,大二大三的時候,一個學年也就五六門這個級別的專業大課。陸文君剛才隨口一提了那些課程,至少相當于大三最忙的時候全年的大課了。
而陸文君才開學兩個多月,還被軍訓占用了大半個月,怎么看都不可能學得這么快吧?還沒有老師的系統教導?
害怕傷了陸文君的自尊,顧莫杰不敢把這個疑問問得太直接,而是旁敲側擊了一番。
幸好兩人是六年的同學了,對對方的說話語氣風格都很清晰,陸文君自然知道顧莫杰要表達什么。她也沒有藏著掖著,直接告訴顧莫杰,她是從六月底錄取通知書下來的時候,就開始發奮學習了,所以其實是花了五個月時間掌握這么多東西。
正常大學生還是有非專業課和社會實踐、校園活動、甚至泡網吧之類的事情分散精力的。一個大三學生一學年的專業課,讓一個人在沉靜下來心無旁騖的情況下,不舍晝夜學五個月,加上虛心請教老師和上網查資料,徹底把根基扎穩,倒也是做得到的。
這么一想,顧莫杰便覺得陸文君的智商和學習能力沒有他剛才想的那么逆天了,至少還在正常人類范疇內的。弄明白這一節,他心中的驚訝很快被驅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略感心疼的暗流。
“都大學了,節奏慢一些也無所謂,干嘛這么拼呢。”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從初中到高中,我一直沒有落后你太多,到了高三,你突然就變得讓人追都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