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霸終結者

第三十一章 幕后交易

也不知從哪一年開始——或許就是從“大學生畢業包分配”這項就業制度結束的那一年起吧——大學里那些在學工處做事兒的老師們,便多了一項最大也最重要的政績考核指標。

那就是學生畢業后的就業率。

而法學類專業,在國內類專業里頭,本科畢業生的就業率一貫都是萬年吊車尾的。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法律類職業往往偏好碩士以上學歷;另一方面,司法類三大崗位都要求有職業資格證書才允許上崗、而司法考試卻又不對在校生開放報考資格,需要學生拿到本科畢業證之后才有資格報名。(2011年前后這個制度改了。)

所以說,除非你學了法學卻不從事本專業工作。否則的話,只要你沒考上研究生,哪怕你老子就是某法院院長,關系鐵到爆,你也得保持半年的“失業”身份,直到通過了司法考試才能找到工作。

正是因為法學類的情況特殊,各個學校在考評就業率的時候,倒也略盡人情,給法學類專門放寬了期限。

一般大學,都不會考核法學類專業“畢業時就業率指標”,而是考核“畢業后半年內就業率指標”,好讓畢業生們有時間去通過司法考試,再慢慢找工作。

每到秋季十月,別的院的學工處主任們,都已經從給學生造假就業數據的忙碌中解放出來了,該找工作的學生都已經安排好了去向。而法學院的劉主任,則不得不多忍受幾個月的煎熬,面對有長期用人合作關系的單位,依然要保持著笑臉。

畢竟,司法考試是九月開考、十一月份才出成績。眼下才十月份,求人的日子還在后頭呢。

所以,面對錢塘排行前三的大律所、天策律師事務所的負責人、費雯麗打來的電話,劉主任怎么敢托大?人家肯讓本科畢業生去當律師,那是人家給面子。如果人家非要碩士生,你也說不了人家的不是。

倒不是說錢江大學法學院沒考上研的畢業生都要去這幾個大所,但是費雯麗往年好歹也能幫他消化掉約莫10幾的比例,算是一個重要客戶了。

電話里,劉洪操和費雯麗略微客套了幾句,就把話題扯到今年的就業指標上去了,想探探費雯麗的口風,問問她們所里今年準備放幾個指標供通過考試的本科生掛證。

電話另一頭,費雯麗斟酌著語調,給劉洪操打了個預防針:“唉,劉主任,今年形勢不好啊。情況你也是知道的,去年是司法考試制度第一年,律師、法官、檢察官這三類資格考試合并了,考出來的人數一下子比往年單考律師資格的多了幾倍。

按說這些人也該有大部分往法院、檢察院分流,不該都盯著我們這些律所。律所的規矩,對學歷要求是比較高的,本科生來,沒什么名分的話,不好服眾。可是你們又不勸著學生們去法院求職,我也難做啊。今年聽說華政有些本地籍的滬漂學生也會回來求業,我也是接到不少招呼了,肯定要分潤出一些人情……”

費莉蘿說的背景情況,自然屬實。司法考試是2002年開始的,再往前律師、法官、檢察官都是獨立考的,要當律師只能考律師資格考試,考試難度也超難,通過率比司法考試低了好幾倍,所以律所的接收壓力也不大,基本供需平衡。

在律考時代,因為有證的人少,只要你有證,哪怕本科學歷也能妥妥當律師。三考合一之后,為了讓混公門的廢物點心也能夠通過考試,難度經過了折衷,通過率頓時比律考暴漲了數倍。02、03年這陣子,因為資格證證沒往年那么值錢了,律所的備胎著實不少,在用人方面很是有一番挑挑撿撿的余地,后來才開始普遍比拼碩士學歷。

劉洪操一聽費雯麗的官腔,頓時郁悶得可以,嘴里哼哼哈哈,心里卻是罵開了:“臥槽!法院是這么好進的?還指望兩院消化三分之二拿到證卻沒處去的學生?這些學生都是一點關系都沒有,只有一身真本事的,不去律所還能去哪兒?”

劉洪操應付了幾句,心說費雯麗特地找他來,定然不是為了主動搪塞,肯定還是有目的的。這頭點到即止地拿捏他一句,說不定馬上就要提出條件來交換呢?想到這兒,他也不等對方開口,爽快地暗示回去:“費主任的難處,我自然是知道的。不過我們也該往好處看,今年的用人事宜,若是我這里有什么可以配合費主任工作的,盡管提出來?”

“倒也沒什么,對了,我有一個客戶,如今在劉主任那里念書,我想問問近況……”

費雯麗的客戶,在錢塘大學法學院念書?劉洪操聽到這個情報的時候,感覺已經不會了。

五分鐘后,劉洪操已經掛斷了電話。

院學生會提交上來的顧莫杰軍訓違紀相關材料,早就被劉洪操丟進了垃圾桶。

他翻手調出顧莫杰的檔案材料,細細審視了一番。檔案上看不出絲毫破綻,也看不出來這個學生是個手頭有高新技術生意的樣子。劉洪操至今都想不明白,如果對方真是一個互聯網天才,為什么還要來念法學類呢?怎么不去念計算機?

他一開始在猶豫,要不要把那個叫顧莫杰的學生叫到他辦公室里來面談。對方在校園里對自己的生意諱莫如深,肯定是不希望自己的大學生活沾滿銅臭,不希望自己被懷有各種鬼胎的女生糾纏。

這種心態,劉洪操是很理解的。

躊躇半晌,他決定還是把顧莫杰喊來談一下。既然費雯麗已經把電話打到他這兒了,顧莫杰遲早會知道他知情。既然如此,還不如有藝術地把話挑明,讓顧莫杰知道自己會關照他,而且自己口風很嚴,說不定還能結個善緣。

因為新生的手機號并沒有統一登記,老師要找學生更多還是靠學生去找。劉洪操下意識地便要拿起電話,打給院學生會里那些人,幫他把顧莫杰找來。然而他轉念想到了顧莫杰的黑材料就是溫得臣送上來的,頓時就忍住了。

劉洪操做了二十年學生工作的人了,人老精鬼老靈,自然知道這里面肯定有恩怨。當下不辭辛苦,去查了各間寢室的固定電話,然后給顧莫杰的寢室撥了一個。

“03級2班的顧莫杰在不在?請來一下學工處。”

十五分鐘后,顧莫杰就出現在了劉弘操的辦公室里。

“劉老師您找我?”

劉洪操一抬眼皮,對面是個一米八幾的挺拔男生,大框眼鏡把面部的棱角遮掩得不錯,看不出氣場的強弱。但是無論如何,這個男生一眼就能給人一種處變不驚地沉穩感。

劉洪操喝了口茶,把這十五分鐘里醞釀好的開場白,流利地說了出來:“顧莫杰同學,你希望大學生活可以純粹一點,不希望變味,這點我理解。但是有困難還是要說的嘛,不可以和同學說,不代表不可以和老師說,老師又不圖你什么,該給你保密還是會給你保密的。”

顧莫杰有些摸不著頭腦,語氣不變地說:“劉老師我,不太明白您在說什么……”

劉洪操站起身來,決定再挑明一些。

“你也是學法的人了,律師的職業道德總是知道的。我輩學法的人,怎么可能泄漏旁人的呢?”

顧莫杰眼光一亮,頓時想明白了劉洪操的意思。隨后,他馬上有些捅破了某一層窗戶紙的敞亮感。

是啊!自己一直以來,只想在同學之間保守秘密,不讓他們知道自己已經在外頭開公司創業了。

可是,這種事情對個別老師有什么好隱瞞的?法學院的老師,也多半是兼職做律師的,至少是攬業務的掮客,自己的情況要是選擇性地告訴一兩個人,對方自然是巴不得嚴加保密,好獨自攬下將來可能的生意,又怎么會把這個散播得人盡皆知、讓其他人眼紅而過來搶呢?

就好像一個淘金熱潮中的民工,看到地上一塊狗頭金,自然是偷偷昧下才對,難道還會大喊大叫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