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蓑衣刀具那個創意,只是半年前的靈光一閃。經dian小說.顧莫杰當時只是隨口一說,根本沒當回事兒,后來自然也沒深化揣摩。
此刻驟然聽到,一下子也不好明確答復。
電話另一頭,費莉蘿沒聽到他的動靜,猶然在那里喃喃補充,試圖說服顧莫杰:
“這事兒其實我也留心好幾個月了,之前你不是還沒高考么,怕耽誤你學習,一直到如今才想起來問你。”
一聽費莉蘿居然對他說過的話一直念念不忘地放在心上,顧莫杰也是有一兩分感動,饒是他冷面冷心拼事業的一個人,頓時覺得心下有三分暖意。
上輩子的職業病發作,顧莫杰條件反射地先問了一句:“發明?不是實用新型?誰用發明刷職稱啊,太下血本了吧。刷一個發明,比塞錢發表一篇國家級期刊論文本錢大得多了。”
如前所述,在體制內的中高級工程師職稱評定這個領域,很多時候發明就等于國家級期刊論文,實用新型就等于省級或者行業期刊論文。兩者的成果指標是可以通用的,只要總成果數湊到了,無論內容是啥,職稱就到手了。
當然,評職稱的時候,從業年限這種論資排輩的硬杠子也是要的,不然你就算成績再多,資格不夠老,也是不行——這是另一個問題,沒什么可抨擊的。
因為這一點是舉世皆然的,國內有,米國一樣有。只不過在國內,這種臟活是各種國家經辦的行業職稱評審經辦機構來做,而米國則是各類行業工會來做——米國的工會,可是一種異常強大的存在。
如果站在資本家和絕對自由市場經濟擁躉的立場來看,朝廷的潛規則和工會對過氣者的保護,對叢林法則和自然競爭的妨害程度并無二致。
實用新型不用見到實物,只要理論驗證嚴密,就能過審。加上成果到手后單位給的賞金,所以往往比省級論文要塞的排版費劃算很多。刷的人多了,這塊的學術造假市場就大了。
但是到了發明和國家級論文之間,這種情況就逆轉過來了。畢竟發明是要見到實物的,而一項發明級別的新技術,要想做出樣品來,不管是機械件的也好,電路板也好,光是模具的開模費就好幾萬成本砸下去了。
就算不開批量定型的模,首模只做樣品,成本也便宜不了多少,而且將來如果這個技術真有投產價值的話,還要再砸一次開模費。
林林總總加起來,光模具費就比在國家級期刊上文所需塞的潛規則紅包更貴了。而成果單位給刷職稱的人的個人獎金并不足以彌補這筆支出。
所以除非是在研發階段就把“科研經費”套出來,用科研經費承擔模具費的話,一般是不會有人自掏腰包直接買成品發明來刷成果的。
市場經濟規律使然,刷成果,當然要湊成本最低的來刷。
然而,顧莫杰一問,費莉蘿就知道他誤會了,補充了一句:“這次不是拿來刷成果的。我是找到了真心覺得這技術有用、有投產價值的客戶。值多少,就實打實給多少。
實話給你攤牌了吧,那潛在買家,就是濱江的蘇泊爾公司——原來做壓力鍋和電飯煲很有名的那家。去年,蘇泊爾剛剛把總部搬到本市,據說是不滿足只作壓力鍋了,開始準備轉型擴張,向全系列廚房家電用具發展。
今年他們開始籌備上市,不出意外,明年就能上深交所。如果成功了,他們就是國內首家做炊具行業的上市公司,這個第一是志在必得的。
如今這個窗口期應該對我們很有利,蘇泊爾急于掌握很多有投產價值的廚房用具新產品技術。咱所里和蘇泊爾有多年的法務和專利代理合作,所以這塊的消息我一打聽到,就馬上來找你了。”
前世的顧莫杰對廚房家電領域的公司兩眼一抹黑,完全沒有接觸過。雖然他家里的高壓鍋和電飯煲都是蘇泊爾的,但是直到費莉蘿提起,他才知道原來蘇泊爾的總部就在本市。
想了一想,他第一反應還是準備婉拒。畢竟做發明不比空對空的實用新型,投入時間太大了,這么一個專利,就算能夠賣十幾萬,算上周邊配套的新型,全部打包二十萬頂天了,又如何?
他已經不是半年前的他了,掘到了第一桶金的他,可是準備學完車之后就去靠軟件業快速掘金了,誰還做“刷”專利這種不對口的浪費精力事情呢?
做人,應該要有取舍。
“姐,不是我不想寫專利。你看,學完車之后,我就打算把時間花到經營軟件上面去了。現在萬能輸入法1.3也有百萬用戶量,月底肯定破千萬,算是很難被后起抄襲的同行超上了。
下一步我還琢磨著一邊在下載站里面放點廣告位,回點本,弄點兒捆綁下載的推薦位,找國內一些軟件業同行收點贊助什么的。有了錢,就自己開公司、招程序員,寫新軟件……實在是沒空啊。”
顧莫杰用盡量委婉的語氣,把自己的想法說了。說的時候,心中還是有些過意不去的,人家把他的事兒當事兒看,鞍前馬后張羅來的機會,自己就這么放棄掉,怎么都有點說不過去。
一邊婉拒著,顧莫杰心里就在盤算著怎么安撫好費莉蘿,免得對方覺得他不近人情。
果不其然,電話另一頭的費莉蘿頓時就無語,也虧的顧莫杰看不到費莉蘿那失望的表情,否則說不定心一軟,就咬牙答應了。
“你這小子,就是這么報答你姐的?當初上趕著給你簽了年度結算的代理合同,你一年才給我這么幾個專利的業務量?你好意思么?”
律所里面,凡是具體律師出面求情,給原本不滿足條件的中小客戶求來年度結算的優惠代理合同,那都是承擔著風險的。比如這個客戶雖然規模不大,但是愿意擔保一年內給多少項的代理業務量,這種時候為這個客戶求情簽長約的律師在所里的日子才好過。
就好比那些大品牌公司找地區經銷商,雖然有些經銷商賬面實力不夠,但是只要肯簽銷量擔保合同:我保證本區今年完成銷售額xxx萬,那么也是可以破格的。如果最后完不成承諾銷量,品牌公司就可以按經銷合同扣除該經銷商的返利作為處罰。
可是,顧莫杰是自然人,不是經銷商。律所也是合伙制的,并非公司。給顧莫杰簽長約的風險,可都是用費雯麗和費莉蘿姑侄的信用在擔保。
費雯麗是合伙負責人,所里的人不敢給費雯麗臉色看。費莉蘿卻只是一個實習生,要是她攬來的客戶太不靠譜,業務量不足,她將來的日子就難過了,說不定會被所里其他人排擠。
這么一想,顧莫杰也就不再堅持己見了。
誰讓他年初本錢少的時候,想賒欠一年律師費呢?凡事有利必有弊,總不能好處拿到、吃干抹凈之后,就不想承擔責任吧?
他是一個理智的、目標感強烈的人,可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是對不起女人這種事情,他做不出來。
“姐,別生氣,剛才怪我沒想明白。你說的也有道理,蘇泊爾也算大公司,能夠搭上這條線,就算現在沒什么深度合作的機會,說不定將來多個朋友多條路呢。
我回去就給你弄,不過你也知道,發明是很麻煩的,開模也好,打樣也好,不是我閉門造車就能完成的,你要給我時間。”
費莉蘿原本已經傷心得準備掛電話了,一聽顧莫杰軟語溫言地認錯答應了,也是心中一暖,頓時撥云見日。覺得對方果然上道,沒有白費了自己一番張羅籌措的心意。
雖然幫顧莫杰就是在幫她自己,畢竟她簽回來的客戶業務越多,她在所里實習的日子也越好過,補貼越多。
費莉蘿抹了一下眼淚,輕嗔薄怒地啐了一口:“哼,算你有良心,姐沒白疼你。這事兒你放在心上就好,不急。”
“等等,別掛。”顧莫杰既然準備要做了,大腦馬上飛速運轉起來,把事兒的前因后果可能漏洞想了一遍,對費莉蘿追加確認了幾句:
“我的那個創意,你沒和蘇泊爾的人說過吧?這個東西技術上實現起來并不難,關鍵是創意。如果泄漏了,說不定他們就已經甩開我們自己搞起來了。”
“放心,這點兒保密意識都沒有,你姐也吃不了這碗飯了。我和他們接觸的時候,只是問她們:廚房刀具這塊領域在不在蘇泊爾今年拓展業務的范圍內?
蘇泊爾的人給了我一個肯定的答復,還額外透了個底,說他們做傳統廚房刀具肯定不如國內這一塊已經在做的同行,所以要彎道超車,他們準備直接上馬一種叫‘氧化鋯陶瓷餐刀’的新材料道具系列,具體我也不是很懂。聽說是日本人這兩年即將可以投產的新材料,預計要明年才能量產呢。
但是氧化鋯陶瓷只是解決了材料問題,他們也希望在應用層面多點花樣,打打招牌,你就照著這個思路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