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莫杰不用回頭都知道,那些見不得他好的人,當然是當初被他扇了顯擺的程淑雯、吳蔚然那一票丑女了。對于這種質疑,他是懶得理睬的。“那也可能沒有590吧,誰知道呢。我這個人估分比較自信。”丟下這么一句話,顧莫杰直接就甩手走人了。空氣有些凝固,吳蔚然和程淑雯氣得臉色發青。費迪南夾在中間,有些難做,只好幫顧莫杰圓回來:“唉,都是我多事兒,我不問不就沒事了么。反正今年是先出分數后填志愿的,何必糾結呢,都等正式結果不就好了。”吳蔚然和程淑雯被費迪南主動攬下了仇恨值,也不好再發作,兩人抱團自憐地訕訕走開。到了一旁角落里,程淑雯見沒有外人,一跺腳,低聲發狠道:“哼,看這廝還能狂幾天。老娘就不信了,考前兩個月沒人管,名次反而還能比之前高了不成?”“就是,說不定就是因為不合群,最后臨走吹一把牛。我看到時候要是560……哦不550都沒有,可就笑話大了。”吳蔚然也是這般低聲附和。她之所以下意識地提到560這個分數,無非是剛才她自己估分在這個分段,而程淑雯則是自估550,吳蔚然不好打閨蜜的臉,話到嘴邊不得不改口,要把顧莫杰說得比程淑雯的估分更低一些。她們兩人的分數,在班上只能算是中等,甚至略微偏下。這些表現欲旺盛的丑女,是錢塘二中這種大環境下的獨有奇葩產物。如果她們生在普通高中,因為大多數女生都比她們漂亮,或許依然會沒有男生正眼瞧她們。她們也就會沿著慣性,繼續走上正常學霸女的人生道路,整個高中安安分分好好讀書。可惜錢塘二中在中考時的錄取分數線,讓絕大多數美女都考不上,結果那些矮個里頭拔高個襯托出來的、相對不算太丑的女生才有了這種萌動。說白了,還是環境異化了她們。顧莫杰自然不會和她們一般見識。高考都考完了,對于這些將來這輩子都不會再見的奇葩,他的心中只有同情。……離開教室,他感覺到有人也借故悄悄踱步了出來,顧莫杰回頭一看,果然是陸文君。陸文君臉上的表情似乎很是欣然,或許是因為她這次考得不錯吧。由于顧莫杰的提醒,讓陸文君對于數學之難有了心理準備,因此沒有影響到考試心情。憑借著臨場發揮的心態優勢,這次估分的時候,陸文君略微一算,她在班上的排名至少了上升了五名以上。“這么開心,臉上都笑出花來了。聽費迪南說,你估分很不錯。”“哪有!最多也就和你差不多而已。”陸文君臉色微微一紅,略帶嬌羞地否認了自己歡欣的緣由。不過在她心里,這也不算是故作姿態吧。畢竟她此刻歡喜的原因,一方面固然是因為自己考得不錯;另一方面,更是為她和顧莫杰估分相近而歡喜。既然分數相近,錢江省內這個檔次的大學又僅有錢江大學一所,她摩羯座的本性又犯了,能夠“擱置爭議、日后再議”的議題,自然被無限期hold了。這般一想,陸文君便開始沒話找話,想套問一下顧莫杰填報志愿的意向:“剛才你其實沒必要給蔚然她們幾個臉色看。都要走的人了,大度一點不好么。”顧莫杰微微失笑,略帶三分邪氣地戲謔了句:“怎么?我還不夠大度?她們說我沒有590,我都直接認了。”“你又來!別說這種氣話啦。”陸文君一聽顧莫杰這不吉利的話語,就鼓著腮幫子,雙手一叉腰,作勢要敲。“這有啥,難道我還怕‘詛咒’不成?”顧莫杰一聳肩,無所謂道,“要不是怕影響考試之前的氛圍,有些話我早就想說了。其實我是一點都不擔心,就算考不好又怎么樣,難道就不能有出息了么。也許今天國內的環境門戶之見還比較重,但是十年八年后,肯定會唯才是舉的,大學招牌好,也就塊敲門磚而已。”“你怎么能這么想!我們又不是考上了大學就去混日子的,別人混的時候,我們好好念,總能學到真本事的。”陸文君是單親家庭,父親早喪,從小學里開始就靠寡母撫養,屬于早熟懂事的孩子。正是這樣的人生經歷,讓她有一種不早戀的自律,也讓她堅定了一顆哪怕進了大學也要繼續好好念書、不能混日子的決心。所以剛才一聽到顧莫杰的言語,她馬上就想歪了,趕緊開口試圖把顧莫杰掰直。顧莫杰知道陸文君完全誤會了他的意思。本來么他也懶得解釋,可是人家畢竟是好心好意關心他。“你完全誤會了……我可不是說我不打算好好學習了,我只是說文憑本身不重要而已。”略微斟酌了一下,似乎為了讓自己更有說服力,顧莫杰準備吐點猛料,“記得我被隔離前,也就是寒假最后那幾天,去過一趟京城吧。”“怎么不記得,你還說你有個別朋友在教育部門有點風聲……”“那不是重點。”顧莫杰果斷打斷了陸文君,直截了當說,“我那次去京城,其實具體是想給我寫的一個小軟件投一點廣告費,所以趁機玩了幾天,考察了一些中關村的it企業。將來畢業我就準備在這個方向創業。”這些話顧莫杰從來都沒有對陸文君說過。或許除了周立新之外,就只有費莉蘿知道。話題的跳躍性,一下子把陸文君鎮住了。“你那幾個月……除了借著錢俊軒的事兒弄了點錢,還分出精力來寫軟件?什……什么軟件?”“一個輸入法而已,算不上劃時代,只是比市面上的略微好幾分。現在已經推廣得不錯了。”陸文君目瞪口呆,徹底不會了。她趕忙問起顧莫杰那個輸入法的名字,但是讓她失望的是,顧莫杰說的那個輸入法,她根本沒有用過,自然說不上評價。沒辦法,陸文君是典型的乖乖女、好學生,高三一年幾乎不上網,不接觸電腦。一個最近半年才出現的輸入法,她沒用過也很正常。也虧得她對編程完全沒有概念,所以不知道編寫一個輸入法所需要的代碼工作量,才不至于讓她驚詫顧莫杰開掛的程度,要是一個略微懂行一些的,說不定此刻驚訝程度就更不止于此了。“回去一定要用一下那個輸入法……跟上阿杰的節奏。”陸文君在心中如是默念。想到這兒,她追問了一句,“當初是怎么想到寫這個小軟件的?你編程是自學的?”“算是自學吧,反正沒有正式上過課。如今話也說開了,我也不瞞你,那幾個月被隔離雖然是無奈,我倒是挺喜歡的。要是關在學校里,說不定那頭的事情就一點都沒工夫兼顧了。”顧莫杰這么一說,陸文君總算是徹底理清了顧莫杰的頭緒:“你僅僅因為自學了編程,就覺得大學里的系統教育不重要,這是不是有些過激了?名校能教你的東西,總歸比野路子的好吧。”“算了,這話題說不清,我其實完全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顧莫杰徹底放棄了,畢竟兩人差了十年的見識。“怎么就說不清了,難道我是不講道理的人么。”“我沒說系統學習不重要。你知道我這次寒假去的那些中關村it企業里,包括哪些么?包括百度。我還見到了李老板,不小心問起過她們的人才標準,你知道他們最看重的是什么?”“李老板?李彥紅么?”“他當然也看重新員工在學校里學習的系統知識,但是他們更看重的是學習速度,是觸類旁通的能力——做it業前沿,或許出了學校不用兩年,原本校園里那些知識就過時了,需要不停地學習,有可能將來你工作要用到的知識,在你念書的時候還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呢。it業不是學醫,也不是當律師、財務,更不是搞基礎科學研究,或者別的‘越老越吃香’的行業。這是一個廝殺很慘烈的行業,如果不終生學習,也許三年之內就前浪死在沙灘上了,任何人都不能躺在功勞簿上吃老本。或許現在我們剛剛要大一,我和你說這些你有些接受不了。但是未來就是這樣的,我不是不要系統學習知識,只是知識來得太快,有用的太多,所以我們不能把知識看得太神圣,那樣會束縛住我的手腳。在我看來,絕大部分知識是不值得我占用大腦去刻意記住的,只要記住最精髓的,足夠讓我觸類旁通、發散利用的那部分就行了。如果把大腦比作一個cpu,那么存儲在這個cpu緩存里面的,應該是各種目錄、索引和指針;而不是揮霍大腦的潛力去記住那些注定要逝者如斯的過時貨。未來檢索信息的手段也許會越來越容易,我們應該把精力花在做只有人類才能做的事情,而不是去做那些可以被機器替代的人。”陸文君一句話都沒聽懂。顧莫杰也看出來了:“好吧,我還是舉一個直觀的例子吧——《笑傲江湖》和《倚天屠龍記》看過么?我說的是書,不是電視劇。”這一次陸文君很快有反應了:“看過。”“令狐沖學獨孤九劍的時候,去記華山劍法的招式了么?張無忌學太極劍法的時候,去記太極劍法的招式了么?他們沒有刻意去記招式,但是他們知道怎么應用,潛移默化,觸類旁通,就做到了。”“雖然還是沒聽懂,但是好像很厲害的樣子。”陸文君害怕自己表現得不夠好,此刻已經擺出一副故作醍醐灌頂狀的表情。顧莫杰又和她閑扯了幾句,便打住了話題。陸文君總算是逮到了轉移話題的機會,她很想趁機問顧莫杰:“那你準備填哪個專業的志愿?”可惜,摩羯座的謀定后動,讓她再次糾結忍住了。因為她發現,和顧莫杰前面聊的那么多,已經足夠她分析顧莫杰將來的發展志向了。一個有志于it業的人,上大學肯定會報計算機系的吧?既然如此,為什么還要多次一問?如果問了之后,自己到時候也填報了計算機系,豈不是讓對方看輕了自己,覺得自己是黏上去跟風的?這么幾個念頭,在陸文君心中柔腸百轉,繞了許多個彎彎繞,于是最后她還是把那個問題壓抑在了心里,沒有問出口。“到時候我也不問你,就直接填錢江大學計算機系。就算再做四年同學,也只能算是‘不謀而合’吧,這可不能算是我跟風……”陸文君如是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