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沒想當救世主啊

第280章 相同的失敗

保羅不肯死心,“陳先生你就聽聽嘛。”

“不說這個,對了,我讓你留心的新港灘的別墅弄怎么樣了?”

陳鋒岔開話題,鮑威爾果然上套。

“嘿,我這里可有個天大的好消息想告訴你,但現在還沒到時候。很快就快有眉目了,到時候一定通知您。”

陳鋒比了個OK的姿勢,“交給你了。你知道的,我的時間比錢值錢,我先休息一下。”

成功堵住他的嘴,陳鋒一直安靜的坐到了機場。

波音777呼嘯升空。

卻說相隔數千公里的波士頓那邊,早已有人在嚴陣以待。

飛機上,陳鋒并未休息,而是在腦海中不斷勾勒這次的行動。

他知道事情的難度,畢竟在上條時間線中,自己已經失敗過一次了。

同樣的失敗他不想經歷兩次。

可預知未來,并不一定就能輕易規避失敗。

林頓研究院對賴恩的阻撓并非個體行為,而是深藏在理念不同的兩個世界大國之間不可避免的理念對抗。

就算陳鋒想辦法把今天自己要見的人全部換一批,弄成另一批看似沒那么極端的,親和的人,可對最終的結果依然不能造成什么改變。

有些東西根深蒂固,陳鋒需要面對的是一整個龐大的意識形態,不因個體差異化而呈現出明顯區別。

下午四點,陳鋒在波士頓這邊的代理接頭人陪同下,信步走入林頓研究院。

代理接頭人是個金發碧眼的高挑妹子,名為莉雯·安妮斯頓,十分開朗健談,擁有MIT碩士學歷,精通英語、漢語、日語、法語、德語五門語言,家中長輩更是這邊德高望重的知名學者。

“陳先生,這場會議的列席人員分別有勞爾森博士、伊倫博士、維綸馬諾博士……這是名單,上面有各位負責人的簡單情況介紹。”

陳鋒一邊走一邊看,眉頭漸漸皺起。

在二十一世紀,他沒刻意的了解過這個時代下的學術大牛。

但陳鋒在三十一世紀后人整理的本世紀科技史中,卻看過這些名字。

陳鋒可能比他們自己還了解他們。

個頂個的大牛,幾乎全員諾獎。

不過現在倒不是,一些人還在排隊,一些人還沒做出足夠硬的成果。

當然這群人都有個共同特點,對陳鋒的祖國都不太友善,算是頑固分子。

偏偏這群人還都在林頓研究院與AAAS手握權柄,個頂個的難纏。

上條時間線的陳鋒,當時應該還不明白為什么這些人明明都是學問人,卻完全胡攪蠻纏混不講理,最后氣得在會議上拂袖而去。

他也耍了脾氣,當場劃清道道,表示勿謂言之不預,你們有能耐就和我老死不相往來。

雙方鬧了個不歡而散。

雖然兩年后,當星鋒研究院持續爆發出威力,《狂人猜想集》的影響力繼續擴張,連諾獎都沒辦法往他頭上套之后,這些人最終還是眼巴巴的找他道歉,并且十分麻溜的解決了賴恩的遺留問題。

陳鋒打臉是打挺爽,但浪費的時間卻追不回來。

現在不一樣了,他先懂了別人的立場,接下來不管這些人說什么話,他都能找到別人的動機。

陳鋒覺得這次即便不能談成,結果總也不會比上次差。

“多謝,我大體明白情況了。”

陳鋒把資料遞回給莉雯。

“陳先生這么快?”

莉雯詫異問道。

她把資料給陳鋒加起來才七八秒,就看完了?

陳鋒笑著點頭,“我看東西比較快。”

莉雯·安妮斯頓信了,畢竟這位是能寫出《狂人猜想集》的天才科學思想家。

是的,由于陳鋒沒有從業經歷,《狂人猜想集》里也沒有任何實踐驗證過程,學界目前對陳鋒的普遍認知,是給他冠以科學思想家的名頭。

十分鐘后,二人進到會議室里,此時會議室中空無一人。

陳鋒看了看表,“下午四點十五分,我們約好的不是這個時間嗎?走錯會議室了?”

莉雯略尷尬道:“不好意思陳先生,他們可能在樓上會議室開例會,我去看看,您在這里稍等。”

整整十分鐘后,一群白人老頭跟在莉雯背后亂七八糟的走了進來。

坐在會議室下首席位的陳鋒抬抬眼皮,揚了揚手,就算是打過招呼。

他可算明白為什么上條時間線的自己會拂袖而去了。

照理說這些人應該很重時間觀念,約好四點一刻,那就肯定是四點一刻。

這故意遲到十分鐘,擺明了就是下馬威,十分下作,但用來激怒人很有效。

這些人對陳鋒的態度略有不滿,但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倒沒當場發作。

主持會議的林頓研究院副院長勞爾森博士先意思意思的鼓了鼓掌,對陳鋒的到來表示歡迎。

“林頓研究院歡迎全球知名音樂制作人陳鋒先生的到來……”

噼里啪啦一大堆廢話,陳鋒都懶得仔細聽。

對方給他的稱謂是音樂制作人,和學問沒什么關系,這又是第二重睜眼說瞎話的下馬威了。

雖然《狂人猜想集》的影響還在醞釀中,沒有實驗論證的確做不得數,但在座都是有腦子的人,也該知道這本專著的分量。

撇開他的這重身份,擺明了就表示大家專業不對口,我們不看重你的心情。

陳鋒也不再磨蹭,等對方閉嘴之后,當即大聲說道:“各位,今天我的來意很簡單,是為了我的研究助理賴恩博士。我也不說什么行個方便之類的話了。該怎么辦怎么辦,買斷賴恩最后兩個月合同的錢,該給多少我給多少。”

“他該簽的保密協議,我都讓他簽。我挖他走,是讓他做我的項目,我對刺探你們的東西毫無興趣,我也不需要。我希望大家別給我設置難關,也別整什么合同之外的奇奇怪怪的事,貴國標榜合約精神,那么我希望你們都能遵守合約精神。”

“賴恩這算是提前違約,所以我賠錢,我也遵守了合約精神。如果你們實在拒絕,那等兩個月后,我再給他要合法身份,你們也別擋我和他的路。”

眾人稍微愕然。

講話這么直白,是他們自己的風格,中國人通常講話都不這樣,總喜歡繞些彎彎繞繞的東西,再冷不丁的把意圖扔出來。

陳鋒卻這樣開門見山,感受很是獨特。

勞爾森扭頭看了看旁邊的伊倫博士。

從行政級別上,賴恩之前領導的項目組正屬伊倫博士的直管范圍,該他表態了。

伊倫博士推了推鑲金邊框的眼鏡,說道:“陳先生,在我們AAAS里有一條不成文的說法。學術從業人員,應該做對人類最有利的事。”

陳鋒眉毛一挑,“怎么講?”

伊倫博士:“從合同上,賴恩選擇離開,我們無法拒絕。但從他的個人發展與他能為人類所做的貢獻來看,我們希望他能留在林頓研究院。中國的學術氛圍,我們是很清楚的。中國有句古話,叫人貴有自知之明。還有句古話,叫明珠暗投。”

伊倫說完,其他人則大多附和,意思大差不離。

總結下來便是只有賴恩留在波士頓,才能做出更多有用的成果,讓他的聰明才智得到合理發揮,甚至有機會成為下一個如同恩里克·費米一般的科學領袖。

如果他去了中國,那么這輩子與諾獎級成果應該是無緣了,只會陷落在充滿造假、謊言、欺詐、排資論輩的黑色學術泥潭里。

這些人大多都看過《狂人猜想集》,也隱約聽說了新成立的星鋒研究院將會挑戰常溫超導體這種超高精尖項目,當然明白陳鋒的厲害,但內心的國家立場讓這些學術大牛說著可能違心,也可能是本意的話。

陳鋒靜靜的看著這些明明站在學術金字塔最頂端的人講著各種騷話。

學問人耍起無恥來,當真是一套一套,令人嘆為觀止。

這是臉皮太厚了點,分明是歧視,卻講得理直氣壯。

世界從不是非黑即白。

無論哪里都一樣。

沒有哪個國家能做到絕對的完美,絕對的公平。

善良與正直,從來都只是一個浮動的,相對的權衡標準。

他們描繪的這些東西,在陳鋒的祖國的確存在,但并不能以偏概全。

這邊卻也不是他們口中標榜宣揚的烏托邦。

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陳鋒還是第一次站在如此高階的平臺上,接觸到這種令他作嘔的感覺。

何其悲哀。

人類丑陋的一面看似藏得很深,可看穿了之后卻只覺得腐爛刺鼻。

但他又不算太驚詫。

在過去的時間線里,要么是全人類被《世外之歌》洗了腦,要么是一起經歷了S菌帶來的血火試煉,要么是被蕾鎮壓面臨隨時可能降臨的滅族危機,人類才真正齊心的站到了一起。

如果沒有后面兩次的終極文明考驗,恐怕光只是太陽系屏障一個危機帶來的恐懼,都不足以讓這種令他作嘔的意識形態完全消失。

陳鋒閉目沉思片刻。

他感覺過去的自己果然還是自己。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哪怕已有心理準備,看來這次要經歷相同的失敗了。

他打算開噴了,比上次還會更狠一些,來得也更早一些。

“對人類有利?真的嗎?”陳鋒冷冰冰的嗤笑一聲。

每個人都能看出他行將爆發的怒意,但勞爾森依然很平靜的點頭,“是的。”

“當我傻?”

陳鋒輕輕敲了敲桌子,“如果你們說的是真話,你們就不會跟我玩這么虛偽的一套。人貴有自知之明?我從伊倫博士你的話里只聽到了歧視。”

伊倫博士:“陳先生你太敏感了,我只是從科學的角度考慮問題。”

陳鋒面無表情的盯著他,“科學?怎么?在你們這里做事,就是對人類有利?去了我那里,就變成有害了?誰給你的勇氣這樣說?”

“你們太虛偽,太無恥了。在你們的話里,我就聽出一個感覺,只有美國人才算人類,中國人就不算人類。你喜歡中國古話,我再送你一句,當且立。說的就是你們。”

“聽不懂是吧?我給你們翻譯一下,當了婊子還要立上華麗的墓志銘。”

這次陳鋒講的話比上條時間線里的更重。

他依稀記得史料中記載當時的自己是怎樣發飆的,但同一個時間,他又有不同的心境,面對同一件事,不會采取完全相同的態度。

他憤怒的源頭在于,剛才那瞬間他突然覺得這些人對不起斯科特、蓋烏斯、勞倫斯、馬雷赫這些他們的后人。

他們今天這在一場小規模會議上看似稀松平常的對抗,卻也給星鋒研究院接下來的招兵買馬造成了持續兩年的全球困擾,以蝴蝶效應的放大影響判斷,他們對文明進步造成的阻礙影響深遠,著實罪孽深重。

意識形態的仇恨并不因個人的意志而轉移。

因為人是社群化的動物,很難做到遺世而獨立,總會受到身周環境的影響。

不管再聰明再理智的人,讀過再多書,如果在他/她從小到大的成長過程中,其父母、家人、朋友每天都在給他/她灌輸另一個國家是多么的危險,另一個國家的人是多么的自私,那么隨著這人逐漸成長,深藏在其心中的質疑與歧視幾乎注定了會伴隨學識提升而愈加根深蒂固,進而又在與旁人的互相交流中自我強化。

那些被拿來當例子灌輸的東西,有時候不見得全是謊言,只需要刻意的忽略掉真實里美好的一面,重點渲染丑惡的那面,那么自然而然就會形成仇恨與偏見。

這一代人在偏見中長大后,又會在飯桌上與自己的下一代講同樣的話,潛意識里做同樣的事,最終形成的就是持續數百年,甚至可能還會長達千年萬年的區域化偏見。

正是因為如同勞爾森、伊倫、維綸馬諾這些人的存在,才給后人的偏見消除設下了巨大的障礙,走向了極短的惡性競爭,不然說不定在上條時間線里,陳鋒就已經成功了。

B開頭的婊單詞在這邊還挺能拱火的,陳鋒此言一出,這群人立馬就炸了。

莉雯·安妮斯頓想打圓場都不行。

這群學術上德高望重,享譽全球的大牛們紛紛出言怒斥。

陳鋒只笑而不語的看著這群自以為理智中立,實則完全活進環境構建的偏見圍城里的人。

不過論起罵街,他們終究不專業,體質也跟不上,陳鋒全程無表情,毫無情緒起伏,讓他們也很沒成就感,像是用盡全力的拳頭打在棉花上,漸漸的還是陸續閉了嘴。

“都說完了吧?”陳鋒笑了笑,“行了吧。法國生物學家巴斯德曾說過,科學無國界,但科學家有祖國。我不完全否認這句話,不過你們把這些話貫徹得太極端,凡事有度。過于極端的結果,就構成了你們隱藏在學者表象之下的虛偽自私型人格,并且深陷其中而不自知。”

“我的話這么淺顯,我不相信你們聽不懂。道理本該越辯越明,只不過是你們內心里有個聲音在告訴你們。懂,也得裝作不懂。”

“但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們。不管你們做成再大的成就,你們在人類史上都會毀譽參半。你們的后人會因為你們的自私而付出超乎你們想象的代價。”

維綸馬諾博士:“你在威脅我們?你代表誰在威脅我們?”

陳鋒聳聳肩,“看吧,你們的偏見真是太直白了,就連掩飾都不會。別把我想得和你們一樣狹隘,我的目光從未停留在一城一地乃至于一國的得失,甚至從未停留在地球上,人類的出路只有一條,踏足太空,這一天不會太遠。”

“此外,我依然會挖人,并且不會只挖華人。在我的版圖里,不論膚色,不論種族,不問從哪里來,死后將要埋進哪個墓園。我只有一個目的,讓更多的人到我這里做更多的事。”

陳鋒漸漸的做了決定。

他知道這些人的狹隘從何而來,也將會怎樣發展。

曾經的他對其放任,也自認為自己改變不了。

但經歷過上條時間線,看過持續近四百年的代言人戰爭,他決定嘗試著做點什么。

“我支持競爭,但不支持你們這種狹隘的競爭,我甚至可以告訴你們我接下來要重點突破的幾個方向。我隨便說出我準備開展的項目名字,你們就知道了。你們不服,那就來試試看和我爭。”

見他突然要拿真家伙出來,這群人立馬就閉了嘴。

伊倫博士適時的拱火道:“美國有全球最完善,最富有創造力的科研體系,也有全球最優秀的科研人員。不管你到底要研究什么,我們沒必要在乎你。”

陳鋒咧咧嘴,“是嗎?制作超高算力的碳結構電腦芯片的超純碳單質技術、無衰減無限循環使用大容量電池技術、低衰減微波高負載輸電技術、還有你們可望而不可求的真正量子計算機編程理念……你們不想要嗎?”

會議室里突然就沉默了。

在聽到陳鋒的計劃時,這些人難掩震驚。

理智告訴他們,陳鋒可能在吹牛。

但情感上又對他們說,寫出《狂人猜想集》的男人還真有可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