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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的北京城,擁有很多古建筑,特別是法源寺,這是一座在唐貞觀十九年建造的古寺,這里曾是金朝拘禁宋徽宗和宋欽宋的地方,幾百年的建筑,比比皆是。
可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京城的經濟是停滯不前的,現在的京城,幾乎沒有什么像樣的企業,所有的營業類場所,沒有背景和后臺,根本就經營不下去。
特別是很多街道,有石板鋪成的還算好了,那些泥濘的小胡同,一旦到了雨季,就會變成一片汪洋,污水中還飄浮著黃白之物,簡直就是慘不忍睹。
北京城的下雨系統,說出來難以讓人置信,除了紫禁城的下水道系統相當強大,自從建成以后,從來沒有被水淹過,其他地方……只能呵呵。
別說崇禎喜歡上了畫中的金州城,全旭也喜歡,因為金州是他按照后世的城市修建的城池,其實,整個遼東,甚至現在的臺灣、呂宋和瓊州府,都差不多。
以普通鎮堡為例,僅僅下水道系統就長達十五公里以上,除了下水道,還有暗溝,每一座鎮堡都是先址當地地勢較高的地方,從來不會修建在低洼之處。
遼東的城市,干凈,衛生,哪怕擁有大量的駿馬和牛,每天清理的馬糞和牛糞就多達幾百萬斤,但是,金州的城市生活條件確實是比京城要好。
當然,這只是相對而言,如果是在工業區那里,那里的噪聲、粉塵、煙霧以及刺鼻氣味,也讓人絕望,特別是水泥廠和化肥廠,周圍十五公里,都會彌漫著刺鼻的氣味,還有讓人絕望的粉塵。
全旭面對崇禎的疑惑,還沒有辦法回答,他想了想道:“只能努力工作,遼東金州沒有閑人,大家都需要工作,大家都交稅,包括我自己,安慶公主管事下的那些紡織廠、布莊、繡樓,也需要交稅,她還跟我生氣呢。我告訴她,這個口子不能干,大家都看著,我若不交稅,沈明澤也不想交,其他有權有勢的人也不會交,結果那就是收不上來稅,官府沒有錢,想修路拿什么修,依靠那些地主和士紳自覺?他們會在揚州瘦馬身上一擲萬金,交稅的時候,連一兩銀子都不想掏!”
崇禎沉默起來。
在資本主義的國度里,國會如果想讓資本家加稅,那個難度,可想而知,他們寧愿花十個億換個總統,也不愿意多交一千萬的稅。
相對應的,大明的士紳,其實也是“資本家”,他們與資本家有著本質上的區別,資本家為了追求利益,什么事都愿意做,比如改良機器,提高生產效率,可這些士紳,卻遠遠沒有這個覺悟。
他們只想著利用佃戶種地,利用自身的特權,強取豪奪,從一定程度上來,資本家推進了科技的發展,而士紳卻阻礙了科技的發展。
崇禎確實是在為大明帝國殫精竭慮,他是1611年,現在才周歲二十三,虛歲二十四歲,其實他比全旭的實際年齡要小好幾歲,可是,由于操勞,他的頭發有些稀疏,發際線上移,更為關鍵是,頭發和胡須都出現了斑白的跡象。
大明的百姓,雖然貧困,生活過得艱難,一千人普通百姓里,一個瘦子,但是,大明的官員,卻大部分都是肥胖的身體,十個官員七個胖,還有兩個是天生瘦弱體制,要不然就像孫承宗和袁可立那樣,因為焦慮,因為操勞,日漸消瘦。
崇禎嘆了口氣:“這兩年,北隸的雨水越來越少,天氣越來越冷,天氣越來越反常,遼東難道就沒有受到影響?”
“要說沒有影響,那是不可能的!”
全旭苦笑道:“遼東的天氣比京城更冷,最冷的時候,像現在這個時候,已經大雪封山了,一夜之間,大雪就會把窗戶和門都埋起來,也發生過不少悲劇,有的百姓因為大雪埋起來了,出不去,耗盡了房間內的空氣,活活憋死,這種現象是非常罕見的,一般情況下,他們房間里有煙囪,不會出現耗盡氧氣的現象。”
“旱災呢?”
崇禎最為擔心的問題還是干旱,要說寒冷,哪一年冬天都會寒冷,可崇禎六年、崇禎七年幾乎北直隸的十八府,全部受災,無一幸免。
“遼東也一樣有干旱天氣,兩三個月不下雨也罕見,雖然糧食會減產,但是,有充足的溝渠、也有充足的水車和螺旋水泵,糧食雖然減產二三成,但不至于絕收!”
崇禎有些難以接受,同樣的天氣,為什么遼東可以保護較高的糧食產量?要知道,如果不是全旭今年運來的兩百萬石糧食,京城不知道餓死多少人。
北京京城有十三萬四千戶左右,加上二十余萬京營,總共有一百多萬人口,現在京營被崇禎精簡了三分之二,如今加上百姓和軍屬,北京的人口也就免費一百萬出頭,也就是說,遼東運來的糧食,每個人就可以分攤將近兩石,也就是三百七十多斤,基本上這些糧食可以保證吊著命不至于餓死了。
“為什么百姓不學遼東修溝渠,建水車?”
崇禎有些不解:“那些大臣都是瞎子,還是百姓太懶?”
“不是他們懶,也不是他們不學!”
全旭沉吟道:“是因為成本,京城其實不缺水,像拒馬河、永定河、北運河、潮白河、薊運河等等,這些河流可以供應三分之二的農田消耗,可問題是,修建水車雖然成本,一臺可以澆灌十畝田的水車,造價需要八兩銀子,但是,十畝地的產出,不值八兩銀子,很多有錢的地主,寧愿絕收也不愿意修水車!”
全旭利用遼東、臺灣和呂宋的糧食,拼命打壓中原的糧價,寧愿虧錢甚至搭上路費,也要打壓糧價,就是為了逼死那些地主。
普通百姓種的糧食,只是勉強供自己吃喝,因為糧食價低,種地不劃算了,地主還需要佃戶耕種,他們一畝地以前可以收個三五斗的地租,累計下來就是一個不小的數字。
可是遼東、臺灣、呂宋,那些需要人口,全旭可以往那里移民,把中原的佃戶忽悠走,這樣以來,地主的田地只能荒著,短時間內,他們還能堅持,可是時間一長,他們就完了。
這種打壓糧價的方式,肯定會殃及普通百姓,可普通百姓對于生活的要求極低,勉強可以忍受,他們會在房前屋后,種植蔬菜,會利用遼東的海鹽,滿足生活的基本需求。
這樣以來,其實最難受的還是地主。
這就像后世的宏觀經濟調控,宏觀經濟調控的時候,最難受的其實不是普通百姓,而是號稱所謂的中產階級。他們擁有一定的經濟基礎,卻好追求高品質的生活,所以他們的日子更加難過。
所謂的中產階級,其實就是韭菜,一岔一岔的收割。
崇禎一下子抓住了問道的核心:“北方各省的糧食欠收,并不是真正的天氣原因,而是無利可圖,那些地主,主動撂荒?”
全旭淡淡的道:“也不能這么說吧……”
其實,北方的田地撂荒,全旭和遼東系,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崇禎憤憤的咆哮:“朕就知道,朕就知道,這些該死的地主……”
其實,名義上,皇帝才是封建時代的地主,可事實上,皇帝又非常可憐,特別是崇禎皇帝,他是大明歷史上最窮的皇帝,沒有之一。
放眼整個中國古代歷史,他也是最窮的皇帝。
大明士紳其實被寵壞的,他們不用交稅,而是利用其身份特權,壟斷田地,而且肆無忌憚,制造內部矛盾。
要說為富不仁,說的就是他們。
崇禎似乎想到了什么,揮手招來了王承恩:“剛剛武威侯所言,你聽到了吧?”
“回稟皇爺,奴婢聽到了!”
崇禎道:“京城周圍,那些地主是不是把田地撂荒了?”
“也不全是,有相當一部分地主,把田地撂荒了!”
王承恩一邊觀察著全旭的臉色,一邊觀察著崇禎的臉色。
“京城最大的地主是誰?”
“嘉定伯周國丈!”
嘉定伯周奎其實并不是京城最大的地主,不過名義上卻是,因為其他士紳的地主多少都會掩人耳目,分散開來,有可能一名名不見傳的地主,他名下的十幾萬畝土,其實都是某個權貴的。
周奎的田地最多,那是因為他利用勛貴的身份,接受了大量的投效,足足一兩百名中下地主把田地掛在周奎名下。
崇禎問道:“他有多少地?”
“不下五十萬畝,田莊有六十多座!”
崇禎又問道:“他歲月多少石?”
“以崇禎七年為例,他歲收,歲收五萬四千余石!”
“混賬!”
哪怕天氣干旱,一畝地只產出一石糧食,他應該有五十萬多石糧食的收成,事實上,周奎一年的糧食收成不過五萬四千石,不足他名下田地的十分之一。
崇禎豈會不知道自己的老丈人是什么貨色?
可是,子不言父過,長輩就是長輩,崇禎也不想留下薄情寡義的名聲,就沒對其進行處理,可是在得知周奎的田地超過五十萬畝,卻僅收五萬余石糧食的時候。
崇禎瞬間就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