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喜之人竟然有一百多家。
組成了一支堪稱龐大的車隊。
這支龐大車隊的最核心處,赫然是大唐皇族的二十余輛馬車,馬車是用來乘載女眷,男子大多選擇騎馬,除了二十余輛馬車,皇家還有四十輛牛車,賀禮滿滿當當,讓人看的咋舌。
然而皇家的車隊雖然龐大,但是和整個車隊比起來卻有些小巫見大巫,只因這次一百多家一同而行,拼湊起來的規模實在是駭人聽聞。
光是女眷的馬車,粗粗一算就得百余輛。
此外還有裝滿賀禮的牛車,同樣也有一百余輛,放眼一望而去,宛如巨龍蜿蜒,車隊首尾相距之遙,竟然長達三四里還多。
簡直像個移動的巨型營地。
古代趕路,一直很難,有個詞語叫做舟車勞頓,就是專門用來形容趕路的艱辛。
但是古代趕路又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人數越多越顯得輕松。
究其原因,或有三個。
首先第一點,人數多了可以相互照應,古代之所以趕路艱難,有時候并不是因為道路崎嶇,而是路途遙遠無人照應,長時間趕路容易出現意外。
但若是趕路人數夠多,或者趕路之人本身就很強橫,那么這個困難就不再是困難,即使是千里之遙也不會艱辛。
其次第二點,則是趕路之時沒辦法保證衣食,古人有句話叫做窮家富路,說的是家里哪怕再窮但是出外遠行的時候一定要帶足盤纏。
唯有帶足了盤纏,才能在沿途保證吃喝。
但是這一點也容易解決,因為此次趕路的車隊不擔心吃喝。
至于古代趕路的第三個困難,大體是遠行之人背井離鄉,這同樣也有一句老話,叫做‘貨離鄉貴、人離鄉賤’,一旦出門遠行,到了陌生之地容易被人欺負,所以才會覺得出外艱難,不到萬不得已不想出門。
這個困難放在今次的趕路車隊面前肯定不算困難。
放眼整個大唐,哪個不開眼的敢欺負他們?
光是官員家族就有一百多家,中間壓陣的乃是大唐的主人李氏皇族,前有大軍開道,后有衛率護行,甚至那些武勛之家還帶著親兵部曲,就算是遭遇一場戰事也能攻城拔寨……
這樣的強橫車隊誰敢阻撓?
他們不欺負別人就算老天開眼了。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世上偏偏就有出人意料的事。
車隊剛剛進入河北道境內的時候停下了……
竟然有人攔路。
此時乃是一日傍晚,斜陽暮色分外怡人,然而一群開路的兵丁滿臉愕然,人人面帶古怪看著道路中央一個小家伙。
那小家伙大約十四五歲,生的濃眉大眼頗有英氣,但見他孤身一人攔住道路,左手平舉在胸口拿著一個卷軸,他見到開路大軍并不畏懼,反而張口發出一聲響亮的斷喝,威風凜凜的道:“都給小爺停下,這個路可不是那么容易過去的……”
“攔路剪徑的嗎?”
兵丁們面面相覷,都覺得這個小家伙可能腦子有問題。
這得是多么彪的孩子啊,才能做出這種傻乎乎的事,他也不看看攔的是什么車隊,攔這個車隊不是上趕著找死嗎?
兵丁們只覺哭笑不得。
“率頭,咋辦啊?這孩子看著不像是個壞娃子,咱們是不是抬抬手留他一命?雖然他攔路剪徑不該輕饒,但他這情形明顯是腦子不太正常,饒了吧,免得造一條人命。”
“饒個屁命,留個屁命,就咱們這些當兵的小卒子,誰有資格對這個孩子指手畫腳?……”
兵丁們的隊率被氣笑了,直接惡狠狠瞪了兵卒們一眼,然后才恨鐵不成鋼的道:“你們不認識他,我可認識他,你們都給我睜大眼睛看清楚了,這是宿國公程家的嫡長子,他叫程處默,乃是個實實在在的小國公。這位小國公的出身已經非凡,但是他的后臺更是大的嚇人,你們知不知道他師父是誰?他師父正是平陽公主的夫君顧天涯……”
兵丁們呆立當場。
原來竟是這位小公爺,可是他為什么要攔著車隊不肯放?
那個隊率沉吟一下,忽然調轉馬頭向后而去,急急道:“這事咱們處理不了,我得趕緊去匯報一番,你們在這里老實帶著,誰也不要妄動妄議,記住了,咱們只是當兵的小卒子,有些事對于大人物們乃是一番笑談,但是擱在咱們身上也許會要了性命,記住,記住,千萬不要妄加評論……”
兵丁們心中一凜,果然人人閉口不再談論。
甚至連臉上的好奇都強行壓制,全都像是木頭樁子一般的杵在那里。
眼前這事太過離奇,他們已經隱隱感到不太對勁。
而程處默則是靜靜立在那里,似乎并沒有興趣和兵卒們掰扯。
顯然他攔路的意圖不是針對這些兵。
卻說那個隊率回去稟告之后,登時在整個車隊引起一片好奇。
由于武將們都是騎馬而行,沿途扎堆在一起吹牛閑侃,突然聽到程家的小子在前面攔路,登時引起一陣啼笑皆非的哄笑聲。
其中夔國公劉弘基笑的最歡,這貨直接騎馬湊到程咬金身邊,哈哈大笑道:“行啊老程,不愧是瓦崗寨的出身,你自己當了十幾年響馬沒過癮,你兒子繼續再干攔路剪徑的事,有趣倒是有趣,就是這娃兒的腦子不太靈光,攔路搶劫也得探探風向吧,這孩子直接攔了天下最強的一支車隊,哈哈哈哈……”
“閉上你的臭嘴!”
程咬金一聲怒喝,滿臉都是怒容。
奇怪的不止是程咬金怒喝,竟然還有其他好幾個武將怒喝,劉弘基明顯一怔,愕然看向喝他的那些人,結果卻發現全是武將中的精明之輩,此時人人臉上都帶著肅重的表情。
尤其徐世蹟和李靖兩人,隱約已經把眉頭擰起老高。
劉弘基雖然性子粗鄙,但是也有一些小聰明,這貨心里陡然一抽,隱隱也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
程家的小子攔住去路,這本身就透著一股子離奇。
這時忽聽馬蹄聲響,赫然是李氏皇族的一群人騎馬而來,李世民居中而行,李孝恭等人尾隨于后,顯然皇族眾人也聽到消息,知道車隊被程咬金的兒子給攔住了。
李世民并沒有多言,僅是目光掃視一下眾人,淡淡道:“大家都去前面,看看程家的小孩子怎么說。小家伙既然攔住去路,想必是有攔路的因由。”
幾十號人一齊奔赴車隊前方。
此時斜陽欲墜,天邊一片爛漫紅霞,而程處默仍舊靜靜立在道路中央,天邊的紅霞將他映照的宛如一尊雕塑。
李世民不問因由先贊一聲,語帶深意的道:“小小少年,傲然攔路,看到吾等前來,仍能長身而立,單是這一番姿態,就可稱得上面臨大勢有靜氣,不錯,很不錯,不愧是顧天涯的弟子,也不愧是程知節的兒子。”
他似乎是口誤,又似乎是故意,總之不管如何,他把顧天涯的弟子放在了程咬金兒子的前面。
在場眾人沒有傻子,人人都知道李世民不是口誤。
所以,這番話說的意味深長。
程咬金身為程處默父親,這時必須上前做出表態,老程直接翻身下馬,幾步走到程處默面前。
老程故作不悅,厲聲呵斥一句,罵道:“臭小子發什么瘋?信不信老子抽死你?你也不看看風向,這支隊伍是你能攔的嗎?趕緊滾到一邊去,免得被人笑話咱們程家沒有家教……”
哪知程處默傲視老程,昂首挺胸絲毫不退,大聲道:“老爹你莫要咋呼我,孩兒并不想攔你們,但是孩兒有一事不明,想求諸位叔伯給個答案。吾師曾經教導于我,心有迷惑當上下求索,哪怕刀山火海,不可畏難而行。所以,孩兒攔下了你們。”
“咦?”
“嘖嘖嘖嘖?”
“這還是程處默嗎?程家的娃娃何時這么會說話了?”
“言辭犀利啊,比那些文官都不遑多讓。莫非是突然通竅,覺醒了前世宿慧?”
“屁的突然通竅,這明顯是人家師父的教導之功。嘿,顧天涯,顧天涯,真不愧是顧天涯。”
一群武將嘖嘖稱奇,有些人已經開始發出感慨,而隨著時間慢慢推移,車隊中越來越多的人聽到消息,于是又有不少人趕到這里,漸漸的四周圍了個密密麻麻。
即有天策府派系的官員,也有世家一系的人物。
李世民突然開口,沉聲對程咬金道:“知節,你兒子欲要求知,他雖然問的是你,但他剛才喊了一聲叔叔伯伯們,這分明是在問咱們所有人,所以你莫要以一家之言回答他。任何問題,都該我們所有人回答。”
老程連忙拱了拱手,連連道:“殿下還請給個機會,先由俺老程做出回答,畢竟是我的孩子攔路,我這做父親的有責任給他解惑。”
李世民點了點頭,沒有繼續再開口。
老程轉頭看向程處默,忽然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娃,你問吧,到底你心中有著何事不明,需要做出這等攔路發問的失禮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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