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非凡終于在夏無良一臉扭曲卻又無可奈何中止住了笑聲。
“夏指揮使，全鳳麟城都知道我曾經是個傻子。”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
“你大可說我的病又犯了，這樣又有誰會懷疑？”
夏無良：“……”
他再次無言以對。
沒錯。
根據探子的消息，林非凡在不久前還真就是個傻子。
哪怕時至今日，鳳麟城中大部分人還是不相信林非凡已經痊愈。
既然是傻子，說什么又怎能作數？
夏無良忽然感覺脊背發涼。
他居然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冒冒失失和林非凡動手。
以林非凡這種智商，自己絕對高山仰止。
他不相信林非凡不是有備而來。
除了外面數千鐵甲兵外，恐怕還有后著。
一旦動起手來，今天自己怕是走不出這鳳麟城。
“林世子，下官這回是真服了。”
他一拱手，心悅誠服道：“世子年少英雄，心思縝密，我夏無良自嘆不如。”
林非凡懶得聽他啰嗦，直接手一抬：“夏指揮使，咱們在這里不宜久留，否則外頭的人以為我倆出了什么事，鬧騰起來可不得了。我看你現在就帶上你的人回京，然后想上官王爺回報，我就在鳳麟等你的好消息就是。”
夏無良也不愿久留，這次雖然沒能拿到玉簡——其實夏無良現在覺得自己根本就拿不到。
但至少和林非凡達成了協議，雖然這個協議尚未得到王爺的首肯。
不過他相信，這是一份雙贏的協議，王爺一定不會不同意。
“謝世子，那下官就不做停留，就此別過，后會有期。”
林非凡擺擺手：“行，就此別過。”
林山父子看到夏無良從鳳來樓里出來，一揮手召集了手下，低聲吩咐幾句后，紛紛上馬，就連太守呂經緯都沒打招呼，直接朝著東門疾馳而去，消失在鳳麟城的青石街道遠處。
剛才被林非凡殺死的那名簽使的尸體也被帶走，過了一陣，鳳來樓里出來一幫伙計，拿著水潑在地上，洗掉了血跡。
又有人將那些被大鵬鳥扇飛的青石撿回來，粗粗裝回原處。
原處偷偷觀望的百姓和太守呂經綸表情魔幻地看著這一切，直至一切都辦妥，整個鳳來樓前的街道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太陽終于從東方的山脊后跳了出來，刺眼的陽光灑滿了大地，照耀著鳳麟城中鱗次櫛比的房屋。
一切好像從未發生過。
林三走進鳳來樓三樓的雅間，看到了正在喝茶的林非凡。
“少爺，他們就這么走了？”
他們，指的當然是夏無良等人。
“走了。”林非凡神情凝重，手里捏著茶杯，目光落在窗外的遠方，輕輕吐了口氣。
林三感到不可思議，便問：“他們就這么放過我們了？”
林非凡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好一會兒才轉過頭看著自己的管家：“他們沒膽量動手，更何況也沒有必要，我給他們開出了無法拒絕的條件。”
“什么條件？”林三何等老道，轉念一想，立即猜到了幾分：“少爺你是要向上官雷霆屈服？”
林非凡說：“算不上屈服。不過我答應夏無良，如果他能說服上官雷霆，從今往后不動我們林家，并且他謀反成功后，我們林家的地盤要擴大，那么我可以交還玉簡。”
林三眼睛都圓了。
“少爺……你怎可如此！老爺一生忠肝義膽，效忠大魏，你怎可和這種逆賊同流合污？你應該拿著玉簡，到朝廷里面見女王陛下，揭露上官老賊的叛逆陰謀！”
林非凡掏出那個玉簡，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將它仍在桌上。
玉簡在桌上轉了幾個圈，終于停下。
林三大惑不解，死死盯著那個玉簡。
林非凡心中暗嘆。
林三畢竟是行伍出身，忠則忠矣，可性子剛烈，直來直去，終究是勇有余而謀不足。
“別看了，假的。”
林三又是大吃一驚：“啊？假的？”
林非凡說：“如果是真的，我也照樣會這么做。”
林三不解道：“為什么？”
林非凡說：“你真當一個攝政十幾年、手握兵權，獨掌龍淵閣，把持典簽司的王爺是吃素的？我拿著這個玉簡去京城？怕是在半路上就尸骨不存了。我想……上官雷霆之所以還不敢公然篡位，是因為他還有所忌憚。”
說完，低頭思忖片刻，然后看了一眼窗外。
“先不說這些，時辰差不多了，林管家，你隨我來。”
林非凡轉身下了樓，穿過鳳來樓一樓大廳，打來大門前。
太守府的城防軍正要撤走，林非凡上前對呂經緯一拱手：“呂太守。”
呂經緯看到林非凡，頓時嚇了一跳，趕緊堆滿了笑回禮。
“世子早。”
林非凡說：“怎么？你是隨典簽司一起來拿人的？”
呂經緯頓時尷尬得說不出話來。
林非凡環視一周，然后目光回到呂經緯身上：“太守也不必尷尬，典簽司來拿人，你作為鳳麟太守，前來配合也是職責所在身不由己，沒什么不可說的。”
“是是是，世子說的是。”呂經緯感覺自己的頭都抬不起來了，一直在雞啄米一樣點頭。
“我實在也是職責所在，夏大人一到鳳麟就派人點名讓我去太守府公堂面見，我聽說他要去鳳來樓拿人，當時就說可能是誤會一場，林家是世家，也是大族，向來在鳳麟城中聲望甚隆，怎可能是謀反逆賊……可他就是不聽我的。”
林非凡心中早就嗤笑了好幾次，看著呂經緯不要臉不要皮地甩鍋卸責，覺得這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
但這世道，小人有時候命更長，也混得好。
像之前的兵部尚書史定，不就是太耿直太不阿，導致了官貶邊關還脫不了身，被典簽司羅織罪名又投了獄？
他過去伸出手。
呂經緯嚇得退了一步。
剛才林非凡面對幾十名簽使面不改色殺掉一人，又面不改色和夏無良在鳳來樓中閉門談判許久，之后安然無恙沒事人一樣重新出現在所有人面前，能不讓人害怕嗎？
林非凡的手最紅只是落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68
“呂太守，詳情不如偶遇和，既然來了，今天也算趕巧了，我這鳳來樓重新開業，正有重要事情宣布，你來做個見證。”
“見證？”
呂經緯有些不好的預感。
但是林非凡叫到，他豈敢不從？
現在不是他承不承認林非凡已然成為正常人這個事實，而是他覺得林非凡還真不是正常人。
正常人沒這樣不安章法做事和出牌的，跟沒林非凡這樣深不可測的。
呂太守發現自己在鳳麟城里當官多年，卻一點不了解這位世子。
這才是讓他感到害怕的地方。
“怎么？不同意？”
林非凡的臉色說變就變，剛才還笑意滿臉，現在立即冷若冰雕，目光里都有了刀劍，感覺刺人。
“同意，同意！世子邀請我喝茶，是我的榮幸。”
林非凡又笑了：“這就對了，這才是我鳳麟城的好太守。”
轉過頭對林三說：“把當晚來我家要分家的那些宗親們都喊來。”
林三問：“現在？”
林非凡說：“難道還明天？”
“是，少爺。”
林三剛要走，林非凡叫住他：“管家，就在這附近先找找，我估計咱們林家的宗親今天十之五六都在這看熱鬧的人群里。”
等林三走了，林非凡這才回過頭，看著已經額頭沁汗的呂經緯道：“呂太守，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