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的歲月有重步兵嗎?有的,只是他們身穿的甲胄基本為皮甲,不見那種金屬甲。
皮甲的話,哪里用得著槍斧去對付,矛都比槍斧要合適不少。因為矛比槍斧輕啊。
智瑤不是沒有試驗過,純粹就是都已經搞了一批裝備,本著有用沒用試一試而已。
“也許我該做的是大批量列裝長槍,再大肆制作弩?”智瑤想道。
春秋的主流兵器當然是戈,到了春秋晚期則是出現矛戈取代戈成為主流兵器。
到戰國之后,矛戈都已經不足以應付,各國開始尋求訓練起來簡單的兵器,矛又有替代矛戈的趨勢。
以列裝的兵器而言,越到后面就越加本著簡單的趨勢,原因是戰事的規模越來越大,各方勢力也沒有了職業武士,肯定會選擇訓練周期短的兵器,用于快速武裝起足夠的士兵。
士兵學習使用長槍,不用往高深了練,掌握刺這一技巧也就是了。
弩的話?有力氣拉弦再能聽得懂指令就行,一般根本不用刻意瞄準。
司馬穰苴看到智瑤聊著聊著又在發呆,老實說是真的習慣了。
為什么春秋時代的主流兵器是戈,后面卻是遭到淘汰呢?
需要了解一下戈的使用方法,正確的攻擊方式是勾和啄,怎么勾和啄還特別講究,一個使用不當很容易送人頭。除了勾和啄之外,無外乎就是訓練格擋的技巧。
長槍?形成隊列,反正就是一起突刺;落單的話,敵人太多為前提,以為人人都能成為趙子龍?
隋唐之后,長槍兵開始在諸夏大地大行其道不是沒有道理,取決的就是容易練出來。
將長槍兵發展到極致的是有明一朝,尤其在永樂一朝成為軍中的中流砥柱。
“智氏明歲伐齊,果真只為田氏?”司馬穰苴問道。
智瑤從思考中退出來,定定地看著司馬穰苴,笑了一下才說道:“亦為足下也。”
司馬穰苴直接給整不會了。
當然,他并非不了解智瑤的意思,恰恰因為了解才不知道該講些什么話。
智瑤說道:“今次穰苴隨我入齊?”
話又說回來,司馬穰苴在齊國失勢之后,境遇方面還真的是有點糟糕,不止家族完全當沒有他這個人,朝堂之上也沒有人跟智氏聯絡贖回。
司馬穰苴是什么家族?他是陳姓,田氏,只是跟田乞的家族血脈相隔有點遠,早就自成一家了。
智瑤要征討田氏帶上司馬穰苴是個什么意思?不存在什么自家人打自家人的狀況,無外乎是讓司馬穰苴跟齊國做切割,也就是用這一次幫助齊國重定新君,還上司馬穰苴欠齊景公的恩情。
“世子美意……”司馬穰苴講這幾個字的時候還顯得猶豫,說著轉為一臉的輕松,補充道:“無以為報,日后效力智氏可也。”
智瑤掩蓋在長袖中的雙手捏成了拳狀,心情十分激動。
可算是成了!
這可是一位能在武廟里待的人,有他相助必定會使智瑤平添一大助力。
“我聞魯人陽虎效力趙氏?”司馬穰苴問了一個不相關的問題。
陽虎是誰?就是引發“墜三都”的三桓家臣之一。他在魯國事敗之后逃亡到齊國,后來被趙鞅招納進入趙氏。
智瑤知道陽虎是誰,可是幾乎沒有聽過陽虎在趙氏做什么。
司馬穰苴往下繼續說道:“陽虎罪齊出逃,得趙氏納之,趙孟霸業復也。”
這個評價是個什么情況?先說陽虎一點都不會做人,或者說陽虎的人品很差勁,又說趙鞅得到陽虎的輔佐會變得強大。
智瑤仔細想了想,真的沒有聽說陽虎在趙氏都做了一些什么。
僅是從一些事跡來看,陽虎只有一個下克上的名聲,沒有聽說其人有什么大的能力。
司馬穰苴說道:“陽虎善政善軍,行事易也。”
這是陽虎在齊國給司馬穰苴留下的印象。
司馬穰苴沒說的是陽虎非常不會做人,不但多次惹怒自己的主人,連帶自己的隨扈都一再背叛。
一次遭到背叛還能是屬下人品不行,次次遭到屬下背叛就是主人的人品有問題了。
那么就是說,陽虎是個內政和軍事都很有能力的人,就是情商方面十分低下。
智瑤不知道的是陽虎被趙鞅安排在“晉陽”那邊,自然也就沒有聽說陽虎干了一些什么事情。
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智瑤不知情。也就是不出意外的話,陽虎會在趙鞅死后輔佐趙毋恤這位趙氏新主,智氏最終族滅有著陽虎很大的功勞。
“智氏若非親善趙氏,當早除陽虎。”司馬穰苴說道。
智瑤聽進去了。
另外,智瑤對司馬穰苴看出趙氏的威脅沒有感到驚奇,趙氏不止是智氏的勁敵,也會是魏氏、韓氏、狐氏等等家族的潛在之敵。
主要是趙鞅這一代趙氏之主太過于不講究,干了太多招惹忌憚的事情,使得趙氏失去了信譽度的同時,迫使各個家族對趙氏升起了非常強的防備心理。
幾天后,智瑤向智申辭行,帶上司馬穰苴、豫讓等人踏上前往“邯鄲”的路途。
他們到“邯鄲”并不是馬上要率軍向東。
智瑤繼續操持一系列的建設是其一,再來便是為明年的出征做最完善的準備。
“魏氏有重兵,智氏不可有?”司馬穰苴明知故問。
智瑤看向夫僚,示意給解釋解釋。
晉國和齊國雖然都是諸夏的一員,很多東西卻是不一樣。
那種不一樣的最大區別,首先就是軍隊的建制上面。
在晉國這邊,卿位家族都有自己的專長,本來是互相約定不挑戰對方的領域,比如趙氏擅長養馬,其他家族不會特別去研究養馬的知識,試圖取代趙氏在養馬上的優勢。
后來?晉國卿位家族的共識從多種方向展開,晉國如日中天的時候各自負責幾個諸侯的邦交,每家自己收取所負責邦交諸侯的“貢獻”;我家研究鎧甲,你家研究弓矢……,反正就是互相都有自己的專利,一樣不會輕易進行挑戰。
司馬穰苴聽完又問了一遍剛才的話,連語氣都一樣。
這一刻,智瑤都懷疑司馬穰苴是不是要故意引爆晉國卿位家族的矛盾了。
“范氏不存矣。”司馬穰苴說道。
這……
范氏沒有了,沒有卿位家族接替,晉國制陶的封鎖也就不見了,有能力就可以搶占陶器市場。
中行氏同樣也沒有了,可是同出荀氏的智氏還在,誰頭鐵去搶占紡織市場試一試?
所以是有足夠的武力作為后盾,才能把持市場份額,不一定是其他家族無法生產出更好的商品。
因此從某種角度來說,卿位家族把持著某個領域,不但破壞了市場自由,還在阻擾某個家族將某物品研究得更進一步的可能性。
智瑤理解了司馬穰苴想表達的意思,晉國經過重新洗牌,好多東西已經出現變化,再來是智氏訓練槍斧兵已經涉及到了魏氏的專長,為什么不更大膽一些呢?
這里卻是司馬穰苴有所誤會了。
魏氏并沒有將訓練重步兵視為禁臠,只是不允許其他家族按照魏氏的訓練方法去練而已,其中又包含了魏氏重步兵使用過的陣型和戰術。
事實上也是那樣,怎么可能對某個兵種壟斷,真要那樣晉國除了韓氏能出弓箭手之外,其他人就不能當弓箭手了。
晉國所謂的“專利”是某項“秘技”之類的領域,并沒有全部包含進去。
智瑤說道:“我正欲行也。”
當前年代的重步兵非常有優勢……,話又說回來,冷兵器時代有足夠的防御力都帶著優勢,再有一支機動性強的騎兵,兩者配合起來非常猛。
智瑤也就帶著司馬穰苴前往一處倉庫。
這里堆放著非常多的金屬甲,皆是用鐵打造而成。
司馬穰苴看著滿倉庫堆疊在一起的甲胄,臉上不是震驚,困惑更多一些,轉身面向智瑤,問道:“固然智氏冶煉、鍛術極高,以惡金制甲,耗費多也。”
說的是后續的保養。
智氏的冶煉和鍛造技術一再進步,先前已經讓槍斧兵展示過鐵甲,防御力也得到過證明,長久客居智氏的司馬穰苴哪能不知道?
鐵嘛,沾水就很容易生銹,人們知道抹油可以進行保養,可是油在當前年代非常貴。
智瑤也就帶著司馬穰苴再轉一個地方,來到一個榨豆油的作坊。
現今年代豆類是普羅大眾的主食,每每種一茬五谷類的主糧之后,會再補種豆類。
同時,休耕時期,其實不是真的放著不耕種,種豆類不妨礙休耕,它們的根瘤菌能自制營養供自身生長,并且還能肥沃土地。
所以,關于種大豆養地力這種事情,古人很早就知道了。
豆能榨油這件事情倒是不為所知,人們吃的油都是從動物身上而來,油也就被稱呼為“膏”。
司馬穰苴看了一圈下來,整個人都是懵的。
“此油可食用,亦可養護甲胄。”智瑤說道。
司馬穰苴不知道什么原因對智瑤一拜。
智瑤知道是什么原因。
僅僅是智氏發現了一種新的可食用油,對于當前的時代來說,意義堪比原子彈被發明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