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1982有個家

27.糖塊式教育

下午一點半,社員上工,小崽們又被送來了。

這次他們干凈許多。

當然這是王憶的功勞,上午他領著孩子們學洗手學洗臉,可是把手臉給搓干凈了。

但他們頭發還亂蓬蓬。

王憶手癢了,想給他們理個發……

這事跟洗手洗臉不一樣,他不能自己做主,得去征詢一下人家家長意見。

不等他出門去找人,他往外一看,看見幾個小崽扒拉在教室門外往里看,露出一張張粘著土、粘著草的小臉。

一看就是剛去草窩子里打過滾。

看著他們瞪大的眼睛、渴盼的表情,王憶依稀看到了求知若渴這成語。

這些孩子家里不舍得花錢把他們送育紅班,大點的不用管自己玩,小點的就讓爺爺奶奶看著。

但他們顯然還是喜歡學校,紛紛來到學校,卻礙于家里人的叮囑不能進入教室門。

這一幕讓王憶倍感心酸。

于是他招招手說道:“你們愿意來上課就進來,不用花錢,老師可以一起給你們上課。”

小崽們見自己被發現,彼此看了看突然轉身跑了。

也不說話。

這樣王憶越發心酸。

他追出去看,看到更多的孩童在大隊委辦公室前面的上山路口上,都在瞪大眼睛看學校。

見此他走過去招手:“都來上課吧,回去就跟爸媽說一聲,王老師這里不要學費,愿意來上學的就來。”

有小崽聽到這話跑了過來,其他的有樣學樣跟進教室。

王憶看著一個個的小臟孩,說道:“今天下午咱們繼續上衛生課,從洗手洗臉開始,以后小盆友們要做講衛生的小孩!”

“那啥時候吃糖?”有人愣愣的問道。

其他孩子跟著嚷嚷:

“我要吃糖。”

“王老師,糖呢?”

看著他們激動的樣子,王憶倒吸一口涼氣:“我靠——靠門,你們想來上學不是想來跟王老師做游戲,是想吃糖?”

一個叫王真孝的大孩子說道:“大鵬皮鞋他們說,來上學給好幾個糖。”

皮鞋站起來掏出一張糖紙炫耀:“可好吃了,我媽用菜刀劈開,我奶吃、我爺吃,都說可好吃了。”

其他孩子饞的流口水。

這是真流口水了,吸溜的、往袖子上抹的,把王憶看的一愣一愣。

他受傷了。

他以為孩子們是出于對知識的渴望才來學校,原來是出于對糖塊的渴望……

不過有了糖塊帶孩子倒是簡單了。

一人兩塊糖就糊弄了一個下午。

這個下午又給老母狗洗了一次澡,連洗兩次澡后王憶覺得它可能不老,只是以前又瘦又臟毛又長所以顯老。

下工鐘響起,小崽們蜂擁而去。

一個個腮幫子鼓鼓的,這是含著糖塊。

王憶雙手往后掐在后腰上,扶著腰站在門口。

真累啊,有糖塊的糊弄要帶好人類小崽也是累!

結果走在后頭的花鞋忽然說:“王老師,你肚子里有個崽崽!”

王憶愕然道:“什么意思?”

花鞋指著他雙手掐后腰的位置說道:“就是這樣站著呀,我娘懷我弟就是這么站著,我嬸懷我弟也是這樣,隊里的嬸子老嫂都是這樣,然后大家都說這是肚子里有崽了。”

王憶哭笑不得,他給花鞋解釋男人肚子里不會有崽這回事,但解釋了一通花鞋還是迷茫。

挑著海草回來的大迷糊在門口歇息,他聽了一會突然說:“王老師你把手放下來不就行了?說那么多干啥!”

王憶琢磨了一下,還真是這么回事。

王東喜鎖了辦公室的門準備回家,看見王憶他笑道:“王老師,今晚做什么好飯呢?”

王憶不好意思的說道:“哪有什么好飯,就是從滬都帶回來點糧食。”

王東喜說道:“你這是謙虛了,你的生活水平隊里都知道了,不過你可收著點,支書前兩天念叨你的事來著,說你有大吃大喝的原則性問題。”

王憶被這話給沖懵了。

我大吃大喝來著?我連零食都沒吃過,就是一日三餐普普通通的吃,這算什么大吃大喝?

王東喜沒糾結這話題,他看了看學校操場曬的海草,說道:“大迷糊給你出力了,這海草不少,再曬上兩天去去水,到時候我喊兩個人給你把屋頂找找,也把門窗漏子補補。”

王憶說道:“行,東喜哥你幫我找找人,工錢啥的我想想辦法。”

“要什么工錢?”王東喜搖搖頭,“在咱隊上找人,你到時候管兩頓飯就行,要是沒有酒我給你去隊上支兩瓶,你后面教師開支了去抹了就行。”

王憶說道:“這行,酒和菜肴沒問題,我這邊都能弄上,大不了過兩天我再去我同學那邊一趟,或者去鄉里給我首都的同學打個電話,讓他們給我郵寄點東西。”

王東喜聽到這話很羨慕。

在大城市里有關系的說話就是硬氣。

王憶準備回去做晚飯,狗子搖晃著尾巴小步跑跟在他身后。

他拉開門,一隊老鼠突兀的出現!

這是好幾個老鼠結隊,大老鼠在前面、小老鼠在后面,大老鼠帶著小老鼠出洞了!

大老鼠是一個,小老鼠至少五個,它們排成隊,后面的咬著前面一個的尾巴,就這樣排成了一隊!

王憶開門看到這一幕嚇一跳,急忙回頭喊狗:“老、就是你,趕緊過來抓老鼠!”

大迷糊以為喊自己,三兩步跑了過去。

他打眼一看問道:“老鼠在哪里?”

王憶指著被自己聲音所驚嚇而順著墻角狂奔的那隊老鼠叫道:“不是吧不是吧?這么多老鼠你看不見?”

這些老鼠太過分了,竟然玩他最喜歡的開火車!

這讓他以后怎么面對抖陰里開火車的妹子們?

結果大迷糊無辜的說道:“那不是老鼠,叫鼩鼱,支書說這個不能打。”

“你看它們嘴巴又長又尖,它們不是老鼠,不偷糧食不咬人,支書說它們吃害蟲,是老百姓的好朋友。”

王憶愣了愣。

鼩鼱?這是什么東西,沒聽說過,可怎么那么像老鼠?

此時鼩鼱們已經開著火車跑了,鉆進他床下藏了起來。

王憶只好先做飯。

他上次又帶出來一些大米,便讓大迷糊淘洗了一起進鍋里燜上,結果大迷糊淘洗的時候他看到了盆子里有大蝦有螃蟹還有一些吐沙子的蛤蜊。

大迷糊說道:“我撈海草撈上來的,王老師愛吃,給你吃。”

王憶看到蛤蜊里面好些是文蛤。

這東西很漂亮,背緣呈三角形,圓滾滾、肥嘟嘟,貝殼很滑溜,號稱天下第一鮮。

于是他改了主意,今晚燉海鮮粥!

這飯簡單,燉上大米粥,差不多了把洗好切碎的螃蟹、大蝦、吐好沙子的蛤蜊帶殼子扔進去。

另外得加上姜絲,這必須得有姜絲搭配,否則味道就要差一些。

接下來小火燜煮。

他進屋看書,大膽端著個碗來了:“王老師在家?”

“在呢。”王憶迎出來,“大膽隊長來了?”

大膽遞給他海碗:“今天去扎參挖到了鮑魚,給你送來一些補補身子。”

王憶一驚:“補、補補身子?”

“我聽我閨女說你老是捂著腰,所以猜你是腎虛了。”大膽笑道。

王憶當場石化。

這他么不是活生生的造謠嗎?

看著他急眼的樣子,大膽給他胸前輕輕來了一錘:“逗樂子呢,我估計你是練功夫傷著腰了,鮑魚潤內,所以給你送過來。”

王憶愕然道:“練功夫?怎么又傳我會功夫了?”

“那不是?那你真是腎虛?”大膽問。

王憶說道:“不不不,確實是練功傷著腰了,來,咱別說這個了,今晚留下吃飯,一起湊活一頓。”

大膽揭開鍋蓋看了一眼,說道:“大米海鮮粥,這可不是湊活,我不留了,家里也做好飯……”

“留下吧,大膽隊長,我家里有酒有肉,可惜沒有辣椒,要不然弄個辣炒小鮑魚、辣炒蛤蜊。”王憶挽留他。

一聽有酒有肉大膽來勁了:“那我家里有辣椒,不過都是干的,這時節沒下來鮮的。”

王憶笑道:“就是要干的。”

大膽立馬哼哧哼哧跑了。

王憶又在鍋里放了個篦子,撕開一包臘腸放進去蒸,開了兩盒午餐肉罐頭。

罐頭盒子他小心的藏了起來。

上面有生產日期。

大迷糊高興了:“今晚吃席。”

大膽帶著一個小袋回來,是個方便面袋子,上面畫著個雞下蛋,寫著‘雞蛋方便面’,國營滬都益民食品四廠生產。

見王憶好奇的看自己手里的袋子,大膽解釋道:“孩子他大姑從滬都帶來的,說城里小孩早上就吃這個,真好。”

王憶搖頭道:“方便面當早餐不好。”

袋子里是紅彤彤的干辣椒。

正好中午還剩下的野蔥,王憶切了用防風爐小鍋加上油放蔥花和辣椒進去翻了翻。

他正準備給鮑魚摳肉,大膽趕緊攔住他:“別、別摳出來,你放鍋里直接炒。”

王憶開炒,又往里點了醬油加了點蠔油,不多會便有香辣的味道往外冒。

炒了小鮑魚他又辣炒了個蛤蜊,裝盤后他讓大迷糊和大膽裝海鮮粥,自己進屋把帶出來的牛欄山二鍋頭拿出來。

二鍋頭上的包裝紙被他用水一泡搓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