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閣老

第一百一十章 君心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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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臣惶恐!”

嚴嵩伏地叩首道:“為君分憂乃是為人臣子的本份。老臣不過是作幾篇青詞,陛下卻是不食葷酒,不居內寢數日。老臣怎敢在陛下面前言辛苦二字。”

嘉靖帝欣賞的便是嚴嵩的恭順。

不論是什么場合,什么情境下嚴嵩在他面前都不會居功自傲,而是會表現的十分謙卑。

君就是君,臣就是臣。

“平身吧。”

“老臣謝陛下。”

嚴嵩顫巍巍的站起身來,恭順的侍立在一旁。

“嚴閣老怎么看待東南之事?”

嘉靖帝突然發問,嚴嵩并沒有什么心理準備。

不過天子發問是不可以說不知道的。

嚴嵩硬著頭皮道:“回稟圣上,安定東南的關鍵在于剿、撫并行。若是只剿不撫,倭寇必定懷恨在心,拼死而戰。若是只撫不剿,則賊寇有恃無恐,得寸進尺。”

這種話最為求穩,說了等于沒說,但不會有大的過錯。

嚴嵩猜不出嘉靖帝心中是怎么想的,故而還是選擇穩妥一些。

其實他現在特別希望兒子嚴世藩能在身邊,這樣不管嘉靖帝問到什么,他都能較好的回答。

嚴嵩本人卻不是一個有急智的人,缺少了嚴世藩他的回答便顯得有些平庸。

嘉靖帝卻是并沒有表現出一絲情緒,繼續問道:“朱紈這個人,嚴閣老怎么看?”

嚴嵩心道陛下今日是怎么了,為何突然問這么多有關東南的問題。

朱紈并不是嚴嵩舉薦的,也跟嚴黨沒什么關系。

嚴嵩既不好過于褒獎也不好直接貶斥,便沉聲道:“啟稟圣上,朱紈此人頗有才能,只是執拗了些。”

嘉靖帝忽然起身,在殿內踱起步來。

嚴嵩捉摸不透嘉靖帝的心思,只好靜靜等著。

過了良久,嘉靖帝嘆了一聲道:“自打嘉靖二年爭貢之役后,東南沿海便一直不安靖。倭寇如入無人之境,肆意劫掠沿海百姓。朕身為君父,心甚悲慟。”

嚴嵩連忙道:“臣等無能,不能替陛下分憂。”

嘉靖帝搖了搖頭道:“不關嚴閣老的事。朕在想這真的都是倭寇的問題嗎?不盡然吧?東南的水太深太渾,深到沒人敢動,渾到沒人看得清。他們沆瀣一氣,蛇鼠一窩,欺上瞞下,無君無父!”

嚴嵩脊背和脖頸上冷汗直冒。

他心道皇帝陛下雖然不臨朝視事,可心里卻跟個明鏡似的。

“朕用朱紈,便是因為他敢有所作為,敢說真話。”

嘉靖帝悠悠說道:“東南如此,朝中又何嘗不是?若是這朝內皆是一個聲音,若鐵板一塊,那便糟了。”

聽到這里,嚴嵩總算是聽出來了。

陛下的言外之意是在說他這段時間的行為太過了?

夏言才剛剛倒臺,嚴嵩就在忙著清除異己,把朝中各個位置都換成了自己的人。

這行為太急太快,吃相太難看了。

終于,皇帝表達了不滿。

這便借著東南的局勢在敲打他,讓他有所收斂啊!

嚴嵩是個人精,連忙順著嘉靖帝的意思道:“陛下所言極是。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大明是陛下的大明,朝廷自然也是陛下的朝廷。朝臣們雖來自兩京一十三省,但歸根結底都是陛下的臣子。前首輔夏言弊政已久,朝中臣工多不敢發聲。如今更該革除積弊,以呈萬象更新之勢。”

嚴嵩三言兩語便將鍋甩給了夏言,并且表示他和夏言很不一樣,非但不會和嘉靖帝對著干,還會讓朝堂呈現百花齊放之態。

嘉靖帝就喜歡和聰明人對話,輕輕一點嚴嵩便能猜出用意。

他敲打的也差不多了,見嚴嵩如此識趣便笑道:“知朕者,嚴閣老矣。”

嚴嵩連忙跪倒在地口呼惶恐。

做皇帝的最忌諱臣子忖度他的心思,更害怕臣子猜透他的心思。

若是如此,皇帝還如何玩弄帝王權術搞制衡?

嚴嵩當然知道這個道理。

嘉靖皇帝很可能只是一句玩笑話,但嚴嵩不能這么認為,他必須第一時間表達出態度。

“朕不過隨口一句,瞧把嚴閣老嚇得。平身吧。”

嘉靖帝已經御宇二十七載,經年累月高居上位養成的氣質使得他不怒自威。

嚴嵩小心翼翼的站起身來,嘉靖帝走到他的身邊淡淡道:“嚴閣老還沒吃飯呢吧?一會等齋醮結束,朕便傳膳,嚴閣老便陪朕一起用膳吧。”

嚴嵩連忙道:“老臣謝陛下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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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翰林院。

張居正經過一番思考還是決定去拜見他的恩師徐階。

如今徐階的官職是翰林學士兼吏部左侍郎。

雖說有傳言徐階要接任禮部尚書之職,但畢竟還沒有正式宣布。

翰林學士可謂是張居正能夠接觸到的最位高權重的官員了。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他堅信老師是懂他的。

翰林院雖然是清閑衙門,但翰林學士身為一院之首還是有不少日常政務要處理的。

加之徐階如今還兼著吏部的差事,每日待在翰林院的時間只有半日。

張居正便是卡著時間來的。

他來到徐階的衙署時,徐階正好就在處理公務。

“學生拜見恩師。”

張居正沖徐階深施一禮,態度十分恭敬。

徐階見張居正來了,遂放下手中紙筆,笑聲道:“叔大怎么來了?”

張居正來之前已經想好,故而鼓足勇氣道:“恩師,曾公赤膽忠心一心收復河套,卻被奸臣賊子構陷,落得這般下場。朝中忠良無不心寒。如今曾公被下詔獄,生死難料。學生決定與翰林院同僚一齊上書,為曾公申辯。”

徐階聽罷勃然大怒。

“胡鬧!書生之見!”

他連連搖頭道:“曾銑之所以被下獄,難道只是因為他要收復河套?那是因為他和夏言私交甚篤!這是陛下的禁忌,誰都不能觸碰。你們聯名上書有什么用?除了討得一頓廷杖起不到任何作用。”

張居正攥緊拳頭道:“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曾公被奸臣害死?”

“叔大,這官場不是非黑即白的,你得適應!”

徐階嘆了一聲語重心長的說道:“若想鏟除奸佞,你便得學會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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