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大明歷史,要論祥瑞出現次數,嘉靖朝絕對可以排在前列。
究其原因還是道君皇帝個人的喜好。
世人皆知嘉靖皇帝熱愛修道覓長生,而祥瑞的出現可以給嘉靖帝一種很強的心理暗示。
至于靈芝等物更是可以拿來煉丹,嘉靖帝吃下的丹藥恐怕比明代其他皇帝加起來吃的還要多。
所謂上行下效,既然天子喜歡祥瑞出現,那么祥瑞自然會源源不斷的出現。
其中真真假假相互混雜,至于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就沒人能說的清楚了。
白龜現世這種事情放在歷朝歷代都是極為罕見的,碰巧被徐言趕上了簡直是天賜良機。
他若不趁此機會獻上一波祥瑞,簡直是對不起自己穿越這一遭。
但激動過后徐言馬上冷靜了下來。
以他現在的身份是肯定沒有辦法直接給皇帝獻祥瑞的。專業的活應該專業的人來干,在嘉靖朝干這活兒的一般都是官員。而且他現在雖是白身,卻是想走科舉路子的。進獻祥瑞多少有點諂媚的嫌疑,容易被清流士林抵制唾棄。
退而求其次,徐言決定把白龜獻給趙縣令,再經由趙縣令之手獻給朱紈。
朱紈官拜浙江巡撫,乃是一方封疆大吏,以他的身份地位是有資格直接向天子進獻祥瑞的。
總體來說,徐言和趙縣令、朱巡撫可以算是一條船上的人,大家好便是真的好。
這樣一來還有個好處徐言可以完美的保護自己,避免被清流攻擊。
至于朱紈,以堂堂巡撫之職即便遭到嫉恨攻訐也不會有太大風險,還可能因此穩固地位甚至高升。最可能便是胡宗憲的翻版。
為了多抱一抱朱紈的粗腿,避免這位巡撫大人落得歷史上那樣凄慘的下場,徐言認為還是有必要幫這位直臣討一討嘉靖帝的歡心的。
拍皇帝馬屁這種事情是十分有技術含量的,首先你得知道皇帝的喜好是什么,其次要選對合適的時機。
拍馬屁不在于次數多少,而在于精,所謂一發入魂直擊其心,令其受用舒服。
朱紈是一個一心為民做事的好官,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得罪了閩浙海商。這種時候就需要有一個大佬給他站臺,而普天之下有誰比皇帝更適合來做這件事?
拍馬屁不單單是為了加官進爵,而是為了能夠穩穩的坐在這個位置上做些實事。
最簡單的胡宗憲也獻祥瑞,不就得了嘉靖帝欣賞從而一舉蕩平東南倭寇?
做官還是要講究藝術的。
而且徐言沒有弄虛作假啊,這可是真真切切的白龜,怕是朱紈自己見到都會震撼不已。
思定之后徐言要做的便是說服老爹。
卻說徐小郎君風風火火的離開廚房,直奔老爹書房。
雖然已是深夜,老爹卻還在看賬本。
如今已是夏末,夜里有些涼意。
徐言上前替老爹披上了一件單衣,和聲道:“爹,都這么晚了你還不休息啊。”
見是兒子來了,徐懷遠放下賬本笑道:“我兒都在發奮讀書,為父怎么好意思休息?讀書這件事上為父幫不了你,只能多賺些錢令我兒無后顧之憂。”
這番話雖然滿滿的土味,卻是觸碰到徐言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老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兒子啊。
“爹你也別太辛苦了。錢這東西是永遠賺不完的,只要夠用就行。”
“我兒真是孝順啊。”
徐懷遠欣慰的拍了拍徐言的肩膀道:“放心好了,恰好趕在月末要盤賬,為父便多忙一些。平日里定然不會熬到這么晚。”
稍頓了頓,徐懷遠接道:“咦,我兒怎的突然跑到為父這里來,可是書讀完了?”
“呃...爹是這樣的...”
徐言咽了一口吐沫道:“兒子聽說家里采買進了一只白龜,很是好奇便前去廚房查看...”
他還沒說完,徐懷遠便打斷道:“我兒可是想吃白龜?為父覺得還是放它一馬吧。”
“爹你誤會了,兒子怎會想去吃那白龜?兒子的意思是想把這白龜作為祥瑞進獻給縣尊大人。”
徐言好不容易把話說完,怯怯的盯著徐懷遠,生怕老爹不同意。
誰知徐懷遠眼眶通紅,有些哽咽道:“我兒真是懂事了啊。老父母為一縣之尊,代天子牧守一方。定海縣出了祥瑞,我們自然不該獨自享用,而是應該把祥瑞獻出去。為父之前沒敢跟你說,就是怕你心里別扭...”
這下徐言差點背過氣去。這以前的徐大少爺得是多么蠢啊,看把老爹整的患得患失的。
“忠君愛國,報效朝廷,這是讀書人的本份,兒子怎么會別扭。”
“那就好,那就好啊。明日一早,我兒便把這白龜進獻給縣尊吧,以表我定海徐氏拳拳愛國之心。”
一番父慈子孝的對話后,徐言便告退返回自己的屋子歇息了。
徐小郎君躺在床上思考著明日進獻祥瑞時該說的話,迷迷糊糊的便睡著了。
一夜無話。
翌日一早,徐言便早起洗漱,然后命管事將白龜用木盆裝好送到屋子來。
徐言此番命令乃是得了徐懷遠批準,管事自然不敢違抗,老老實實的將白龜送來。
徐言仔細觀察了一番,這白龜的狀態還不錯。希望一路轉運北上的過程中不要出意外,朱紈的命運能否改寫就看此舉了。
“雙喜,我們去一趟縣衙!”
卻說徐小郎君帶著小書童風風火火的直奔縣衙,一路上徐言心里十分緊張生怕路上遇到些意外白龜被搶了去。
好在是他多慮了,定海縣民風淳樸,一路行來十分順利。
衙門口值守的胥吏趙南登早已跟徐言相熟了,見縣尊大老爺親自點選的案首來了,陪著笑臉道:“徐小郎君今日又得空來拜見大老爺嗎?”
徐言拱了拱手道:“勞煩趙大哥通稟一聲。”
趙南登笑道:“還通報什么,大老爺有命,若是徐小郎君來了直接帶進衙門便是。”
“如此,便多謝趙大哥了。”
徐言從雙喜手中接過木盆,又命雙喜在衙門口等著,便隨趙南登進了衙門。
這木盆是加了蓋子的,只留了一個豁口給白龜呼吸,故而趙南登雖然好奇卻也看不到木盆里是什么。
卻說二人一路穿堂過院來到后衙,趙南登賠笑道:“縣尊便在書房,徐小郎君請自便。”
徐言雙手提著木盆不便拱手,便微微頷首致以謝意。
“多謝趙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