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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言聽罷不由得大喜。
若是考校時文他或許還有些忐忑,但要論作詩嘛卻是難不倒他這個穿越客。
少年當即拱手禮道:“如此晚生便獻丑了。”
他閉目凝思了片刻,單手負在身后踱起步子。
踱了十數步,方是緩緩吟道:
“藏書湖上屋三間,松映軒窗竹映關。
引鶴過橋看雪去,送僧歸寺帶云還。
輕紅荔子家千里,疏影梅花一水灣。
和靖高風今已遠,后人猶得住孤山。”
錢德洪聽得入神,徐言吟罷仍是口中念念有詞。
良久,他方是悵然喟嘆道:“好一句和靖高風今已遠,后人猶得住孤山!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能作出如此意境的詩,真是難能可貴。”
徐言的這首詩是真真切切觸碰到他的心緒了。
錢德洪罷官后在江南各地講學,最終隱居孤山就是因為欽佩林和靖,想要過這種閑散的生活。
徐言在一首詩中將松、竹、鶴、梅等能夠代表林和靖的意象全部囊括,并在最后一句表達出對林和靖的無比懷念。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能夠將一首命題詩作的如此完美,不說是絕世天才,也算是天賦異稟了。
錢德洪是進士出身,骨子里自然是極為自傲的。
加之他又是王陽明的親傳弟子,為了保證心學的傳承,在收徒這件事上設的門檻很高。
故而雖然孤山書院已經創立一年有余,他一共只收了五名學生。
此時此刻他被徐言的才華所感動,起了收徒的念頭。
“你若真想跟著老夫進學,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有一點老夫要說在前面。”
“緒山先生請講。”
徐言強壓下心中的喜悅,恭敬道。
“老夫傳道授業,不似官學那般循規蹈矩。你可能接受?”
錢德洪靜靜的看著徐言,等著他的答復。
這話他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年輕人讀書基本都是奔著考科舉得功名,讀的無外乎是四書五經。他當然也會講授這些東西,但絕不會為了講而講。換言之,他在等徐言選擇。若是為了單純的考取功名,走官學套路學習儒家經典更為合適。若是拜他為師,則可能在某一領域有極大的突破。
出乎錢德洪的意料,徐言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沖他行了拜師禮。
“學生徐言拜見恩師。”
還不待錢德洪反應,徐言便將拜師茶雙手奉上:“恩師在上,請用茶。”
這小子,簡直是不給他反悔的機會!
錢德洪微微頷首,從徐言手中接過茶杯一飲而盡。
“起來吧。”
“謝恩師。”
徐言當然不傻,有這樣一位大儒做老師好過十個八個普通的老師。即便錢德洪教授的方法可能個性化一點,他也可以接受。眼下他更需要的是思路的拓展。
這場景自然是陳老爺子最愿意看到的,他捋著胡須笑道:“洪甫啊,既如此,我這外孫便拜托給你了。”
外公和舅舅走后,徐言便正式跟著錢德洪求學。
在徐言之前,錢德洪已經收了五名學生。
從十歲出頭剛剛開蒙的稚童到四十余歲屢試不第的老秀才,年齡跨度可謂極大。
徐言發現錢德洪教授他們的方式也不盡相同,用因材施教來形容是最恰當不過了。
當然徐言眼下最需要提高的就是作八股文的水平,畢竟原先那個小子寫文章的水平最多能算中等。他要想短期內獲得突破,只能從破題思路行文邏輯上下功夫了。
而這當然需要高人指點。
經過徐言的一番暗示,錢德洪也算是明白了這個新晉學生的意思。
于是乎他出了一道題,準備摸摸徐言的底。
題目嘛很經典:百姓足,孰與不足。
這道題出自論語。說它經典嘛是因為一代名臣王鏊王濟之作過一篇堪稱范本的八股文。
只要是全一點的時文選集冊子都會把這篇文章加進去。錢德洪理所當然的認為徐言也看過。
這照葫蘆畫瓢嘛雖說沒什么新意,但寫出的文章肯定不會太差。錢德洪的目的就是看徐言的基本功。
可惜...徐言真的沒看過這篇文章啊!
他在后世是明史教授,雖說文史不分家,但畢竟還是有區別的。徐言雖然也會翻看一些八股文,但真的沒有看過這篇王鏊的文章。至于他靈魂的宿主徐小郎君嘛自然也沒看過,這也很符合他地主家傻兒子的偉岸形象。
但如今老師把題目都已經出了,便是硬著頭皮也得上啊。
于是乎,徐小郎君在經過短暫的審題后開始書寫人生中第一篇八股文。
至于作的怎么樣嘛...那便可想而知了。
等到徐言把好不容易攢出來的文章交到老師手上時,錢德洪的臉色瞬時黑了。
不因為別的,徐言的字實在是太丑了!
且不去看這文章寫得如何,光是這么丑的字就讓錢德洪憤怒不已。
字可是讀書人的臉面啊!
即便往功利的說,字也是加分項啊。
誠然為了防止徇私舞弊,本朝科舉承前制行“糊名易書”之法,但也只是在鄉試、會試、殿試這樣等級的考試中設置彌封官、謄錄官。像縣試、府試、院試這樣的小考是不糊名易書的。
在錢德洪看來,就憑這么爛的字,徐言在小三試就被刷掉了,根本撐不到鄉試。
見老師臉色青一陣紫一陣,徐言一臉茫然,完全沒有意識到問題所在。
這也不能全怪他,畢竟他前世沒怎么好好練過毛筆字,能寫成這樣已經不錯了。
卻見錢德洪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
過了良久在他覺得自己的情緒差不多穩定了,才敢硬著頭皮去看徐言寫的文章。
這一看嘛,就更氣了...
這文章寫的怎么如此...如此不堪!
錢德洪實在沒有想到一個如此有詩才的少年,寫文章的水平會這么差。
這是嚴重的偏科啊!
一想到他一世英名卻稀里糊涂收了這樣一個學生,錢德洪只覺得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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