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卷鬼神圖錄

第923章 仆骨,先知,詛祭

無邊大漠之上,矗立著一片連綿的暗紅色圓堡。

自高處望下,仿佛一個個暗紅色大碗,倒扣萬里黃沙之上。

暗紅的大碗之間,處處聳立起一座座慘白的高塔。

粗獷、蠻荒、詭異,亦透著幾分雄渾、宏偉、狂野。

這便是鬼方人以鬼泥于大漠黃沙之上建起的雄城,鬼方城。

鬼方人將人骨、獸骨磨成粉,混合黃沙與諸多材料,用人血、獸血調合,制成的一種泥,稷人稱之為鬼泥。

制成堡壘,一遇大漠狂風,軟爛的鬼泥便立時便得堅固無比,水火不侵,刀劍難傷。

大漠之上,令人恐懼,寸步難行的風沙,亦難侵其分毫。

而那聳立其間的“白塔”,便是鬼方狄人炫耀武力榮耀的象征射骨塔。

每一座射骨塔,都是以敵人的骸骨堆壘而起。

門有所立的射骨塔越高,便證明其主人的地位身位越高,越勇武。

鬼方城中,有著成千上萬的射骨塔,其中大半倒是用稷人骸骨所壘。

此時,這一片連綿鬼泥堡壘之中,遍地點燃篝火。

大火熊熊,焰舌沖天,吞吐數丈之高。

將一座鬼方城照得遍地通明,映出一片暗紅血光。

篝火旁,插著削尖的巨木,串著一只只巨大的異獸。

在熊熊火焰之下,烤得焦黑酥香。

一個個塊頭高大、形似獼猴的鬼狄人圍著篝火,大口吃肉,大口暢飲,載歌載舞。

其中有不少稷人打扮的,在其中恍如豬狗雞鴨一般,四處逃竄,只因有人在追逐射殺殘虐他們為樂。

稷人中,有軍有民,有老有少。

以追逐虐殺為戲的鬼狄人中,亦是有軍有民,有老有少。

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中,黃沙之下,悄無聲息地拱起一個個沙包,露出一雙雙滿是怒火的眼睛。

看著眼前一幕,以鶴沖天等人為首的野夫營好漢,都是怒火沖天,恨不得殺光眼前這些畜生。

“不要沖動,先找到王廷,鬼方諸王不死,我等沒有一絲機會!”

鶴沖天極力安撫出離憤怒的眾人,緩緩向著中心早已打探到的方向潛去。

中心處,有一座最為高大宏偉的一座圓堡,暗紅的鬼泥壘壁上,刻滿了種種詭異的圖騰。

這便是鬼方王廷所在。

四周立起的射骨塔,怕不有上千座,俱高十丈以上。

映著火光、血光,慘白的骨塔愈顯陰森恐怖。

這鬼泥堡壘雖看似粗獷蠻荒,卻建得十分宏偉,穹頂高有十數丈,內中種種擺設雕琢,亦透出一種大巧不工的雄渾。

高闊的穹頂下,一個個鬼方異族坦衣露體,狂笑不已,看著廷前子民歡舞,殺人取樂。

所殺之人,自然便是剛剛大敗的稷廷大軍,還有于北境擄掠而來的稷民。

軍民十數萬人,方才足以稱起這一夜的射骨盛典!

最顯眼之處,有一張巨大的骨椅,坐著一個身高丈余余,滿頭紅發如炎,貌似獼猴的巨漢。

此人正是鬼方之主,仆骨。

歷來鬼方之主俱以仆骨為號。

仆骨于鬼方語言中,意為蒼天。

可見其至高無上的地位,亦是十足的狂。

鬼方仆骨從骨座上站起,來到一座射骨塔前。

下方捆縛著一個相貌清瘦,頗見剛直之氣的老者,正是李東陽。

“哈哈哈哈!”

仆骨大笑了一聲,俯身看著高不及腰間的李東陽,咧開巨口,一股混雜著血腥腐肉惡臭的氣息噴出。

“稷王的奴,你已經匍匐在我的腳下,還不肯親吻我的腳趾嗎?”

在鬼方人看來,國民俱是王的奴。

親吻腳趾便是臣服的儀式。

李東陽卻是雙目微闔,氣定神閑,聞言連眼皮都未抬。

鬼方仆骨周身溢出狂暴的氣息,揮手暴怒道:“來人,再取百人,縛上射骨塔,頭顱取來,我的奴,再與我共飲百杯稷人血酒!”

他特意用稷語喊出這句話。

立時便有鬼狄人咕嚕咕嚕地應聲大步而去。

李樂陽眼皮微微一顫,卻并未開口。

那鬼狄人方才出去,忽又見一人快步而來,一陣咕嚕咕嚕。

鬼方仆骨面上露出驚喜之色。

不多時,一個身形高大,滿頭銀發披散,形貌奇古的老者,手執一桿獸皮大幡,大步而來。

鬼方仆骨也不再理會李東陽,張開雙臂,大步迎了上去。

“哈哈哈哈!”

“我的王師,你終于來了!”

鬼方仆骨對此人十分敬重,竟彎下魁梧巨軀,扶著老者手臂走回李東陽身前。

一邊大笑道:“哈哈哈!”

“我的王師,知道你要來,我特將這個地位最高的稷奴留下,就等你來,他的頭顱,他的血,都歸你!”

此老者正是滿教大先知,鬼方王師,摩格咯拉。

摩格咯拉老邁下垂的雙眼如同大漠之上的鬼鷙,掃了一眼李東陽。

用極爲純正的稷話說道:“李先生,你的心繭之論,我常拜讀,十分敬佩,對你神往已久,終于得見尊顏,有當面坐而論道之機,幸甚矣。”

李東陽眼皮終于動了動,卻是露出毫不掩飾的不屑之意:“不化之輩,也配與某論?”

摩格咯拉還未說話,鬼方仆骨已經大怒:“奴人!怎敢對王師無禮!”

李東陽淡淡地合上雙眼,也不去理他,令得仆骨更是怒氣勃發。

恐怖的血腥之氣令得李東陽都不由自主地面色蒼白,大儒之境,胸中浩然,竟也難以抵御。

“我王稍安勿躁。”

摩格咯拉伸手攔下仆骨,朝李東陽道:“李先生,我知你心意,勸你歸降,是折你氣節風骨,是萬萬不能。”

“我只向你借一物,你若肯借,我會勸仆骨放你與你麾下將士離去。”

李東陽此時若說是心無掛礙、萬事不縈于心,還算不上,但能令他動容之事卻已不多,即便是自身生死。

唯獨此言,令他睜開了雙眼。

摩格咯拉見狀,正色道:“我聽聞,稷人中,有一位少年英雄,陽州江都天波侯,乃是你的弟子,”

“我欲知其生辰,需其一樣貼身之物,只要予我這兩樣東西,你與麾下將士,俱可回即刻返稷土。”

李東陽聞言,已息了心中妄念,冷笑一聲,不再理會他。

他如何不知此人之意?

滿教之中,最擅此等詛祭之術。

與稷土旁門言術咒術相類。

能詛人于無形。

猶以此人為最。

以此人身份地位道行,若是不察,怕是至圣也能詛落。

他早就聽聞,此人曾在江舟入二品之時吃過大虧。

他這等要求,想要做什么,已不言而喻。

李東陽豈能如他所愿?

“稷奴!”

仆骨怒道:“你若不尊王師的話,我立時便要將外面那十數萬稷奴,盡數做成骨杯血酒,祭我王旗,興我王師,踏平稷土!”